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拜师学艺

　　白景泽给豆蔻配的小丫鬟名唤春雪，考虑到豆蔻现在所借用的这具身体之前也是东宫的粗使丫鬟，白景泽特意从宫外新调进来了一批下人来专供豆蔻使用，免得其他人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豆蔻自从醒来后极少踏出院门，终日里窝在屋内读书，也只有碰见阳光好的天气里，经不住春雪一再央求，方才肯走出去晒晒太阳，也仅限于这一方院内。

　　“锦姑娘为什么总不爱出去呀？如今您得太子殿下盛宠，怎么说也是光耀门楣的事，若我是锦姑娘的话，定要好好出去炫耀一番呢。”这一日春雪又跑来豆蔻身边央求她出门去。

　　豆蔻放下手中书看着春雪无奈的摇摇头，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想必成天跟着自己在院里也闷坏了。于是笑道，“若你喜欢，便独自出去逛逛玩一玩吧，我这里并不需太多人服侍。”

　　春雪将嘴撅起来，委屈的看着豆蔻道，“奴婢才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锦姑娘呀。太医说了，姑娘需时常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呢。再说太子殿下也吩咐了，若他有事不能来陪您的话，叫奴婢常带您出去转转，陪您解闷。”

　　听到她提起白景泽，豆蔻终于放下书妥协道，“好吧，我们就在院中逛逛。”

　　春雪嘻嘻一笑，“就知道提起太子殿下锦姑娘必会应允。”

　　豆蔻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胡说，我分明是为了太医的话呀。”

　　“是呢是呢，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妄加揣测主子心思，该打。”春雪口中说着，脸上却是调侃的神情，在豆蔻反应过来以前，便一溜烟跑去替她打帘了。

　　豆蔻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出房间去，绕过门前的长廊，和春雪一起来到了园中。这是她院落里自带的一个小花园，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亭台水榭一样不少，四时之景尽收囊中，即便日日前来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烦闷无聊，不光春雪喜欢，连她看了也总觉得欢喜。

　　“太子殿下很喜欢锦姑娘呢，据说在这东宫啊，就属咱们这里的园子最是别致好看了。”春雪时刻不忘提醒豆蔻白景泽的好。

　　豆蔻心知肚明她那点小心思，但笑不语。

　　春雪依旧努力喋喋不休，在豆蔻耳旁宣扬着，“奴婢听说呀，太子殿下的几个兄弟们，弱冠以后便都封了王爷，无一不是府中妻妾成群，就连比他年纪小的还未封王爷的同胞弟弟，亦有几个通房侍婢呢。可独我们太子殿下呀，从来不曾听过他与女子有过纠缠。”

　　“他……没有妾室么？”豆蔻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国太子竟然能这么……洁身自好。

　　春雪忙给豆蔻解释，“据说殿下成年之时皇上曾经赐给过他几个通房侍婢，可是全都被他回绝掉了，一个没留。后来皇上也曾几次要给他指选妾室，但是太子殿下只说不喜欢，就因此事，宫里还曾一度传出过他……”春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止住了话头，看着豆蔻嘻嘻一笑，一副放下了心的模样，“好在如今锦姑娘出现了呀。”

　　豆蔻与她两人正坐在园中开心的聊着天，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豆蔻被这一声喊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着白底以金线绣着龙纹锦缎华服的五十岁男子，此刻正负手立在自己身后，他身旁还跟着四个青袍太监并两个拿着屏风扇的宫娥。

　　春雪刚听到太监那一声喊，此刻早已被吓破了胆，正跪在地上将头垂得低低的，在瑟瑟发抖。豆蔻却不然，反倒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北狄皇帝。

　　白飞龙之前曾派人探听过和豆蔻有关的消息，知她是个自小被买入宫中的粗使杂役，适才又听了好半天她与小宫女的对话，只当她是个不爱说话软弱可欺的人，不曾想现下她见到了自己面上竟毫无惧色，反倒一脸探究的打量着自己，心中也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大胆！见到皇帝还不跪下行礼？！”白飞龙身后太监一脸不满的斥道。

