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拍摄

柳飘飘带着裴嘉康出现在工作室并介绍他的时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没有人会想到，柳飘飘跟裴嘉康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裴嘉康蓬头垢面的时候，柳飘飘没认出他来。西装革履出现在工作室，小伙伴们立刻就把他认出来了。

        燕子最先发声：“你们，你们怎么……”

        燕子的惊讶不似伪装。柳飘飘立刻就知道了，她和裴嘉康见过的事情，肖艳玲并没有跟工作室的小伙伴们讲。

        “怎么认识的？”柳飘飘咬牙切齿低声说，“你想想你把我的房子租给了谁！”

        不给燕子说第二句话的机会，柳飘飘向小伙伴们介绍了裴嘉康。并跟小伙伴们说明白，裴嘉康这几天会借用工作室的拍摄间，拍摄自己的视频。

        让燕子带裴嘉康参观工作室，重点参观拍摄区，参观完之后，稍微化点妆，就开始拍摄。柳飘飘去找肖艳玲，处理一些商务上的事情。

        处理到一半，燕子来叫她，说裴嘉康只用吸油面纸吸了油，不肯修眉毛，也不肯擦粉。

        柳飘飘过来，端详着裴嘉康的脸，说：“以他这条件，不化妆也行吧！”

        燕子说：“化一下上镜会好看些。”

        柳飘飘问裴嘉康：“你能把自己想象成明星吗？”

        裴嘉康没说话。前面柳飘飘盯着他脸看的时候，他有些尴尬，莫名心跳加速了。

        柳飘飘说：“不能把自己想象成明星，能把自己想象成网红吗？”

        裴嘉康还是没说话。

        柳飘飘说：“你拍视频是希望能红的吧！前面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时候让你化点妆都不愿意了？”

        裴嘉康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什么都听你的了？”

        柳飘飘拿出手机：“微/信几十页的聊天记录，让我找找看。”

        旁边的小伙伴们听着这对话，纷纷露出惊讶和玩味的表情。特别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肖艳玲，还冲柳飘飘挤了挤眼睛。柳飘飘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让人误会了。然而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手机一收，脸垮下来，说：“你就说你化不化妆吧！”

        裴嘉康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柳飘飘，想到这时候在她的地盘上，用着她的地方和工作人员，最好不要得罪她，就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见他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小伙伴们忍不住都哑然失笑。

        燕子给裴嘉康修眉毛，柳飘飘在旁边指指点点。燕子拿出粉扑来，柳飘飘终究是不忍心，说：“算了，给他涂个隔离霜，用点bb霜得了。最主要是内容，内容好，一切都好。”

        柳飘飘出去继续跟肖艳玲商量商务的事情，肖艳玲小声问柳飘飘：“你怎么把他带这儿来了？”

        “我哪儿知道！脑子抽了呗！”

        肖艳玲说：“以你的性格，不至于给自己揽上这样的事啊！”

        柳飘飘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几十页的聊天记录？”肖艳玲似笑非笑。

        “聊的全是视频号的事。”柳飘飘说。

        “看样子你很闲嘛！”肖艳玲说。

        柳飘飘假装没听出来肖艳玲的揶揄，说：“事情有你们做啊！”

        “是哦，你是老板嘛，可以顺便谈个恋爱。”肖艳玲说。

        “别瞎说。”柳飘飘正色说，“他被人肉这事，是我对不起他。我看中的是他的才华。”

        “已经看出来他有才华了？”肖艳玲语气没变。

        “我把他写的脚本发给你看。”为证明自己，柳飘飘拿起手机就转发。

        肖艳玲低头快速看完，说：“挖过来。”

        柳飘飘：“……”

        肖艳玲说：“他被人肉了，工作丢了没？咱雪中送炭，送他一份好工作啊！”

        “什么好工作？”柳飘飘问。

        “比如说签过来做网红之类的。”肖艳玲说。

        柳飘飘：“别扯了，他这样的人，我们用不起。”

        “那就合作。”肖艳玲说，“他不是要做视频号吗？咱入个股啊！”

        肖艳玲一说就来劲了：“技术入股。场地给他用，员工给他用，他只提供内容和本人就好。赚了钱，五五分。”

