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恭候
接连两日是晴天，积雪都消融了大半，萧府院中的雪被扫成小雪堆，阳光透过来，远远望去，成了小金山。
萧婉娆稍后要去迎接太子，早起收拾好仪容。头发束起，带好发冠。福铃给她准备好了加厚的红色紧袖衣袍，不过，她不打算穿这么鲜艳的衣服。又叫福铃换那件灰色暗纹的。
“大小姐，您平时有这种事情，不都穿红色吗。而且今天是迎驾太子，那些官员都穿红色朝服。您穿灰色，多突兀啊。”福铃边替她换着衣服边问道。
“我为何要跟随他们，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自己说了算。”
“我是担心您，万一问起来怎么说啊。”福铃担心的皱着眉头。
萧婉娆自己束着腰带，福铃拿玉佩，“皇上不会问我，既然皇上都不问，那些大臣也不敢明面上多嘴。”她嗅了嗅身上的衣服，问道：“你换香料熏衣服了？”
萧婉娆的衣服一般会用果香熏一下，淡淡清香。不过最近都是莫北辰在洗衣服，福铃忘了祝福果香怎么弄，他便自行理解，用的花香掺着香料。仔细一闻，香味挺重的。
福铃支支吾吾，没说出来，就反问了句：“您不喜欢吗？”
时间紧迫，萧婉娆没多计较，没说喜欢，就说最好是按以前的来。便带上萧称出了门。见萧婉娆走了，福铃匆匆地跑去偏房，把莫北辰叫起来兴师问罪。
“你熏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提前问问我？”
莫北辰打了个哈欠：“啊？什么衣服。”
“大小姐的衣服。”
“这还有讲究啊。”莫北辰发觉自己又触碰了死亡线，“不是，她作为那种女人，衣服还有特定的香味，这么精致？”
“什么叫那种女人，我看你三天不挨打，想上房揭瓦是吧。”福铃扯着嘴角说道。
“我是说她跟个男人似的，就觉得她不在意这些细节。”莫北辰嗫嚅着，说完发现福铃表情没变。“那，她发现了？”
“发现了。”福铃平静的说道。
莫北辰急的抓了抓头发，“说怎么处罚了吗？”
“算你走运，今儿大小姐有要事，没顾上多问。你赶紧收拾好，我教你正确的方法。”
莫北辰长舒一口气，激动的在房里转了好几圈，摇了摇脑袋，确认自己睡醒了。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饭也顾不上吃。嘴里哼着小曲儿，惹来丫鬟们崇拜的目光。
……
勤政大殿外，中朝廷官员们分站在左右，还有数千御林军镇守外围。中间那条通往勤政殿的宽阔之路，显得更加庄严隆重。
太子离开了三年了，这几年萧婉娆为东梁立下不少战功，今年又平定了岭州之乱。
岭州位于东西梁的边界，位置至关重要。大胜西梁，既振奋了军心，又安抚了民心。皇上身体大不如前，国家正处于政务繁忙的阶段，在几位老臣的提议下，皇上决定召回太子。三年，皇上早就消气了。
放眼望去，官员们都身着红色朝服，士兵们的衣服也有红色。衬着皇上的金黄龙袍，本来一片和谐。然而萧婉娆打破了和谐。皇上重视太子的接驾仪式，这么隆重的场合，她穿这么素净作甚。
几位大臣在交头接耳，声音并不大。毕竟皇上在场，谁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多嘴。
“她仗着立功，这般为所欲为，日后了得吗。”
“年纪轻轻，快和咱们平起平坐了，能不狂气吗，哼！”
“皇上竟然视而不见。”
“等着吧，迎接完太子，定传话给她。倘若不说什么，咱们就上奏。”
萧婉娆站的离皇上很近，这些话她自然听不到，不过余光撇过去，看那几个大臣的嘴脸和表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在说她。可萧婉娆才不在乎，她从来不做迎合的事。
门外有领头的士兵列阵，示意太子已到。皇上用力交握了一下双手。萧婉娆眼神立刻暗下来。她察觉出了皇上紧张期待的心情。话说回来，毕竟血浓于水，太子又没犯大错，皇上面上不表露，心里肯定会思念。
大家都注视着从大门踏进来的太子，身形比三年前略显成熟了，挺拔的身姿走过来，没有丝毫受过处罚的颓废之气，反到充满自信。唯一令人惊讶的就是他也未穿太子朝服，而是一身灰白，和萧婉娆正好相称。
太子走进，跪拜向皇上行大礼。皇上扶住他的胳膊，拉他起身。
“恒儿，这三年过得如何？”
“回父皇，儿臣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之前是儿臣的错，让沈家蒙受不白之冤。在冀安，儿臣用心管理每一桩事，为的就是赎罪，不会重蹈覆辙。”太子满脸诚恳，句句肺腑之言。在场的大臣无不感叹。
“皇上，太子已诚心悔过，日后定有所作为。”一位大臣说道。
太子脸庞清瘦不少，加上一路赶来，略带憔悴，这几句话一出，眼睛里都噙了眼泪。实在让人不动容都难。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看到了他的诚信。
“父皇，儿臣从冀安带回来许多补药，您近来太过劳累。”说完这些，他的视线对上了萧婉娆的眼睛，对方神情漠然，甚至衣服都穿的如此随意。
只见太子对萧婉娆颔首一笑：“还未恭喜萧将军。”
萧婉娆方才未没对他行礼，太子看到了，所以找个理由交涉两句，看她在点名的情况下是否还敢这么放肆。谁料萧婉娆只是说了句：谢太子。
太子脸色微变，他的确想不到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萧婉娆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看向皇上，期盼得到些许不快。可皇上像是不在意萧婉娆的举止，太子此刻颜面尽失，心中窜起了一簇无名火。
