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果然不出墨仟所料，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老师和同学们就找到了甄婉和墨仟。看到甄婉受伤了，个个都很关切，最后老师背着甄婉回到了学堂。

        由于甄婉腿脚不便，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出门。学堂里的人都知道甄婉是甄府的千金，自然不敢怠慢，常有人过来嘘寒问暖，也有些是趁问候病情的时候套套近乎，想巴结一下甄婉的。所以甄婉虽不能出门，但日子也过得自在，并不烦闷。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翻书，偶尔会想起在山上时自己以为无法得救时的窘态。“此次有惊无险还是多亏了墨仟，什么时候得好好谢谢他。”想着，一抹笑容不禁在甄婉的嘴角划过：“他那认真挖草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呢。”

        终于，大夫检查后说甄婉的伤已经完全恢复，可以自由活动了。甄婉便立马跳下床打算去找墨仟向他道谢。可是在学堂四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墨仟，问了很多学生，都说自从那次采药回来，就经常不见墨仟的身影。

        到底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他受了什么伤，自己偷偷躲起来疗伤，连见我都不愿意？甄婉十分疑惑，便朝学堂外围的竹林走去。甄婉走着走着，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从背影看倒是挺像那天挖草时的墨仟，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果然是他。

        甄婉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墨仟似乎被吓了一跳，赶紧用顽皮的笑容掩盖他的慌张："没有做什么啊。"

        "你手里藏着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团墨绿色的东西。"甄婉向来好奇心很重，便顾不得男女有别，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硬生生掰开墨仟的双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团墨绿色未定形的生物，而且还在吐泡泡。

        甄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墨仟忙抚慰那团墨绿色的东西，“这就是那天上山采药时令你滑倒的东西。它是一种小型的山妖，主苔藓类生物，喜阴湿的环境。你那天已经受伤了，我怕再吓到你，就没跟你说。”

        “什么？这么说你们是一伙的喽？！”甄婉故意激墨仟。

        “我是那天查看你的伤势的时候才发现它的。”

        “哼！谁能作证啊？而且这么多天完全没有关心过我的伤势，那天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同窗之谊。”

        “我听说你恢复得还不错……”墨仟唯唯诺诺。

        甄婉做出很生气的样子，甩手转身离开了。不顾墨仟在后面不住地叫她。

        回到房间，甄婉就后悔了，明明是打算去感谢别人的，怎么就成了自己在那里发脾气了呢。不过他也不诚心，真要解释为什么不追上来跟我说。

        不知道墨仟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两人在学堂偶尔碰面时，甄婉不说话，墨仟也不再主动打招呼，两个人就像不认识一样擦身而过。学堂里很久都看不到甄婉和墨仟两人打闹的身影，而甄婉打听到墨仟依然常常不见踪迹。

        甄婉有时也会觉得墨仟不在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而自己那天的反应恐怕是太激烈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故意气他，想让他放弃那个什么小山妖，毕竟是妖，万一反过来伤害到他怎么办。

        可是恐怕天下没有多少男人能够在女人生气时清楚地知道她为什么而生气。于是这青春的大好时光，就这么白白地耗在赌气里了。

        无人打扰的时日倒也清净，甄婉用这段时间一心刻苦练剑，功夫提升了不少。

        然而最终沉不住气的依旧是甄婉。一个月后甄婉到竹林去找墨仟，发现那个小山妖竟然已具有人形，不过手掌般大小，墨绿色晶莹剔透的身体，看起来甚是可爱。甄婉不想继续冷战下去，忍不住说了句：“我给它做件衣裳吧。”

        “什么？你也会做衣裳？”不知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为了给甄婉一个自然一点的下台阶的机会，墨仟竟夸张地捧腹大笑。甄婉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句话对自己很是不恭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看他的笑容，从那笑容中她知道原来他早就原谅她了。她想，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吧。

        几天后，当甄婉拿出精致的小衣裳时，墨仟着实惊叹了一番，几句夸赞让甄婉感觉十分受用。

        墨仟告诉甄婉，因为当时刚刚把小山妖从山上带进学堂，所以要陪它适应环境，又要帮它修炼成形，所以一直不能分心。现在小妖既已成形，剩下的就由它自己来修炼了，能练到什么程度，也是看小妖自己的造化了。