        肖艳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四六分也行，你要舍得，三七也能接受！以这哥们儿的能力，红起来早晚的事。你要不好意思跟他谈，我来谈。”

        柳飘飘迟疑着说：“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帮他把号做起来再说。”

        “别以后再说啊！你不趁着这时候跟他谈合作，等他翻身了，或者真红了，想谈可就来不及了。”

        柳飘飘说：“想跟他合作这事，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晚上，我认为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毕竟，齐因那事还没完。我先让他欠着我的人情吧！到时候怎么还，根据事情的走向来吧！”

        “齐因那事，你还是不放心啊？”肖艳玲问。

        “我这个人，不适合做坏事，一做坏事，夜里就睡不着觉。”柳飘飘说。

        “点子是我出的，跟你没关系。”肖艳玲说。

        “我是你老板，主意是你出，拍板的人是我，到最后，负责任的人也是我。”柳飘飘说。

        “你还放不下呢！”肖艳玲说。

        “等等看吧，我有不好的预感。”柳飘飘说完，就离开了。

        肖艳玲发了半天呆，才又找回工作状态。

        过了会儿，裴嘉康过来了。跟柳飘飘说，他觉得直接这样录视频不太好，他需要有个开场白，针对“齐因的心理咨询师”这件事做一番解释。柳飘飘愣了愣，情绪就有些抵触，说：“你随便啊！”

        大约是看出来了柳飘飘瞬间的紧绷，裴嘉康转移话题，说：“你办公室布置得还挺特别，有什么讲究吗？”

        见裴嘉康的眼睛盯在几样豹纹装饰上，柳飘飘说：“做公众/号的，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出现爆文。爆文，豹纹，你懂吧？”

        “谐音？”裴嘉康说，“懂。”

        “所以，到处都是豹纹。”柳飘飘摊手。

        裴嘉康举手：“我注意到了，你身上的装饰也这样。衣服上没有豹纹，鞋子上准有。或者包包、发卡上。”

        “是。”柳飘飘笑着说，“这叫日迷（日常迷信），跟微博上大家喜欢转发锦鲤，是一个意思。”

        “取一个心理安慰的效果，很多人都喜欢这样。”裴嘉康说。

        “你呢？你有什么日迷的东西吗？”柳飘飘问。

        “有啊，我办公室里挂了老弗的画像。”裴嘉康说。

        “老弗？”柳飘飘不懂。

        “弗洛伊德。”裴嘉康说。

        “我有伍小姐和大先生。”柳飘飘指指办公桌上伍尔夫和鲁迅的手办，又指指旁边几本旧书：“我初中时候读的书，这几本书让我爱上了文字，我坚信它们对我的写作有帮助，这些都是我的能量场。”

        “能量场。”裴嘉康说，“我很喜欢这个词。”

        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就亲近了。

        裴嘉康见气氛松了，这才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问：“你要不要去看我录视频？”

        “你不是还要加什么开场白吗？不需要写下来背熟？”柳飘飘瞬间又紧绷了。

        “不用，随口就来。”裴嘉康示意柳飘飘跟他走，柳飘飘起身了。

        路过大办公室，肖艳玲见柳飘飘跟在裴嘉康身后，用眼神问她怎么了。柳飘飘偏偏头示意肖艳玲一起，肖艳玲跟着进了拍摄间。

        王浩正在看刚拍的几条片子。裴嘉康走过去跟他说：“我加了点东西，想重新录一遍。”

        王浩愣了愣，点头，摆设备，做出准备录制的样子。

        裴嘉康走到白墙前，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hi，大家好，我是裴嘉康，齐因的心理医生裴嘉康。想必很多人都认识我了。（摊手）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出名过，我是说，我这辈子名声就没这么差过。录这个视频之前，我在想，幸好我前面有个镜头，幸好不是在现场直播，否则，很多人得朝我扔臭鸡蛋，喝倒彩，让我滚下去吧！就像你们在网上说，让我滚出心理学界一样。（停顿一下）我是不会滚的，倒不是我脸皮厚，死皮赖脸要待在这儿，而是，这件事有很大的蹊跷，我们需要听到当事人怎么说。在齐因出现并发言之前，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在这里，我不为自己进行辩解，我只想说，我看到的那篇文章，那篇《前外企白领跳海自杀：她的心理医生都做了什么？》里的某些观点，我是认同的。心理咨询行业确实是良莠不齐，问题频出。很多人找不到心理咨询师，很多人不信任心理咨询师。我作为一个从业五年的心理咨询师，作为一个心理系的老师，我认为，我有必要对大家进行科普，告诉大家，心理问题很可怕，而心理咨询师，没那么可怕……”

