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御辇驱驰息

单旗府邸，座于王城西侧，隔着数条街道，府门前正临大街，如遇朝会，出行十分便捷。

        此刻府门长街一字长长芦棚，绵延里许，无数素麻挽帐顺着芦棚边沿支柱垂下，沾了雨气，末端委顿在地，沾满泥浆污痕。棚下摆开两溜条案，堆满致祭之物，中间人来人往，迎送间语声沉重。混杂着单府亲眷哽咽悲怆之声，随着周王姬猛致祭的百官队伍离去，祭奠单旗的国葬仪式告一段落。

        王宫编钟乐队正自奏响哀乐，音声沉沉，巫师戴着铜铸面具，围着院中高台熊熊大火，铿锵而舞，狰狞面具后面，传出巫蛊抑扬之声。单旗的灵柩停在正堂之内，亲眷着了重孝，在烟雾缭绕中，于灵柩前跪成一片。隐隐妇人泣哭之声，混合诸多声响，透过高墙，回荡在浩浩长街之上。洛邑民众闭户而出，均着重孝叩拜在长街两侧，绵延不知几许，正逢浓云遮空，雨丝微扬，乐声哀怨，草木含悲。天地似乎将无穷悲伤尽于此刻倾泻下来，难以尽述哀荣之盛。

        姬猛坐于车辇之上，凝视前方虎贲卫队，正自神出，车旁伴驾大宗伯姬紧走几步凑近说道：王上，暂缓哀思，臣有事奏。

        姬猛收了神思，定一定神，侧过身注目说道：宗伯有事便讲。

        姬末前趋跟上拱手道：诸侯国使者正致祭而来，大王趁此良机，正可宣扬我国对楚之意，看诸侯如何反应。

        姬猛唯一沉思，说道：住驾。话音刚落，车前御者绾缰勒马，八匹神骏立时止步，阔大车辇微一晃动，咯吱吱停住不动，姬猛又道：左右，扶宗伯上车。

        侧面队伍里应声奔出两个内监，一个俯伏在地，一个搀了姬末便行，姬末推让之间一足踏了内监背部，上得车来，心中忐忑感动，屈腰说道：王上，折煞老臣了。

        姬猛摆手止住，指着侧面锦墩说道：宗伯请坐下说话，起驾。御者重抖丝缰，缓缓驱驰，车仗重又浩浩而行。

        姬猛垂目思考片刻道：大宗伯的意思，寡人此刻便要将伐楚之意公之于众么？

        姬末端坐肃容说道：老臣以为，在觅得良将之前，正好摸一摸诸侯之心，不日使臣具要归国，王上微漏其意，使者自会将王意宣扬，其后再遣使者相询，更能得其真意。未知王意如何，微臣斗胆奏上。

        姬猛微微点头，轻咬唇角展眉说道：如此也好，便依伯叔之意。

        二人正说之间，却见卫队忽驻，车辇渐停，张目看去，遥见卫队一侧，隐约十数骑踏踏而来。

        姬末伸腰起身说道：王上，老臣在此，有碍礼法，请王上准臣在辇下伴驾。臣谢王上体谅厚爱。说着话迈步便下，奈何御辇离地尚高，左右不及相应，姬末早攀着车侧栏柱溜下车去。内监见状伸手相扶，早归于辇后众臣队伍中去不提。

        姬猛注目望着缓缓而来的列国骑者，模糊未可辨识，心中思索如何说话。

        不一刻，却见马上一众人等望见车辇，随即翻身下马，弃了丝缰，具都疾步而行，看看近前，呼啦啦跪地叩头依次说道：鲁候使者拜见王上，齐候使者拜见王上，秦候使者拜见王上，晋候使者拜见王上，卫候使者拜见王上。。。。

