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极南之地温暖而湿润，十分适宜居住。甄婉到达时他们正在举办一个盛大的节日。全族的人们都在户外欢唱跳舞，适龄的男子与女子会在这一天互表心意。
因为节日盛大，所以有时会有外乡人来参观，也有在此坠入爱河的，所以族人并不排斥外地人的到来。看到甄婉，也不问姓名和来由，便拉着她一起跳舞。
甄婉自认自己的姿色并非妩媚诱人的那种，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人对自己一见钟情，虽然她笑起来很甜，但那根源不过是还保存着儿时的天真罢了。
甄婉和大家一起玩的很开心。不久，她注意到有一个男子静静地站在一株花旁，面无表情，消瘦的身影冷冷清清。
甄婉很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在如此节庆之日，出来参加庆典，却又将自己置身事外呢。
找了一个机会，甄婉上前与那男子搭讪。
聊着聊着，竟然很是投机，天色渐暗，两人依然意犹未尽。人们点起来篝火，将庆祝继续下去，有些三五成群，有些两两相伴，谈情说爱。一阵花香飘来，甄婉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猝不及防间，那男子桑贯拉起甄婉的手，向湖边跑去。他的笑容明媚而自信，他把甄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甄婉感受到那心跳快速而强而有力，一个成熟男子的示爱。
“为什么？”甄婉问。
桑贯笑了：“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这好像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甄婉既无法反驳，也无法判断对方有几份真心。
桑贯是族长的二儿子，喜诗书，掌管族中事务也得心应手，只是相貌严肃，无事时便少言语，所以族中不少人挺怕他。即便是那样盛大的庆典，族中女子也不敢轻易走到桑贯面前，更何况他只是看庆典而已，无心参与。所以这个敢于接近自己的异族女子已引起了桑贯的好奇心。
“你打扰了我的宁静，要怎么赔偿？”桑贯逼近甄婉，那嘴角扬起，有戏谑、有得意，也许还有欢喜。
“我们不是朋友吗？”甄婉十分镇定。
“来我的怀里。”桑贯伸出双手。
“不。”甄婉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你为何要靠近我？”桑贯气馁地垂下双臂，失落的语气竟让甄婉有一丝同情。
“那，你是要我对你负责喽？”说这句话，让甄婉觉得自己特别有气概。
桑贯又笑了，那笑容是见惯了风雨的男人胸有成竹的笑，他不顾甄婉的推脱，一用力便把甄婉搂进怀里。在挣扎中，甄婉发现他的法力高过自己，挣扎只是白白耗费力气，便作罢。她僵直地任他抱着自己，但完全没有被抱的温暖，而他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断断续续地和甄婉聊着天。
夜深了，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桑贯脸上闪过坏笑，把甄婉抱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难道这样就失身了？”甄婉惊恐，开始挣扎，并说道：“你不可以这样做！”
“你不想要我吗？”
“是的，我一点也不想要你。”甄婉迫切地想撇清关系。
“我不相信。”桑贯很自信的样子，让甄婉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已是情场老手。
“如果你喜欢我，你应当尊重我的选择，并相信我所说的话。”甄婉只好退步，以求脱身。
“你是说君子应当发乎情，止于礼吗？”桑贯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和。
“是的！是的！”甄婉想这是最恰当的描述了，真没想到他这么冷静，这种时候还能不紧不慢地引经据典。“你现在就没有止于礼。”
桑贯低下头，握住甄婉的手，认真地看着甄婉的眼睛，“你是怕你以后找不到我吗？我会一直都在的。”
面对一个人的冷静与认真，甄婉想唯有以认真对认真才是对的吧，便道：“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
“因为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承诺。”
“这就是一个承诺。”
“为什么要给承诺？”甄婉想起了自己与墨仟关于三生三世的承诺，她笑他们这一世都难得相见，竟还妄想三生三世的相守相伴。承诺是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吧。
“因为我相信我对自己的判断。”如此笃定的语气，让甄婉在那一刹那间真的想要相信他，恍惚以为有一个港湾在等待自己停泊。
甄婉曾是一个何等自信以及相信他人所说的每一句话的人啊，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她已经不敢再随意相信一个人了，她既不相信自己有让一个人长久迷恋自己的魅力，也不相信他人对自己做出的承诺能够按时按量完成。
进到桑贯的房间，桑贯把她放了下来。
“这么说，你爱我？”甄婉挑战似的挑起眉毛。
“当然。”桑贯还是风轻云淡的语气。
“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不爱我？”
“我不知道。”
这次轮到甄婉笑了，冷笑，原来他的自信也不过如此嘛。