　　此时春雪方觉察到豆蔻还站在原地未曾下跪，只当她是被吓傻了，忙伸出手拉了拉豆蔻衣角，小声道，“锦姑娘，快点跪下呀。”

　　豆蔻这才闷闷哦了一声，随即跪下叩头道，“阿锦拜见陛下。”

　　白飞龙问道，“你好像很不想跪朕啊？”

　　豆蔻犹豫了一下，径直回道，“是。”

　　白飞龙挑了挑眉，奇道，“倒是直爽。那你来与朕说说，你为何不想跪朕啊？”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若你回答的让朕满意，朕准你以后都不用跪了。”

　　“阿锦不敢，只是陛下只带了寥寥数人悄然来此，又并未找人提前通报，想来是不愿惊动旁人的，若我此时行了跪拜之礼，岂不是叫人都知道了陛下前来，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恐反惹陛下不快。”

　　白飞龙听罢，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指着豆蔻道，“牙尖嘴利，不过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你且先起来吧。”

　　豆蔻谢过白飞龙，随即站起身来。

　　“你说，你叫阿锦？”白飞龙问道。

　　“是。”

　　“可有姓氏？”

　　豆蔻摇摇头，“阿锦自幼进宫，姓氏早已不记得了。”

　　白飞龙点点头，对身旁的一众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朕有事要单独问这位阿锦姑娘。”

　　春雪担忧的看了一眼豆蔻，豆蔻忙冲着她笑了笑，以示无碍，春雪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随着众人退下了。

　　“你可知朕来找你是为何事？”白飞龙等人退下，自顾自坐下来，盯着豆蔻问道。

　　豆蔻丝毫不见怯场，也径自坐在不远处，“陛下是为太子殿下之事么？”

　　白飞龙满意点点头，“你倒是灵巧，朕很喜欢。日后便是叫他封你做个侧妃，朕倒是也没什么反对…”他话说一半留一半，想要看看豆蔻的反应。

　　豆蔻面无表情的等着下文，完全没有接他的话的意思。

　　白飞龙瞪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始终没反应，才终于讪讪泄了气再度开口，换了一副循循善诱的语气道，“这世界上哪里有真正从一而终的爱情呢？更何况太子又生在帝王家，你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绝无可能的，况且等过几年你容颜不再，更是很容易就被抛弃了。”

　　豆蔻唔了一声，似懂非懂点点头。

　　白飞龙见她赞同自己，心中道了一句孺子可教，又继续道，“朕看你这女娃娃不错，明事理，今日朕就做主将你许给太子殿下为侧妃，待……”“陛下！”白飞龙话还没说完就被豆蔻急急打断了，面色颇有些不悦，板起脸道，“怎么？你不满意？”

　　豆蔻忙将头使劲摇了摇。

　　“那是你想做太子妃？”白飞龙眉头紧皱，强压下怒气，“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豆蔻点头如捣蒜，急忙忙道，“陛下，阿锦自知身轻位卑，无缘承皇室福泽，自认也从未生出过想要攀附皇室的想法，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白飞龙被她这句话惊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方磕磕巴巴问道，“你，你是说你不想嫁入皇室？”

　　豆蔻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是，阿锦不想。”

　　“那这事太子可知道？”

　　豆蔻凝神想了想，犹豫着点头，“应该是知晓的吧，只是他从未与我提起过婚嫁之事，所以我并不确定他做何想法。”

　　白飞龙忙急急问道，“那倘若他与你提起了，你可会回绝他？”

　　“自然是会的。”豆蔻想也没想承诺道。

　　白飞龙见她态度诚恳，不像做戏，已是信了半分，但转念一想，这阿锦毕竟做了十几年的粗使宫女，如今既然有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遇却不抓住，说出来他着实不信。便暗自怀疑许是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只是隐着没说罢了。于是正了正神色，沉声问道“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豆蔻迎上白飞龙的目光，坦坦荡荡，“绝无戏言。”

