第17章 姚家

宇文慕到万珍楼时崔壮壮已等候多时，掌柜亲自出来迎，老套的阿谀奉承宇文慕也听惯了便敷衍着应了几句。

        刚上了楼崔壮壮便从雅间出来迎人了，待两人入了座掌柜便殷勤着斟茶倒水，崔壮壮对掌柜客气了几句将人劝退了。

        “安兄当真是得了美人忘了兄弟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俩得有好几十年没见了吧。”崔壮壮假意埋怨着。

        “哎~崔少东家这是哪里话？我是想你忙着日进斗金自然没空与我这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厮混。”宇文慕揶揄道。

        “不瞒安兄，自从你大婚后我们崔氏真是称得上日新月异啊，我这些日子才真切明白什么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过去那些傲气的钱庄号子现下一个赛一个好说话，都恨不得捧着银子亲手塞到我腰包里，这生意做着别提有多爽了！”崔壮壮那夜操办婚事时只贪图一条航道，却从未想到崔氏能一举越了龙门，直至今日依然心惊于安家庞大的势力。

        宇文慕看他这副快要昏了头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你可悠着点吧，树大招风，小心人背后使绊子。”

        “正如哥哥所言啊，这绊子都使了半月了，虽摔不疼人，但被绊了脚跑不快真令人不痛快。”

        崔壮壮面上泛着难正说着，伙计便将热菜热汤都上齐了，崔壮壮停了话示意着先吃饱了喝足了再说那些糟心事。

        两人酒足饭饱后，崔壮壮趁着茶气才将满肚子苦水一一道出。

        “近来是被西市姚家针对了，单单说布行，洪城中就数姚家和我们崔家。近半个月姚家学着我也弄了个成衣铺子，铺子里也卖布匹，卖便卖吧，他们竟将每匹棉布的价格下调了九文钱，那可是棉布！九文钱！若是绫罗绸缎也就罢了，有钱人不在乎仨瓜俩枣，可这棉布家家少不了，穷人家也想穿上件棉布衣裳，百姓们为了省点钱宁肯跑到西市去买。这下调的价格就卡到九文钱，不足一钱安家不好管，官府现下更不管他家。唉这半月弟弟真心不好过啊！”崔壮壮叹着气说道。

        “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只是安家商会不能管，那官府为何不管？布匹价格变动六文便要向官府申报，这么大动静官府定然是知道。”宇文慕闻言疑惑。

        “哎呦我的哥哥，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呢吧，现下许家与姚家正打得火热，许连仪相中了姚家小妹，还是要作正房的那种。官府若管姚家不是跟自家人过不去嘛！再说这是下调九文钱，谁敢去报官便是跟百姓过不去啊。”崔壮壮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倒是，不过我看近些时日并没有大体量布匹货单进庆州，他们能撑半个月是从其他布商手中要了货？”恰巧前日带书颜去往藏书阁途中顺道瞧了一眼庆州商道的过货状况，宇文慕便如是猜想。

        “不错，庆州的小布商们都将货供给他们了，剩余的大布商将订单外的余货也供给他们了。现下怕是只余崔氏商行下的布商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但他们家给的价格不低，估么着过些天我手底下这些布行也要蠢蠢欲动了。”崔壮壮说着越发泄气。

        “那你便将货给他们，他们卖了半月了，也没说卖到什么时候，棉布利薄再加上人工车马费铺租，这生意自然是亏本的。再说他这样指着棉布，其他布匹销量反而会降下来不少，看他们能撑到几时！况且客源这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们撑不住将价格调回来弄不好原本的客人都留不住。”宇文慕还真不明白姚家这般损人不利己到底是为哪般。

        崔壮壮闻言虽觉着是个好办法，却也不甘心，“这办法是行得通，可我这回就是想做一回硬骨头，商亦有道！我就想让人知道不是所有商人都是软骨头，也让他们瞧瞧能被安家看中的人自然是有风骨在身上的。”

        崔壮壮几句话把宇文慕逗笑了，“你这是较的什么劲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何况商人，我可不想让你给安家争这个脸。”宇文慕笑着说。

        “安兄，我不是非要争这个脸，我是想给商人争条路，一条光明正大的路。你生在安家更明白商人能有今日地位说全凭安家一己之力也不为过！安家商会底下的地方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的手段，若让姚家开了这头，以后商人个个想着钻邪魔外道，百姓们看着得利一时，实质上世世代代都要被他们拿捏。”崔壮壮义愤填膺的润了口茶又说：“哦对了，安兄还不知道，姚家自从搭上许家后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想着能去卫城，还妄想着进燕陵做皇商！这种人做了皇商还了得，非要将大靖之商搅的乌烟瘴气，若真的向这种人低头我当真不甘心。”