        甄婉一边耐心地听着墨仟解释，一边逗小妖玩，心想，为什么墨仟懂这么多东西呢？我什么时候能和他一样聪明就好了。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满脸灿烂的笑容："我们叫它墨逸好不好，神形飘逸，符合它的特征，而且既然你把它带回来的就跟你姓吧。"说着，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墨仟愣了一下，便很愉快地答应了甄婉的提议。

        自此，甄婉和墨仟之间拥有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像一条纽带，让她觉得与墨仟更加亲近了一些。

        一天，两人在竹林正和小妖玩得开心，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猛兽的叫声，小妖受了惊吓，竟张嘴就在墨仟□□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甄婉赶紧上前查看，发现被咬的地方肿起了墨绿色的肿块。甄婉正想好好地批评一下小妖，没想到本来不会说话的小妖竟然开口说话了，对着墨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主人”，对着甄婉叫了一声“婉儿姐姐”。

        “墨逸开口说话了耶！”墨仟和小妖感情日渐深厚，完全不在乎被咬的事情，只顾着为它能说话而高兴。甄婉为墨仟的高兴而高兴，但是想到那墨绿色的肿块，总是有些忧心忡忡。

        回到学堂后，甄婉便到藏书阁翻查与山妖有关的记录，不想这个学堂都是些正统教义类的书，连仙妖神之类的传说故事都没有。“还没有我家书房的书精彩呢。”甄婉心想，“怎么办呢？万一真有什么后患的话……”。最后甄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长辈阅历多，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呢。便修书一封，让家丁带回家。

        不日，甄婉就收到了甄老爷的回信：山妖咬人乃是山妖和人之间订立的一种契约。至此，山妖认人为主，人也或多或少会染上一些妖的脾性。好在你们所见到的只是小妖，妖气并不重，善恶也还未定。只是作为主苔藓类植物的山妖，性情未免阴郁了些，你那朋友可能性情会有稍稍变化。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伤害。

        甄婉记下了父亲的话，但是怕墨仟知道了会多虑，便没有提及。“性情稍有变化”，甄婉反复掂量这这句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吧。”不管如何，若山妖真的对墨仟有所伤害，甄婉还是会觉得自己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不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墨仟也不会发现山妖。谁知道是他喜爱山妖带回了它，还是山妖迷惑了他呢。一贯给予他人以最大信任的甄婉不知为什么，遇到与墨仟相关的事，总是生怕墨仟是受害者。

        “希望墨逸会对它的主人好，这样当我不在他的身边时，我也就放心了。”迷迷糊糊中甄婉进入梦境，她穿着新娘的衣服，新郎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朝她走来，她期待地等着，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新郎的面孔，就醒了。

        由此甄婉对小妖也不上心了，虽是心里担心墨仟，可是少了对小妖的共同喜爱，看起来对墨仟也冷淡了下来。想到好久没有回家了，甄婉收拾了包裹，也没对人打招呼，其实更像是要跟墨仟赌气故意不让他知道，就怎么来的学堂怎么走了。

        回到家中，甄婉竟也不再有心思去逛街抓小偷了，那天的梦境总是在她的眼前浮现：“新郎到底是谁呢？难道会是墨仟？”甄婉不愿想得更深，她喜欢墨仟的笑容，在一起时似乎也玩得挺开心，而且他又那么聪明，可是总觉得他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

        甄婉想到有一次和墨仟聊天时，她问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想要修仙。修仙，对甄婉来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她也承认虽然人世间挺美好的，但人总是该上进的，如果有了更大的能力，就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能让人间更美好呢，或者仅仅是为了能跟墨仟一起惩恶扬善呢。可是自己能做到吗？

        世人能见到仙的少之又少，可妖却几乎随处可见，据说还有一种叫做“堕仙”，成了仙之后又变成了妖魔，真是复杂啊。墨仟现在身边有一只小妖，恐怕他已经在琢磨修仙的路了吧，而自己依然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曾经的甄婉只知道保住她的家乡这一方土地，没有小偷，没有仗势欺人的人就可以了。可是墨仟向她描绘了一个多彩的“外面的世界”，让她心神驰往。而墨仟又提出了通向前方的一条路，叫做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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