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加封
萧婉娆醒得很早，一睁眼床头已经放好了干净的衣服。一身灰白的骑装，她的衣服基本全是这种，颜色只有灰白黑这种暗色，上面多绣着雄鹰，猛虎，朱雀等图案。打仗，上朝或是进宫都像男子一样束发。难辨雌雄。平时闲置在家或是出门就束着高马尾。刚换好衣服，福铃端着热水进来了。“大小姐醒了，我还掐着时辰进来呢，您都把衣服穿好了。”
“我又不是娇气的大姑娘，还得伺候穿衣服。帮我把头发束起来，今日要进宫。”萧婉娆就着热水擦着脸。福铃给她梳着头发，可每每到这时候心里都发酸。她心里的大小姐本应锦衣玉食穿着漂亮的姑娘衣服，戴着步摇首饰。将来嫁一位爱她的如意郎君。可如今呢，哪家小姐是这般生活的，年年吹着边关的风，手上全是长矛，弓箭和剑磨出的茧，从前还要日日提防地活着。现在还是不能随心所欲。想着想着手上没了轻重，扯得萧婉娆头皮发痛。
“福铃，走神儿想什么呢。”
“啊，对不起大小姐，，我，，没想什么，就是没掌握好力度。”
“哦？不是在想谁呢吧？”萧婉娆挽着嘴角瞧她。
“姐姐，姐姐，萧称大哥回来了！”福襄在外头激动的大喊。
“知道了，我给大小姐梳头呢，不急。”福铃嘴上说不急，梳头的频率却加快了。萧婉娆笑而不语。
萧称在院中站了片刻，想先回房中洗把脸，刚撤了一下步子，就被喊住了。
“往哪去。”萧婉娆先出来叫住了他，“不先看看福铃？”她微微朝卧房扬了一下头。
萧称向她作揖行了个礼，“末将脸脏，想着先洗把脸，再，，见她。”说话间还透露着不好意思。萧副将可是战场上的英勇战士，私下更是萧婉娆的心腹，平战乱时遇到过不少女乱党和流民，一见到他，连手上的剑都拿不稳了，甚至还有自愿投降求追随的。不过萧副将一概不理，看似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但人家分明是早有意中人。
“你房中有热水。”福铃探出头望着萧称说了一句，说完又躲回了大小姐的卧房。
萧称那刻的眼神旁人看不出来，但萧婉娆看得真切。他自小跟着萧婉娆，他们的眼睛时刻带着警惕，多半是没有温度的，但方才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将福铃融化在眼中的泉水。
“行了，快去吧，别痴痴的望着了。”萧婉娆笑了一声对他说，“忙完去书房找我。”
“是！”萧称大步流星奔回房间，仿佛热水下一秒就要凉了。
“行了，还害羞呢。”萧婉娆转身对着门问道，“有些话别藏着了，你称哥哥心里也有你，趁着这会去和他聊聊，否则一会我又该把他带走了。”
“那我先准备早膳去了。”福铃红着脸也红着眼睛跑向厨房，萧婉娆虽然纳闷，也只能叹口气去了书房。她的书房在后院的一个偏房，论谁也无法理解堂堂少将军为何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处理事务。难道为了图清净，可真相唯有萧称和福铃知道。前厅连着后院，这中间隔着一个花园，正值秋季，花园里多是一串红和木槿，红粉相间，衬得萧府还有些许生机。萧婉娆平日可顾不上赏花，但走马观花看一眼就踏实。
萧称到书房时，萧婉娆已将张正卿收受贿赂，勾结乱党的罪行和账目全部列好。还包括其他串供的大小官员。
“少将军，那批赃物我派人一并运回了大理寺，那边已经在审了，至于张府也派人去搜过了，不过，，，还是没搜到金腰牌。”金腰牌是西梁朝廷的重要标志，皇亲国戚自然用于身份标志，至于其他人拥有的条件则是受西梁的皇上信任或是为其立下功劳。张正卿早年去西梁谈判，明明是战胜国，却被西梁扣押，东梁朝廷怕他们伤害本朝臣子，派兵去营救，救到人发现不仅毫发无伤，气色反而很好，像是被山珍海味滋润过的。
“无妨，没有金腰牌也会有别的铁证，自他被扣押都过去将近二十年了，我不信留不下蛛丝马迹。”
“也是。”萧称思忖片刻，又说道“末将听说春风楼还有乱党。”
“即便没有，变也要变出来。”萧婉娆盯着萧称说。
“末将不懂。”萧称面露疑色说道。
“你没进去过，自然不知道里头有多乌烟瘴气，百姓们辛苦耕种一年的粮食去上税，而这些贪污国库，中饱私囊的官吏拿去青楼享乐。他们吃的有滋有味，可你去街上，去田里看看那些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萧婉娆心中不平的说道。
“所以少将军的意思是，查封春风楼。可这天下让那些人做乐的地方多了去了，查一个春风楼容易，查净难。”
“不需要查干净，春风楼这么好的例子，大可做到以儆效尤。”萧婉娆起身，又说“皇上宣我入宫。”
萧称猛地望向她，紧张问道“是因为，，，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萧婉娆淡淡的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至于那么突然，万一是好事呢。”她笑了一下，“一会儿随我一同去。”