“那你不爱我的时候可得记得告诉我一声啊。”甄婉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自顾自斟茶自饮。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我相信并希望你会喜欢我的。”甄婉心中咯噔了一下，桑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甄婉抱到床上，褪去她的外衣。
在与宁殷经历了那事后，甄婉已经知道一个男人做出如此行为是要做什么了。但是她依旧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她护住自己剩下的衣服，道：“你不可以强迫我。”
桑贯放了手：“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强迫你。”
一会儿，他又把脸凑到甄婉的脸旁：“你不留恋我的怀抱？”
“不！”甄婉说得斩钉截铁。
“我可以让你很舒服的。”桑贯继续诱惑她。
“不！”甄婉已经无法分辨这个向自己求爱的男子，和刚才那个与自己聊人生聊得很投机的男子是同一个人吗？
“我本以为你对我有感觉。”过了一会儿，桑贯仿佛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语气回归平稳。
“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朋友。”
“也许我可以等你，直到你有感觉……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与骄傲……”
“不！不会的，这辈子都不会！”甄婉气愤了，他讨厌一个男人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自己。
桑贯的确没有对甄婉做什么，只是接下来几天，他把甄婉软禁在了一个房间里。
桑贯做事一贯稳妥，族长对他在做什么也从不多问，听说多了个异族女子，只当桑贯正当年轻力壮之时，有些猎奇的心态罢了。
桑贯每天都会抽出一小段时间和甄婉聊几句。可是他不再说爱她，只是想诱惑她。甄婉疑惑不解，更不肯从容就范。甄婉想不通，当时那样一个睿智儒雅的吸引自己继续聊天的朋友，为何忽然变得仿佛满脑子都是市井小人的欲望了？
有时候，桑贯也会用无奈的语气说：“再强大的男人也会希望有一个懂他的女人做一个停靠的港湾啊。”甄婉想也许他经历了很多事情，所以会有很多感慨吧。
“那你的爱是唯一而永恒的吗？”甄婉小心翼翼地问。
“这世界不存在唯一而永恒的东西。”桑贯冷眼看着甄婉，摔门而去。
甄婉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心中更加不爽：“那你有事没事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做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甄婉受不了再被软禁在房间里，她决定报复。她为桑贯精心设计了一个幻境，幻境中桑贯已有一个懂事的妻子和一个聪明的儿子，可是妻子只是奉父命而娶。又安排了一个与桑贯聊天投机，面容姣好的女子，那个女子填补了桑贯内心的空缺。
有一天，他的妻子发现了那女子的存在，便告到族长处，桑贯遭族长怒斥，说如果不断绝与那女子的往来，便取消他做族长的资格。
事业、爱情是自古以来让一个热血男儿难以抉择的事情，阻碍事业的便叫“红颜祸水”，帮助事业的便是“伟大牺牲”，那既有江山又有美人的，有多少的美人还是最初的那个美人呢。
可是这对桑贯来说，似乎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他的生母出生贫寒，地位卑下，全靠自己争气才得到父亲的看重。他从小就知道步步为营，要努力成为下一任族长，他心中的那个空洞，那孤单寂寞，从未被填满过，直到那知书达理的女子让他如沐春风。
可是一个女子而已嘛，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了，这一时的欢愉，怎能比得上他二十多年的精心筹划。抉择很明显，桑贯选择放弃那女子。
而天底下的女子莫不是若爱上一个人，便总是想方设法想证明对方是爱自己的。被放弃的女子留了一封诀别书，于悬崖处自尽。
幻境中一年，幻境外不过一瞬。幻境中的桑贯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甄婉在白衣男子的帮助下设计出的仿佛与桑贯“天造地设”的近乎完美的女子。看到诀别书的桑贯一改平日的冷静，在悬崖处痛彻心扉，这次的女子与以往的不一样，也许这次失去的就是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缘分了。可是回到家中，桑贯必须强装什么事都没有，要与父亲谈笑风生，要对母亲细心关照，要对妻子温柔体贴，要对孩子耐心教导……有某个瞬间，桑贯忽然不愿意忍受：“这些都关我什么事？！我的痛苦谁知道？！”可是桑贯并没有发泄出来，他只是觉得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自己吞没。
甄婉撤除了幻境，桑贯一下坠入现实，看到甄婉，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个梦，可是那心痛却是那么清晰。
“现在你相信唯一和永恒了吗？现在你还那么自信吗？”甄婉问。
桑贯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是进了一个幻境，而那幻境，竟是甄婉设计的。桑贯恼羞成怒：“你竟然敢耍我！”
甄婉正视着桑贯的双眼，不置可否。
“明日一早，极刑处置！”桑贯甩出一句话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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