“好了，太子也舟车劳顿，等下朝了，回太子府看看，朕命人都给你收拾好了。”
“谢父皇，”赵恒又望了望皇上身边，“父皇，三弟呢，他今日没来吗？”
“恂儿身子不好，你也知道，前几日又病倒了。”
赵恒露出担忧的神色：“儿臣稍后去看看他。”
一直到回太子府的路上，赵恒的心情都不佳。一来是萧婉娆的放肆无理；二来皇上竟然可以视而不见。如今他回来了，就证明自己的太子位是稳固的，就算萧婉娆再怎么折腾，也是无济于事。三年前他们彼此都没能力扳倒对方，可今时不同往日，日后走着瞧。
赵恒扭头对贴身随从王靳说道：“等会去萧府，把萧婉娆请过来，有些话要好好谈。”
“属下明白。那，三皇子您打算何时去看？”
“你派人送点东西去就行了。”脸上完全没有在皇上面前的担忧，反倒是敷衍十足。
“是。”
快到太子府时，赵恒依稀看见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旁边似乎还站着个男人。逼近时，来人正是萧婉娆。
萧婉娆见太子到了，说道：“恭候太子多时。”
赵恒立刻整理好笑容：“我也正想请萧将军到府上坐坐呢，看来想到一块去了。”
萧婉娆抬头看向擦的锃亮的牌匾，“太子府”三个大字明晃晃的挂在那，萧婉娆鼻腔中发出不屑的一声，“不是想到一块去，是你藏不住了。”
“不论如何，就如萧将军所看到的，这个府是我的，动不了。”
“府如果动不了，但那块牌匾却可动。”
赵恒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我听不明白萧将军说什么。”
太子府的大门打开了，下人们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赵恒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强压住心里那种不安，等待萧婉娆的回答。
“太子怎么会不明白，当然是这个位子有人比你适合。”说完，萧婉娆毫不客气的坐下来。
赵恒当然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如果方才是猜测，这个回答就是确定了。只是他不甘心，他是嫡出且是长子，太子之位他当之无愧，那个自幼被贬去兖州的半大少年，有什么资格和他争。
萧婉娆看出了太子那一瞬间的焦虑不安，继续说道：“现在朝中无人敢提，不代表他不存在，太子您很清楚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您不会天真地认为，皇上召您回来是心里实打实认定你了吧？”
“萧将军哪里来的口气，你怎么确定你能凭一己之力让皇上废了我，把那个小废物接回来。”
“我不是凭一己之力，是天下所有人之力。太子殿下，您将来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废物。”萧婉娆眼睛里透着利光。
王靳在一旁呵斥道：“大胆！”
萧婉娆眼睛扫到提着剑的王靳：“太子是准备沟通不恰当，在府里杀了我吗？”
赵恒示意王靳把剑放下，对萧婉娆说道：“我还不至于用这么愚蠢的手段。”
“太子殿下可还有话对萧某说？倘若没有，萧某就告辞了。”
……
萧府东院的前厅传来一声脆响，萧成善摔碎了一个白色茶壶。怒气冲冲的在屋里打转。妻子闻声赶过来。
“我说你又发什么疯啊。”说完传下人们进来打扫。
“曼云，你说说，萧婉娆这什么意思，我回来好几天了，她不让我出府。今天是太子回来，我还想着去面见太子呢，他倒好。我窝囊啊。”
戚曼云瞪了他一眼：“她又不是第一天和你作对了，你至于急成这样吗？”
“关键是太子回来了，我也见不到啊。”
“你现在一官半职都没了，凭什么见太子啊，太子都够呛认得你了。”
萧成善听到这句话，眼珠子瞬间瞪大：“凭我爹扶持他，他就得记着这份恩。”
“太子对爹有恩，对萧家没有。再说了，萧婉娆不是一直看不上太子吗，如今她翅膀硬了，自然闹得更大了，太子不恨萧家就不错了。
萧成善使劲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对呀，我怎么给忘了，萧婉娆这个死丫头，不行，曼云，你帮我求求你爹，在朝中替我说说话，我不能这样任她糟践我萧家几世清明。我要夺回我的权利。”
戚曼云用力扯了扯他的耳朵，靠近他说：“你终于想到找我娘家了？”
萧成善嘿嘿的笑了两声：“我早就想到，只是不敢惊动丈人他老人家，眼下我没退路了，好媳妇，你不想我出人头地吗，看我为我爹娘报仇吗？”
“这话出去别乱说。”
“可萧婉娆有最大嫌疑，肯定是她”
戚曼云打断了他：“我们没有证据，胡说出去，遭殃的是我们。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强大自身，才有机会。”
“对，曼云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夫妻俩的“秘密对话”被扫地的丫鬟听了去，入了夜，传到了萧婉娆的耳中。
福铃给萧婉娆拢着头发，听完后没忍住笑了起来，手都颤了。
“继续盯好了。”萧婉娆望着镜中的自己，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还是不明白自不量力四个字怎么写。”
“是啊，大小姐得好好教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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