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水能载舟亦覆舟 1
熠州市委会议室。工作组组员沉默地吸着烟，眉头拧结。
熠州人民给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尽管中纪委、中组织部和中人事部的人来到了熠州做工作，熠州百姓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更换熠州现有的领导班子成员，特别是市委书记禹静波和李市长！
按照熠州老百姓的说法就是要对熠州的干部队伍做一次大手术，彻底换血，让一个百姓满意的、真正为百姓办事的书记市长上台，让百姓也可以说话，也可以来监督熠州市委政府的权力！一句话，要恢复洪峰书记的人民问责制，重新启动并江工程、白云水库工程，以及熠州新城建设！
但如何在不影响整个熠州社会稳定的情况下更换领导班子，这也是工作组不得不考虑的重要问题！
从未有这样一刻，让所有与会人员都如履薄冰的慎重。警备森严的会议室里，青烟缭绕。
“可是，换了班子，会不会存在社会稳定的风险隐患？因为这些人的手上还掌握着大量的人脉及企业信息。如果真做这么大动作，我们不能排除人心混乱的局面！”一个工作组成员提出了众人的担忧。
“混乱是免不了的，关键是我们的政策！只要不违背市场，不违背政策，我想企业主会慢慢理解！现在的核心是熠州民意，民意不可违呀！如果听任熠州百姓这样闹下去，党和政府的形象又如何取信于民？又如何正常办公，履行好政府职责？又如何贯彻落实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黄卫东道。
“如果洪峰同志一直在熠州，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要相信，熠州人民也是热爱生活、纯朴善良的人民。如果不是洪峰煸动搞这么多花样，他们也不会如此盲动！”中组织部柏部长因接到多封洪峰的举报信，对洪峰陈见颇深。
“这只是熠州问题曝光的导火索，而熠州本来存在的问题才是事件爆发的火药！”黄卫东纠正道。
“可是，张副市长在处理审批土地问题上确实存在问题！”中纪委马部长发话道。
“马部长，这只是特殊问题特殊处理嘛！化整为零批地，虽是违规操作，但我们也要实事求是地分析问题，审批手续本身就与事实存在矛盾冲突，面对如此巨大的引资项目，如果按照审批要求整块审批，那就意味着有可能批不下来，也就意味着这百年难遇的项目成为泡影。是，张副市长在审批过程中是碰了法律法规的红线，但是，党和政府做事的出发点都必须出发于人民的要求，出发于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洪峰书记和张副市长这要做，恰恰符合了的熠州人民的要求。规矩是用来破坏的，是可以更改的，他们这样做，是合理的，是积极的，是有益于发展的，所以，他们得到了人民的拥护！”黄卫东坚持道。
“你们说的都有理，但更换班子的负面影响我们是不能不考虑呀！“柏部长忧心忡忡。
“迫于舆论压力，我认为应该先让洪峰回到工作岗位，安定民心，再做选举安排。你们看，这样行吗？”一个组员提议道。
“先安定民心，再安排选举，这样好，我同意！”另一个组员附和。
“不管怎么说，人民问责制和信息化建设是大势所趋，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也做了明确指示，我们这样做既是执行中央指示精神，也顺乎民意！这个方案我看可以！”黄卫东点头附和。
“那禹静波书记怎么安排？”马部长问。
“我想应该先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不过，他是不适合在熠州工作了。”黄卫东一脸果决
“我们要尊重民意，但也不能不考虑组织的问题。搞不好那些只会说不会干的人也会选上来！”柏部长不无担心。
黄卫东点头道：“中国官场所暴露出来的腐败等许多问题其实都源于亘古不变的人事制度，不是有‘要想富，动干部’说法吗？既然花钱就能买到社会关系，买到官职，既然严惩渎职也照样可以逍遥法外，那么就意味着很多人都会削尖脑袋钻人事关系网，当官员们都在餐桌上纸醉金迷，推杯换盏拉交情时，很多工作就都停留在应付上级的的材料报告上，人浮于事，为人民服务就是一句空话！所以，我们的组织程度一定要修改，一定要扩大候选人名额！我们的制度要让那些心系社会、心系民众、有责任感、有文化知识和工作经验的干部掌握政权，让人民真正选出他们信得过的人当他们的领导，让那些企图通过歪门邪道进入官场的人出局！也给那些无所作为甚至为害社会的人敲响警钟！洪峰也不例外，他只是暂时主持工作，也不能享受等额选举的特权！”
这时一个警卫走进来，对黄卫东耳语。
黄卫东点点头，转头征询地看着众人：“那么对于让洪峰暂时主持熠州工作，安定民心后再做选举安排的方案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低声议论。
黄卫东环视一周：“好，下面我们举手表决。”
全票通过。
黄卫东站起身来：“下午检查组按原方案分组分头行动，各小组长带领组员开始调查！散会！”
黄卫东跟着警卫匆匆走进办公室。
一个黑衣女人伫立窗前。
“就是她。”警卫指了指女人，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听见响动，女人转回身来。
黄卫东不觉眼前一亮。
一身黑衣也遮盖不了的妩媚动人，黄卫东第一次见有人可以将黑色也幻化成惊艳！
女人走过来，向黄卫东伸出手：“黄组长你好，我叫温静，昌源集团总裁秘书。”