　　“好，好！”白飞龙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两个好。如今他倒是有点欣赏这个姑娘了，若不是景泽执意为她连太子之位都要舍弃，他倒是不介意将她留在景泽身边做个侧妃。

　　白飞龙说得开心，正要继续问豆蔻些什么，忽然有太监匆匆赶来小声与他道，“太子殿下来了。”话音刚落，白飞龙便见到了长廊拐角处白景泽匆匆赶来的身影。

　　白飞龙忙收拢起高兴的神色，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望着白景泽道，“你怎么来了？”

　　豆蔻也随之站起来立在白飞龙身后，抬起头望过去。她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白景泽，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夜无霜。她伸出手悄悄向夜无霜挥了挥手，夜无霜看到了，随即冲豆蔻眨了眨眼。

　　白景泽和夜无霜两人对着皇帝行礼过后立在原地，此刻父子俩相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父皇怎么今日有闲空来东宫了？”白景泽不答反问，刚刚春雪向他报信之时他正与从夏国回来的夜无霜谈拜师一事，不想却听到了父皇私下去见了阿锦的消息。他生怕自己来得晚了阿锦会有危险，便马不停蹄急急忙忙赶来了，如今终于见到阿锦没事，总算松了口气。

　　白飞龙回头看了一眼豆蔻，笑道，“听说你找到了当年的恩人，朕今日便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

　　“阿锦生性害羞胆小，不爱说话，让父皇见笑了。”白景泽道。

　　白飞龙哈哈笑道，“这小丫头可一点也不胆小，非但不胆小，还着实有趣的紧那。”说罢，对豆蔻道，“小丫头，今日说的话你可要记好了，切莫反悔。”

　　豆蔻嗯了一声，“陛下放心吧，阿锦定说到做到。”白飞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景泽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了。

　　待到白飞龙离开，白景泽才忙上前问道，“你答应皇上什么了？”

　　豆蔻一脸无辜道，“没什么啊，只是说我不会嫁入皇室。”

　　白景泽愣了愣，犹豫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倒是夜无霜，凑上前来挤眉弄眼笑道，“我们小阿锦这话说的，可真真儿伤了太子殿下的心呢。”

　　豆蔻看了看白景泽，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她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可是父母师父的仇都还背在她肩上，且不说漫漫复仇路需要多少个年岁日月，光是这条命，就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了。这样的她，又如何能给他人希望和幻想呢。

　　白景泽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的，我今日其实是带夜无霜来，与你商议拜师一事的。”

　　夜无霜斜睨了他一眼，胳膊肘撞过去，“哎，我说你个不开窍的闷葫芦，干嘛突然拿拜师当幌子转移话题？”

　　白景泽丢给他一个警示的目光，随即对豆蔻道，“阿锦，你明日便搬出东宫去吧，随夜无霜一道学习。毕竟…只有你有了自保之力，才有能力谈复仇。”

　　豆蔻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明日出宫。”

　　“做我的徒弟可是要吃些苦头的哦。”夜无霜冲着豆蔻俏皮的眨眨眼，换了个小小少年澄净的声音道，“若你天赋出众还好说，若你愚笨不堪，恐怕此生都难有出师之日，遑论复仇。”语毕，打量着豆蔻的反应，见她久不说话，还以为是害怕了，于是又道，“若你无法下定决心，我倒是有个更快复仇的法子，就是你呢，现在立刻求一求我们身旁这位太子殿下，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为你把这仇给报了。”

　　“不必。”豆蔻笑了笑。“我相信自己。”

　　“好，那你现在便去收拾行李吧，我们明日出发。”夜无霜看似无奈的耸了耸肩，望着豆蔻的眼里却流露出赞赏的神态来。

　　豆蔻于是拜别二人，先行离去了。

　　白景泽出神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既像是对夜无霜说，更像是自言自语，“确实成长了不少。”

　　“你打算瞒她到何时啊？”夜无霜懒洋洋问道。

　　白景泽似乎在神游九天，久不言语。就在夜无霜以为他不会再说了的时候，白景泽方开口，“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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