        宇文慕看着崔壮壮一脸严肃的说出这番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现下倒觉着崔氏将生意做到卫城也不是不可能。

        “崔少东家能说出这番话我当真替崔老爷子欣慰，你说你整日秦楼楚馆里逛着，酒池肉林里泡着竟是没长歪，为兄亦自愧不如！”宇文慕打趣道。

        “上次与安兄说完想去卫城得安兄点拨了几句，我思来想去觉着我离卫城确是遥远，最近也潜心看了些商贾要术，从商如做人，若走歪了路便走不远。恰巧我前些时日去了趟泉城，在泉城听到了些安家早年间得故事，乱世之中行商遍地，为何偏偏安家位列开国五门？正是安家为国为民让了一时之利。”崔壮壮抿着茶笑道。

        “行了，这事你也别愁，姚家这么干怎么算都得不了好处，等着他们自作自受吧。”宇文慕看天不早便宽了宽崔壮壮得心准备起身。

        崔壮壮见势要拦，“这便要走？天香阁得了个新花魁，我叫人订座，去看看吧？”

        “不看了，想找的人找到了，以后都不看姑娘了！”宇文慕披上氅衣说道。

        “哥哥你这是要戒色啊，这颜夫人也太牛了！”崔壮壮满脸震惊，要知道自打他认识宇文慕时，只要说哪里有好看得姑娘宇文慕必定风雨无阻赴约。

        “昨个将人惹哭了，今夜不早些回去哄人怕是又要睡书房了！”宇文慕说着便出门了。

        崔壮壮在身后嘱咐着：“安兄小心着姚家，别不当回事。”

        宇文慕回到王府，路过门房又折了回来，“南叔，近来有西市姚家得请帖或拜帖吗？”

        “回小王爷，姚家今日便送来了新的请帖，半个时辰前已送到了西院。”门房南叔拘着礼答道。

        宇文慕闻言没多问，回到院中丛夜便呈上了请帖。宇文慕看了请帖微挑了眉问道：“帖子里说的财神爷是怎么回事？”

        “是小王爷颜夫人大婚时姚家送来的贺礼，做工十分精细，王妃甚是喜欢，已经送去锦山庙供上了。”丛夜接过请帖说道。

        丛夜又提醒到这是大婚后姚家送来的第三份请帖了，这次还特地请了颜夫人。

        宇文慕进了屋，书颜方沐浴过正在熏发，宇文慕悄声走到人身后接过绯衣手中的干棉巾为书颜擦拭着头发。片刻，书颜猛然回头，见身后是宇文慕便笑了起来，“怎得回来这么早？”

        “自然是想你了，想早些回来见你。”宇文慕放下棉巾抚着书颜的发说道。

        绯衣们自行收了棉巾和熏发的炭盆退到了门外。

        宇文慕抬指挑起书颜的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人看，见人双眼的余红消了大半了，“阿颜生的好看，我自然日思夜想，看不够！”

        书颜被人盯着，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却也没有躲闪。“我若生的奇丑无比你是不是就不会认我了？”书颜笑着问道。

        宇文慕看透了人的坏心眼笑了起来，顺势将人揽了入怀，咬着人的耳朵说道：“阿颜怎样都好看，怎样我都喜欢，怎样我都想！要！”宇文慕一字一句咬着暧昧，令书颜不由得想起那些胡思乱想。

        “你、你身上都是酒气，闻着不舒服。”书颜红着脸说道。

        宇文慕闻言轻笑，“好，我先去沐浴。”

        宇文慕去了浴房，书颜松了口气，他坐在矮榻上斟酌着如何才能令宇文慕打消这个念头，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对策。

        宇文慕沐浴后便回到内室，见书颜坐在矮榻上出神，便已猜了个大概，“阿颜，榻上冷，去床上等着。”宇文慕一脸正经的说着。

        书颜回过神来见宇文慕随意敞着里衣就进来了，那些胡思乱想又涌了过来，不禁红着脸说：“不、不冷。”

        “我可是说正经的，别着凉了，你想成什么了？”宇文慕看书颜红了脸笑着说。

        书颜自知是自己想歪了，便不再辩解乖乖爬到床上去了。

        宇文慕在榻边磨磨蹭蹭不到床上去，见书颜几次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模样甚是可爱，便再也忍不住挤到床上去，隔着被衾将人抱住。

        “是不是有话想说？”宇文慕温声询问。

        书颜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宇文慕见人不够坦诚便起了玩心，坏笑着说道：“不想说？那便做吧！”