“少将军。”萧称还是显得担心。但这种事就如萧婉娆曾说的那样，只要你心里认定那是流言，哪怕真相不是，你也要坚持，不许有一丝动摇。
……
春风楼的早晨还是清净的，大厅有仆人收拾打扫着。有客人的姑娘们自然看客人的意思，没客人的就要按时起来梳妆排练。莫北辰除外。虽然昨晚他听得迷迷糊糊，但也听了个大概，他穿着睡衣晃到三楼，打算验证什么。他压着步子拐到三楼那条长廊。刚拐过来，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儿，莫北辰心里一沉，走进屋里一瞧，果然有人死了，还不只一个。惨不忍睹，换作一个姑娘早就晕过去了。他进屋看了一圈，死的没有这屋的主人。
“看来是被活捉了。”他自言自语道。其实昨夜听三娘说有士兵进来搜查，他本能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屋里的人。他知道对方是个高官贵人，还是个西梁派来的。这两间屋像是被高官贵人买下来了，没有对方的允许是不能随意进的。那为什么被活捉，是细作暴露？还是，，，莫北辰还想到了一种可能。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先想到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行人想必是朝廷派来的，春风楼不安全了，查到我就说不清了，我得离开了。”
……
萧婉娆在宫门口下了马，牵着马缰绳走了几步，宫门口的守卫向她行了礼，接过缰绳。看了萧称一眼，示意跟上。宫墙很高，每次踏进来就有充斥着压迫感，她虽是武将，也不免有“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慨叹。
“一会进去，你在殿外等我。”萧婉娆说。
“是。”
皇上的贴身太监钱公公早就带着几个奴才在勤政殿外候着，听见有脚步声，立刻弯下腰预备着行礼。“我说公公，这还没瞧见人影呢。”一个不明所以的小太监问道。
“放肆，我在宫里头这么些年了，听不出谁走什么步子吗。”钱公公呵斥道。
等人出现了，果真是萧婉娆。小太监惊叹之余，暗自说学到了。
“见过萧将军。”钱公公恭敬地说道。
萧婉娆也回应道“钱公公好。”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您，随奴才来吧。”钱公公说完开始引路。
进了御书房，萧婉娆突然感受到了身处刀刃的紧张，但她不能，这样的过程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经历，紧张感历练多少次都不会消失，因为没有人能预料道意外，而应对紧张的伪装经历一次就永远不会忘。皇上不上朝就着素服，他的身体虚弱了很多，仔细看两鬓都有了白发。
“臣萧婉娆，叩见皇上。”萧婉娆跪下行礼。鬓角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来了，”皇上说话的底气不太足，“知道朕宣你来做什么吗，咳咳咳。”
“臣愚钝，请皇上明示。”萧婉娆未敢抬头。
“朕知道你抓到了张正卿，他是朝中的老臣了，当年也受你爹点拨过，朕实在没想到他真的敢勾结乱党，做了西梁的奸细。”皇上虽底气不足，萧婉娆也听出了和愤恨失望。
“臣虽查到了他的赃物。”她从怀中掏出早上写的奏章，双手呈上，“臣无能，至今搜到现金腰牌。”
“哈哈，”皇上让钱公公递过来，并未细看就说道“你没让朕失望，朕记得你十五岁就随着沈家上战场，这几年又打了好几场胜仗，可惜说到底是个女儿身。否则你前途无量。”
“臣不敢索求前途，只求竭我所能保天下太平。”
“你当真不想要任何赏赐？”皇上反问。
“臣只求在需要的时候能多一分权利，带多一些兵。”
“先斩后奏的权力朕早给你了，至于想多带兵，，，朕把整个御林军归你管如何啊。”皇上看向她。
萧婉娆听到后半句话，惊慌得抬起头望着皇上，大脑有片刻的紊乱，连呼吸都窒了一下，话也忘了怎么接。萧将军可从来没有这般茫然过。
“萧将军快谢恩啊。”钱公公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怎么，不想做这个大将军，统领整个御林军？”皇上问道。
“臣资质浅薄，愧不敢当。”萧婉娆又低下头。
“朕说你能你就能，朕知道你怕什么，你放心，明日上朝朕会颁圣旨，那些老臣不敢有异议，你记住，这是你凭本事担的这个职。”
“臣，谢皇上隆恩。”说罢，萧婉娆磕头谢恩。
“还有，张正卿的金腰牌既然找不到，朕就先赐死，抄家，所有亲信一律流放，朕相信你所说。”皇上说完便合眼养神。
萧婉娆再次谢恩，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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