        这一段录完之后，裴嘉康就下来了，快步走到柳飘飘面前，问：“怎么样？还行吗？”

        柳飘飘心跳如鼓，想逃离现场，想抢白裴嘉康几句，或者，打他一巴掌，他太让她下不来台了。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神色如常说：“还可以。”

        还打趣了裴嘉康几句：“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逻辑清晰，台风稳健，一气呵成，真的是非常棒。”

        “是吗？能得到你的认可，真是太好了。”裴嘉康说。

        柳飘飘笑，觉得自己是演技派，可以得奥斯卡奖的那种。

        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们却没有笑，大家都有些尴尬。而这尴尬，以及柳飘飘眼底的冷意，裴嘉康准确捕。裴嘉康有些疑惑，却没有说出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柳飘飘就走了。裴嘉康录那段话的时候，一对当红流量明星刚刚官宣了在一起，彼此的粉丝正吵得不可开交，纷纷在对方微博底下留言，嫌弃对方配不上自家爱豆。还有些粉丝，在自家哥哥姐姐微博底下留言，说要脱粉……写明星八卦容易且阅读量高，这种级别的热点，柳飘飘从来不会错过。让裴嘉康来工作室拍视频，把王浩他们借给他用，是好心帮忙。柳飘飘不会因为给别人帮忙，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王浩和燕子陪裴嘉康留在拍摄间，其他的人一起到会议室商讨怎么追热点。按照惯例，“对她说”和“今夜不插电”，会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这件事。大号粉丝群定位年龄稍大些，会细扒双方情史，客观冷静表达祝福。小号粉丝群年龄小些，对情史一带而过，各种祝福，各种“甜甜甜”，结尾各种希望网友们早日脱单之类情绪大于内容的话……虽然这种追热点的文章，周雅和噗噗都很熟练了，不需要柳飘飘亲自来写，但，哪个号主要用哪些素材，持哪种观点，写到什么度，以及标题怎么拟定，仍需要柳飘飘来定夺。追热点的重点除了抢时间之外还有抢深度，工作室里的两个号都有固定的发布时间，如何在发布时间到来之前，把文章写得有深度，够吸引人，则要看写手的功力了。

        半小时之内会议开完，各就其位，各忙各的。柳飘飘回到她的小办公室，打开文档写结尾——主要是写周雅那篇文章的结尾。结尾发表观点，升华主题，周雅的功力稍差点，大部分文章都需要柳飘飘改，改完才能发。噗噗好些，柳飘飘帮她改的不多，柳飘飘相对轻松些。

        紧接着，柳飘飘看了噗噗发来的二条三条的广告文案，改动了些句子，发给肖艳玲，微/信上问她：今天的广告有面膜和食品，你们都试用和试吃了吗？

        肖艳玲回复：试用了，也试吃了，没什么问题。

        柳飘飘“嗯”了一声，也就没说什么了。

        忙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转眼就该吃饭了。裴嘉康过来问柳飘飘：“中午怎么安排？一起出去吃？我请客！”

        “你来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请啊！”柳飘飘说，“我让燕子订个包厢，订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裴嘉康问：“我会不会被认出来？”

        “戴上你的大口罩和帽子，低调点，走在我们中间。”柳飘飘说，“你只是在网络上小红了一下而已，又不是国民度很高的大明星，哪能走哪儿都被人认出来啊！我还是全部粉丝加起来好几百万的大网红呢，出去吃饭也没动不动被人认出来啊！”

        裴嘉康笑了，说：“那说好了这顿我请，你不许跟我抢啊！”

        柳飘飘笑说：“我请吧！你要真过意不去，下午事情结束了，给王浩和燕子他们一人发个红包就行。不用多，一个人两百。没帮你拍视频的不用发。”

        裴嘉康说：“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不用客气。”柳飘飘说。

        都是人精，客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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