        话音未落书颜脸上便烫了起来，“要说，唔”书颜想说却被堵上了嘴，双手被人箍在被衾中挣扎不开，便任命般闭上眼睛承受着宇文慕肆意妄为的吻。

        片刻，宇文慕将吻落在人的面颊和耳鬓，书颜心中才起了急，喘息间说道：“等、等一下，我是有话说”

        宇文慕轻笑一声，又轻吻了人的耳垂，撑起身望着身下的人说着：“说吧，我听着。”书颜望着曾经日思夜想如今却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心中只觉像在做梦，一时间竟开不了口，只愣愣的盯着人看。

        “阿颜？”宇文慕见人没开口的意思便说道：“再不说我可就撑不住了。”

        书颜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便胡乱的扯了一句，“嗯那个噢门房的人送、送来姚家的请帖，说还请了我，我就是想、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去一趟？”

        宇文慕愣了下，随即面上露笑，“这便是你想说的？”

        “嗯嗯嗯！”书颜红着脸心虚的应了几声。

        宇文慕坏笑着吻了人的鼻尖，“小骗子！”他翻下身钻进被窝躺下又说道：“请了你自然是你说了算，你想去吗？”

        “我不知姚家与安王府亲疏，想要问问你去不去赴宴，若是去便带上我吧。”书颜忍不住向宇文慕身边靠了靠说道。

        宇文慕捉了人冰凉的手脚边暖边说道：“论不上什么亲疏，姚家老爷子早年是跟着我娘发的家，老爷子生前姚家还算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安家做生意，老爷子死后便由姚家大哥掌家。姚家大哥这人心野，资质平庸却好高骛远，近些年有些不安分了，做的倒也不算太过分，安家看着老爷子面子就没怎么管过。”宇文慕顿了顿又说：“这次邀约我应了，已经派人送了回帖，明日我带你去赴宴。怎么？你跟姚家很熟吗？”

        书颜侧过身面向宇文慕，将额头抵在人肩上，双手任由宇文慕揣在怀里暖着，“嗯倒也谈不上熟。前几年没在意，只是今年自我来到庆州之后隔三岔五便会收到姚家公子送来的礼品，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小到吃食大到屋饰摆件皆能送到我心坎里，噢你第一次见我时那个素屏风便是姚家公子送的。只是我也从未理过他，现下他还敢将请帖送来安王府，我觉得不妥，需得跟他说清楚才好。”

        “姚家公子？姚家兄弟二人都不是什么风雅之人，顶多会去下弦楼逛逛嗯，不管是哪个明天去姚家定要敲打敲打。”宇文慕琢磨着书颜的话，好似寻到了点别的东西，他侧过身面对着书颜问道：“我第一次见你却不是你第一次见我？是吗？”

        “是是第一次见，咱们第一次见面。”书颜被宇文慕的敏锐吓到了，忙掩饰道。

        “惯会骗我，说不说？不说今夜便不放过你。”宇文慕说着拉下书颜的里衣，一口咬在白皙的肩头上。

        书颜吃痛轻吟了一声，宇文慕闻声将咬换成了吻，咬的泛红的嫩肉被含在口中轻吮着，舌尖抵在肌肤上划着圈催着二人身上越发的滚烫。书颜只觉这吻来的比咬更令人受不住，他轻喘着败下阵来，“我说我说，我先前是见过你几面。”

        “在哪？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宇文慕放开人吃惊问道。

        “在上弦楼中，我不便出门，只能盼着楼里来了新的姑娘，你来看她们的时候才能见你一面。”书颜将头埋在宇文慕胸膛里闷声说道。

        宇文慕闻言既欢喜又心疼，揉着书颜的发故作委屈说道：“那你就狠心看着我与旁人吃酒也不愿让我去见你？”

        书颜想起那些场景心中的委屈也蔓延开来，“我在上弦楼里也听了有关你的传闻，自然能猜出你的喜好，你只喜欢姑娘，院中又都是些姐姐我也不想扰你清净”书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尽数掩进了宇文慕的胸膛。

        宇文慕听出话中的委屈，将人从胸膛中捞起来，看着书颜认真的说：“我不喜欢姑娘，只喜欢你！我先前以为你是个姑娘，为了寻你才去看她们，还落了好色的名头。”

        书颜红着眼眶将信将疑说道：“才、才不是呢，你知道我比你小，可你带回来的皆是比你大的姐姐”

        “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小骗子！”宇文慕轻吻着人的额头又说道：“自然不能让他们清楚我的目的，我怕万一哪个有心人比我先寻到你，你便有危险了。”

        书颜听了此话一时间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悲伤，两人皆因为想保护对方竟阴差阳错的在这小小的洪城中做了四年的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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