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爷，小姐不见了！”丫鬟早上起来发现甄婉不在房间，梳妆台上留了一封信，大意是现在还不想嫁人之类的话，便急急忙忙奔去甄老爷那里。

        甄老爷看了甄婉的留书，心想：“唉，这孩子，还是太惯了她，客人还在，竟也玩离家出走这一套。”便问丫鬟：“是不是你昨天说漏了嘴啊？”

        丫鬟忙道：“老爷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老爷交代的事说出去啊。想来小姐聪慧，老爷这些日子如何对待宁公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恐怕小姐是发现了什么。”

        甄老爷命丫鬟下去后，倒也不慌忙，交代了陈管家几句，就差人去请宁殷。

        “世侄，我这女儿自小娇惯得很，如今做出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来，还让世侄见笑了。这人恐怕一时也难找到……”

        “殷儿明白世伯的难处。此次前来，得以见到婉儿姑娘，并相处了些时日，已是我的荣幸。殷儿也已叨扰多时，明天即刻启程，向家父禀明这里的情况。”

        “嗯，你回去也跟你爹说说，婉儿还小，自然性子随意了点。”甄老爷陪着笑脸。

        宁殷看甄老爷不见了女儿，倒也不慌张，心下明白婉儿应该是安全的，甄老爷只是有心袒护罢了。依旧恭敬道：“殷儿谨记世伯的叮嘱。等婉儿妹妹回来时，还请世伯转达我不辞而别的歉意。”

        这边甄府在为贵客辞行，那边甄婉已经得到了消息。

        原来甄老爷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早就猜到甄婉去了哪里，并已经派陈管家去核实过了。甄婉所谓的离家出走只是去了个她常去玩的地方：甄老爷资助的一间学堂。学堂也就建在附近的一座山上，那里的先生、杂役都已和甄婉很熟，她在那里自然是安全的。现在既然她说自己还不想嫁人，就任她在那里避一避吧。“为父也只能护你一时是一时了。”甄老爷的面容似乎苍老了许多。

        有了陈管家的传话，甄婉知道自己得到了父亲的默许。“要是太早回去，那个宁殷听到风声，又跑回来怎么办。”这样想着，甄婉干脆让丫鬟又多送了些生活用品过来，打算在学堂先住上几个月再说。

        甄婉虽没有正规地在学堂上过学，可是常常往这学堂跑，所以很多知识都是旁听时觉得有趣就记下来了，算是学得杂而不深。学堂文武兼修，这文的甄婉是旁听，可武的就是实践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是甄府的小姐，个个都让着她，打起来反倒不够爽快。

        这天甄婉吃过午饭又不想回房午睡，在练武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打了个盹后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在练剑。“难道是新招的学生？”甄婉揉揉眼睛，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剑法真好。”不禁越走越近。

        练剑的人叫墨仟，练得专注，汗水浸湿了衣裳。甄婉被他的认真吸引了，端详着他的面庞：俊朗的脸，眉目中透露出坚定与不屈。“是我欣赏的类型，也许可以做好朋友呢。”甄婉看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走开了。

        一天甄婉在藏书阁闲逛，又遇到了墨仟，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说了句：“同学，你好。”墨仟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甄婉。甄婉心里咯噔了一下：“世间竟然会有如此温暖的笑容。看着这笑容，放佛可忘却世间忧愁。”不过此时的甄婉可没什么忧愁。也许这便是少女时的甄婉春心一荡的时候吧，可是甄婉自己并没有发现，因为她是个假小子啊。面对如此温暖的笑容，甄婉只是呆了一下，来了便是：“这位同学，那天看你练剑练得不错，哪天来比试一下吧？”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要挑战自己的剑术，墨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君子风范不能失啊。“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在下奉陪就是了。”

        早就习惯了别人迁就自己的甄婉没有多想，“那就下周这个时候吧。我在练武场等你。”

        “好，在下一定准时赴约。”

        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恐怕是甄婉最勤奋的一周了。甄婉平时练武，图的是兴趣和好玩，而且大家都让着她，怎么打她都不会输，即便是真正的实战：抓小偷，那也是有家丁在身旁的啊。难得碰到一个对手，还是要重视的。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学堂里不少学生听到了这场约定，一传十，十传百，练武场竟挤满了人来观战。

        然而虽然开场气势很足，但是不出意外地，十几招后甄婉就锐气大减，墨仟发现甄婉功力并不如自己，及时收手，大大方方地说了句：“承让。”甄婉自知比不过对方，也不再逼战，挑着眉毛道：“来日方长。”言下之意，这一场可不算结束。墨仟笑了笑：“以后定当领教。”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起来。学堂的课程凡是墨仟要上的，甄婉也跟着参加了进来。甄婉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地滋长，她想常常看到墨仟，却又不敢过于贸然地去看他。好在每次看他的时候，他都是正在和其他同学打闹，所以她看到的一直都是他温暖的笑，那种笑和爹爹的慈爱的笑不一样，让人感到心里有另一种踏实。