黄卫东与她握手：“警卫说你要举报昌源集团老总汤宏森？”
温静点头。
黄卫东忙让座倒茶：“请坐下来慢慢讲。”
温静拉开皮包，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给黄卫东：“这是帐目复印件，都是现任熠州市委书记禹静波在主持市长工作时与昌源矿业和白云水库以及矿山投标的往来帐目！”
黄卫东一脸震惊，双手接过。
温晴又从包里掏出了一盒录音带：“还有，这是指控汤宏森和禹静波贪污受贿的录音证据！”
黄卫东犹疑地问：“你……”
“对，这些证据我早就掌握了，但因为一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今天才来。”温静读出了黄卫东的心思，凄楚一笑，“这关乎我和家人的性命，我不敢轻举妄动。”
黄卫东疑惑地看着温静。
“洪峰书记和你还有熠州的群众给了我信心，谢谢你们，让我终于可以把这些东西交出来，终于可以摆脱他的魔爪！”温静红了眼眶。
黄卫东震动地看着温静。
“四年前，我还是艺术学院大三学生，在一家酒店大堂弹琴打工。但汤宏森却设计强奸了我！我的男友带我去报警，回来的路上却被汤宏森派人开车撞死了！”说到这里，温静无法抑制地啜泣起来。
黄卫东同情地看着温静。
“可汤宏森却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最后反告我诽谤罪，说我卖淫！”温静哽咽，“我不但失去了男友，失去了名誉，还被学院开除！”
“当时是谁负责这起案件？”黄卫东气愤地问。
温静摇头，凄楚拭泪。
“你怎么成了汤宏森的秘书？”黄卫东疑惑问。
“汤宏森撤销了对我的指控，从看守所出来，我就被汤宏森派人绑架到他的别墅囚禁起来，他还用我的家人威胁利诱我。”温静难过地看着黄卫东，“当时我刚从工厂退休的父亲患了肺癌。”
黄卫东了然点头。
温静伤心地捂住脸啜泣：“我男友家庭条件很好，从小没吃过苦，为了我父亲，他也跟我一起打工……他就是把我送回宿舍后赶去打工……在路上被……撞死的！”
黄卫东难过地看着温静，不知该说什么好。
“为了给男友报仇，为了家人的安全，我只能忍辱负重。”温静用面纸试泪，恢复了平静继续说，“汤宏森以为我终于认命了，终于放松了对我的戒备，将我调至办公室做秘书。目睹了他的凶残多疑，我担心有一天我的家人和我也会被他在电话里指示‘做掉’！于是我暗地里重金聘人在他电话里装了窃听器，无意中录下了禹静波任职市长期间为汤宏林充当保护伞并从中牟取暴利的犯罪事实，这些事实牵涉到昌源矿业，牵涉到白云水库，牵涉到巨额贪污受贿！这给了我还击汤宏森的勇气和信心，于是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他的犯罪证据！”
“录音带检验真实性后可以做为证据。”黄卫东点头。
温静打开文件袋拿出录音带开始播放。
录音机里传来禹静波和汤宏森的通话，及汤宏森得意的笑声。
黄卫东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切都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黄卫东站起身来握住了温静的手，感激道：“温静同志，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么有力的证据！我代表中央和熠州人民感谢你！”
温静含泪微笑：“不，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潜能学校，黄昏。
罗纪坐在椅子上，俯首沉思着，香烟在指间轻燃。
“罗校长，洪峰书记明天就要调回熠州了，你不高兴吗？”文奇兴奋地看着罗纪。
“我只是想不通怎么会让高河接任教育局长！”罗纪怅然一笑。
“是啊，真是匪夷所思！他这是叫因祸得福呢，还是叫阴差阳错？”文奇耸耸肩。
罗纪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这就是中国的官场现象，不求功，但求无过就可以明哲保身，步步高升！我觉得洪书记和我们未来的路还很坎坷！”
“校长……”文奇担心地看着罗纪，“你想打退堂鼓了吗？”
“如果我会这么轻易放弃，当初我就不会开始。”罗纪摁熄烟蒂站起身来。
文奇释然微笑：“那么潜能学校重启计划一切照旧？”
罗纪点点头，与文奇相视一笑。
窗外，残阳如血。
周一，熠州市委，像往常一样忙碌而平静的早晨。不过空气中涌动着一股燥动不安的味道，工作人员焦急地等待着洪峰书记的到来。
但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禹静波来到了市委，照例主持周一的晨会。
他这样做虽然并不越位，在洪峰到来前，他仍算是熠州市委书记，但他痛心疾首的表情却稍嫌做作，众人不由得在底下只犯嘀咕。
禹静波不顾众人疑惑闪烁的眼神，径自沉痛地说：“同志们，原本我也只想让咱熠州富起来，国家不是要坚持以建设为中心嘛，我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只是我只记住了发展是硬道理，没念好发展的同时要兼顾老百姓的利益和环境保护这个经，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没办法，教训使人难忘呀！同事多年，说这些话出来，很不合适宜，只是希望大家吸取教训，不要像我出力不讨好，做无谓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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