        待众人拜罢，姬猛端坐辇中道：有劳列候使者，相携而来，所为何事？

        跪地诸人互相侧目对视一下，一人席地趋前说道：禀王上，听闻大宗师殉国，王上亲临致祭，我等心中同感悲怆，故而前来致祭，请王上允准。

        姬猛闻言道：诸位贤卿有心，孤代单氏感谢厚意，孤初登基，还未曾亲自招待诸位贤卿，便逢此事，望诸卿勿怪简慢之处。

        伏地众人闻言齐声道：大王执掌天命，日理万机，言重了，臣等惶恐。

        姬猛闻言微笑：列位贤士，能体谅孤王苦处，甚好甚好。说了话伸腰便起，旁边侍奉内监俯伏在地，姬猛搭了内监肩头，足踏其背，迈步着地，缓缓行至跪地诸人身前说道：诸位爱卿，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而来，天雨路泞，起来说话。

        说着伸臂示意，众人闻言具道感恩之言，借势而起，却将鲁候使者和齐候使者列在队列之前。

        姬猛环视一眼徐徐说道：众位今日在此，孤有几句话，烦众卿带与孤王叔伯子侄听闻。众人皆俯说道：愿大王吩咐。

        姬猛捋须张目说道：逆楚未奉召命，擅而兴兵犯境，单将军为孤前往询其来意，不想凶顽忤逆之徒，无视天威，射杀孤之肱骨。说着话语气隐含凌凌恨意，众人心中均是一震，却听姬猛续道：成周自建基以来，绵延数百载，历经廿代之主，莫不以诸侯伯同荣共哀，便如肌肤血肉之亲，倘有不协，立时共讨之。如此天下乃定，万民称颂。说到这里，凝目众人不语，列国使者具都点头称是。

        鲁国使者忽拱手施礼说道：大王之言，的确万古不易之理，我等诸侯封地得所，均赖周武先王之力，同荣共辱绵延至今，怎料逆楚蛮夷之邦，不思报答先王赐封侯伯之恩，竟行如此悖逆之事，犹如无信小人，着实可恶以极。

        齐国使者闻言说道：楚本蛮荒之地，自庄王而兴，不识人伦，未承王化，本就粗鄙不堪，此次如此行事，真乃禽兽矣。

        晋国使臣不待众人说话，径自分开二人趋前躬身俯说道：大王，蛮楚曾有问鼎之心，诸侯皆甚为不满，周王浩德，未曾问罪，遂而成伯为霸，晋候有心讨之久矣，此番如此嚣狂，愿大王将其忤逆之罪晓瑜天下，群起而讨之，切莫轻纵，有损大王天威。微臣不才，愿为王上说于晋候。

        姬猛闻言心中大快，注目晋国使者说道：孤正有此意，因单将军卫国而亡，故此尚未行征讨之事，诸卿归去，可传孤之意，不日，孤将驰书列候，明讨其罪，以正天下之仪。

        晋国使者闻言跪伏在地说道：王上英明，臣必为王上转至晋候，请王上宽心，逆楚敢犯天威，气数尽矣。

        众人见状，纷纷跪伏叩拜道：愿王上早下诏命，我等愿为王上谋。

        姬猛负手环视，心中大悦，沉思片刻，屈身一一搀扶，说道：如此甚好，孤心甚慰，众卿请起，来日孤于宫中，设宴为诸卿送行。

        众人闻言再拜道：王上请行。

        姬猛转身登辇，浩浩队伍，徐徐而行，姬猛垂目凝神，细思方才所言，心中颇觉快慰，一时车仗远去。

        伏地列国使者纷纷起身，早有随身侍从牵过马来，欲扶众人上马而行，鲁候使者道：这里离单府不远了，何况街市之中，具服重孝，我等策马，似乎不妥，安步当车更为是处，说着话示意侍从牵马，越过众人当先便行。

        齐国使者看看晋使，点点头，随行而去。

        于是众人纷纷牵马步行，不一刻却闻重重哀乐入耳，席棚白痳入目，却见单府人丁自内奔来接应。连忙示意身侧之人，捧出致祭之物，鱼贯而行，单旗二子并家人早前趋接入芦棚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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