        一次上山采药，老师指出几种药材，让学生们自行甄别和采摘。甄婉和墨仟一组。能在野外透透气，甄婉十分开心。“这花好漂亮啊！”“这树怎么长这么高！”“咦，有松鼠！我们抓一只好不好？”

        墨仟哭笑不得，但自己也是洒脱之人，向来不拘小节。任由甄婉闹得开心，时不时也逗一逗甄婉。甄婉很享受墨仟温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墨仟说笑话的本事也让她觉得很开心。闹着闹着，天快黑了，两人才在山崖旁找到最后一种草药。

        甄婉仗着自己轻功好，抢着去摘，却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向山下滚去。情急之下，甄婉胡乱抓向任何能抓住的植物，最后抓住了一根较粗的树藤，方保住性命。墨仟赶到之时，看到甄婉手也破了，脸也划伤了，急忙取出刚刚摘的止血的草药给她涂上。

        “哈哈，我们采的草药派上用场了哦。”这种关头，甄婉还能笑得出来，墨仟也不得不佩服她的乐观。

        “没事就自己站起来吧。”

        “好。”

        甄婉这一用力，才发现脚扭了，膝盖也伤了，钻心的疼。这下甄婉可笑不出来了，再等下去，天黑了，自己走不了路，自是赶不回学堂了，听说夜间山上会有毒蛇猛兽，自己不会年纪轻轻就丧命在此吧？呜呜呜，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我还没有去爹身边尽孝，还没有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甚至还没有过心上人，怎么能就死了呢，想我武功这么好……要是我有墨仟那么好的武功，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了。甄婉短短几分钟，大脑已经把身前身后事都想了一遍。

        墨仟倒也不安慰甄婉，自顾自地挖起草来。“喂，我受伤了啊，你还在这里采草药？！”甄婉忍不住了，从小到大每次哪里不舒服不都是有一堆人嘘寒问暖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墨仟挖草挖得勤，只说了句：“放心，其他人会找到我们的。”

        “难道想用草来填饱肚子，然后等人救？恐怕等来的是野兽吧。”甄婉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地看着墨仟把方圆三米的草都挖干净了。

        已是傍晚时分，学堂的老师学生见甄婉和墨仟还没回来，十分着急，已派了人去找，可是山头这么大，毫无头绪啊。

        只见墨仟把挖出来的草堆在刚刚清理出的空地上，打算把草点燃。“你也知道怜惜人啊，春寒料峭，太阳下山了的确有点冷。要不你先回去吧，说不定还赶得及叫人救我，这么多草也够我取暖了。万一赶不上，好歹两人能活一个。你一定要托人告诉我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甄婉已经疼到胡言乱语了，碍于面子，一直忍着没有哭已经很不错了。

        “瞎说什么呢？”墨仟终于把火点起来了，拍了一下甄婉的头，“说话这么不吉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瞬时墨仟变成了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把甄婉听得一直点头。

        “还好现在天没完全黑，等烟大了，他们自然就看见了，就能找到我们了。”墨仟一边说着一边往火里加草、树皮之类的。

        “至于你的扭伤，等一会儿我再帮你看看，应该能减少一下你的疼痛。”

        “嗯嗯嗯。”甄婉像个好学生一样听话。心中大呼，“真是碰到个做事有条有理的人啊。可是你要是能先帮我缓解一下疼痛，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挖草啊！”

        墨仟放佛看透了甄婉的心思：“做事的先后程序取决于成功的几率，我可不敢保证能让你的扭伤尽快好转，只能现在有空的时候试一试。”

        有求于人的时候甄婉怎敢不收敛，“墨同学说的有道理，在下受教了！”

        但见墨仟从怀里掏出一包针，小心翼翼地为甄婉脱下鞋袜，说了句“多有得罪”，便开始为甄婉施针。

        甄婉好生惊讶，他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本领啊。“呃，这是你们家传的医术吗？竟随身携带？”

        “习武之人易受伤，自然要会疗伤。”墨仟简单地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那个，谢谢你啊，没有丢下我不管。”

        “哪怕是见到陌生人遇难，能出手时也当出手相助，更何况我们是同窗。”

        “嘻嘻，不错嘛，逃进学堂，还赚了个同窗，而且是这么有本事的同窗。”甄婉不禁心里乐滋滋的。“若是他能留在这里，以后抓小偷叫上他就可以了，不用叫家丁了。”甄婉的心思依然是如此简单，在她世界里，只有那么一方小天地，只有那么少的人，却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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