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清早，甄婉还在睡梦中便被人拖下床，绑了起来。推推搡搡地把甄婉带到刚来的那天看到的举办盛典的广场，现在这里经过布置，已经变成了一个刑场。

        草和树皮堆成一个高高的火堆，甄婉被绑在火堆中央的柱子上。

        因为甄婉是外地人，无人认识她，所以也没有太多人来看热闹，甚至连甄婉唯一认识的人——桑贯也没有出现，行刑的士兵木然地执行着命令。

        连罪行都没有宣布，似乎是时辰到了，火堆就被点燃了，甄婉想，自己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桑贯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还是只是吓吓自己？不过甄婉觉得自己与桑贯相处越久就越摸不透他的性格了，所以他做什么似乎都是合理的。

        可惜自己只有避水珠，要是有避火珠多好啊，甄婉勉强用法力抵御火焰的热量，渐渐觉得支撑不了了，便吃了弘益给她的人参果，自己能自救的只有这样了。这时候，只能等人来就自己了。

        甄婉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弘益，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唤，又怕弘益因为墨逸的事情看不起自己。如今自己希望弘益出现，只当是厚着脸皮，仗着弘益会兑现以前说的会一直保护自己的承诺罢了。

        果然弘益受到感应来了，他在来的路上取了南海的水，朝火堆浇去。

        可是竟然没有效果，原来这是火种的源火，水浇不灭，被烧死的人神形俱灭，所以才被称为极刑。

        弘益见情况危急，召唤来了甄婉的火焰鸟。火焰鸟本被桑贯关在笼子里，这时拼死挣破了禁锢来救主。

        只见火焰鸟冲进火焰，毫发无伤，吐出自己的内丹，输入已渐渐虚弱的甄婉体内，瞬时，火焰鸟灰飞烟灭。火焰却再也伤不了甄婉。

        观看刑罚的族人看到此异象，都跪了下来，口中喃喃祈祷，犹如见到神明下凡。惊动了族中所有人，火焰随着燃料的用尽而渐渐熄灭，甄婉走下行刑台，族长等人皆下跪求饶。

        甄婉看向跪在族长身边的桑贯，他依旧冷清得没有一丝表情，既不谄媚也不求饶。甄婉却忽然想通了什么，并不想报复桑贯。

        也许这就是人生路吧，好多事情本没有对错，不同的经历促成了不同的选择，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份迫不得已，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甄婉同弘益离开极南之地。弘益告诉甄婉，她的火焰鸟所喷出的火焰与对甄婉行刑所用的火焰乃是同源。当年火焰鸟机缘巧合中吞食了极南之地的宝物“火种”，又因甄婉极阳之身的体质而愿意跟随甄婉。虽然甄婉现在已失去了极阳之身，但火焰鸟不愿忘旧情，拼死相救，把包含着火种之力的内丹传与甄婉，甄婉方得救。如果甄婉决定保留这内丹，无异于就是这极南之地的主人。

        “我不要当什么主人，我用完就会还给他们。”甄婉因火焰鸟之死而悲痛，可她从桑贯那里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冷静。

        接下来要去的是中原之地，取土行的法器。

        土行的法器唤作“土麒麟”，有御土御石的功能。中原地带，龙蛇混杂，奇人异士不少，达官富商也不少，但越是人才多的地方，越是权势集中的地方。这最厉害的法宝，自然被献给了最尊贵的人：皇上。

        而皇上终日在宫中，要这法宝也没什么用处，但为了彰显自己的力量，便把这其貌不扬，陶土做成的土麒麟镀了层金，镶嵌在了自己的王冠上。

        甄婉想，这皇上向来都是搜刮天下宝物据为己有，想来找他借定是借不到的，既然放在他那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直接偷来吧。

        深夜，甄婉偷偷进了皇宫，找到放王冠的地方，用了些迷香把侍卫迷倒，便去取王冠上的土麒麟。甄婉刚碰到那土麒麟，不想空中竟出现了一个真麒麟的影像。

        它开口说话，声音浑厚：“你是何许人也，竟敢盗取王冠？”

        甄婉经过前几次的历练，也算是长了见识，见此异象依然能保持镇定，道：“你一个万兽之王，竟愿意屈服于人？”

        麒麟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好歹皇上也是人中之龙啊。”

        “哈哈，原来堂堂麒麟也不过就此志向！”

        “你给我闭嘴！”麒麟生气了，“要不是我当年跟凤凰打赌输了，怎会落得如此境地！这样吧，小姑娘，说不定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如果你能救出我的真身，到时我自当谢你。”

        原来这万兽之王麒麟与万禽之王凤凰总是不服对方，于是便常常斗法。一日他们俩打赌，赌输了的便要自愿被大山压一百年不能行动自由。麒麟便在那时赌输了，好在他事先准备了这个土麒麟，在真身被大山压住之前，把意识传到这个法宝中。

        “那我是不是找人把那山给挖了就可以了？”

        “哪有那么容易。”麒麟摇摇头，“那凤凰发现了我的伎俩，便四处宣扬土麒麟是宝物，以至于人人为了夺我而争来抢去，这些年实在是经历了不少血雨腥风，好不容易被献给皇上，安定了下来，可是整天看着这宫廷中的事情,也是无聊烦闷得很。而那凤凰又生怕我设法取回真身，便对其加了封印。”

        “如何解除封印呢？”

        “需要取得凤凰的一滴血方可解除。”

        “好，我若能救出你的真身，还望借你的土麒麟一用。”

        “事成之后，我定不食言。”麒麟说完便消失了。甄婉也离开皇宫。

        “凤凰难得在人前露面，如何才能取到它的血呢？”甄婉一边思量一边朝着麒麟所说的压着他的真身的山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那山上起了大火。甄婉赶过去发现竟是一群人在放火烧山，问起缘由，为首的那人说几十年前本没有这座山，不知哪一天，忽然就出现了这样一座山，把居民原来走的路给堵住了。现在不是要辛苦地翻过山头去到对面，就是要在山脚下绕很大一段路，实在是不方便。村里的人商量，干脆把这山给挖了，虽不知要花多久时间，但是前人受累，给后人造福吧。

        甄婉感叹这些人的决心，却又担心这火会不会烧坏麒麟的真身。该不该阻止呢，正在踌躇不决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凤凰显灵了！”一群人齐齐下跪而拜。

        甄婉抬头一看，凤凰停在半空中，果然是威严与美貌并存。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甄婉假意跪拜，却一直关注着它的举动。只见它张开巨大的翅膀，扇灭了山火，欲扬长而去。

        “没想到这凤凰还挺讲义气，惦记着护住麒麟的真身，亲自跑一趟。”甄婉想着，便保持一段距离，跟上了凤凰。

        凤凰十分讲究，府邸建得金碧辉煌，内部摆设也都是人间珍品。甄婉打晕了一个侍女，把她藏起来后，扮作她的装束进了凤凰的寝宫。

        凤凰也不是好糊弄的，它让所有下人退下，独留下甄婉一人。

        “我看你似有仙资，就算还未登仙，也应该是个修仙之人，理应在三山那灵气充沛的地方，却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甄婉也不是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便道：“恕我直言，我想要你的一滴血，以救麒麟真身。”

        “怎么？他与我打的赌，现在觉得输不起了？”凤凰满脸的不屑。

        “麒麟愿赌服输，是我，想借他的土麒麟一用。”

        “借土麒麟？所为何事？”

        “为了想知道我爱的人在哪里，是否安全。”

        “你的爱人，与我何干？”

        “那如果今天的那伙人伤了麒麟的真身，与你可有关？”

        “我在他们面前出现过，他们自然知道不可造次。”凤凰一脸的高傲。

        “恐怕你小看了凡夫俗子的决心。”甄婉道，“有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不懂底层的人追求的是什么，坚持的是什么。对底层的人来说，很多在你看来唾手可得的东西，需要靠一双手辛勤劳作大半辈子，甚至要靠一条命去换得。人们将你奉作神明，可是神明若仅仅靠法力去压制人们，人们会让你看到强大的反抗的力量。”

        凤凰不信，甄婉告辞而退。

        甄婉去到那群放火烧山的人的村子，听到大家在谈论凤凰显灵的事。老一辈的人说凤凰既然阻止烧山，此事便万万不可行，否则会大祸临头。年轻的人不服，争论说神明应是降福泽于人，山在这里，明明妨碍了我们的生活，神明不管不顾，还出手制止，便是恶神，要对而抗之。老年人有的是经验和威信，年轻人有的是信念和激情，最重要的，年轻人有的是行动力。

        当天晚上，一群年轻人偷偷摸摸来到山脚下，开始挖山。

        甄婉用木印记下了村民的对话和年轻人挖山的行为，再次登门拜访凤凰，并拿出木印展示给凤凰看。

        凤凰大怒：“这些年轻人会尝到苦头的。”便连夜去到山下。

        挖山的年轻人挖着挖着，忽然一个人大叫了一声“着火了！”但看天上下起了火球，火球也不烧那山上的树木，只是朝着人群滚来。那群人立马扔下手中的器械，赶紧往村里跑，有部分人被烧伤。凤凰看他们尝到了苦头，便满意地回了府邸。

        第二日，甄婉在村子散布消息说，昨晚有火球自天上落于此山，可见此山并非祥山，当尽早除之，以绝后患。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变得越来越丰富，有说山中有恶兽的，有说此山被魔族下咒的，坏的消息总是传播得非常快。几天后，连隔壁几个村子也都知道了这山有蹊跷，跃跃欲试要挖山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凤凰总不能一天24小时，时时刻刻守着那山，那与它自己被囚禁于山有何分别？而有这么多人想要挖山、烧山，凤凰走开一时便不得安心，这对它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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