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赵湘柳接到医院的电话是在凌晨五点多，手机铃声在静谧的黑夜里突然响起，而后屏幕乍亮。

        她皱了皱眉，不悦地拿起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号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连忙摁下接听键：“喂。”

        “您好，是赵湘柳女士吗？1324病床的马楠玉女士于凌晨四点五十分左右突发心梗，正在抢救中，请您现在马上来一趟人民医院。”电话里的女护士急声说道。

        赵湘柳好像被一块重石砸中，整个脑子宕机，一片空白，好几秒后才嘴唇哆嗦着应道：“好……好……好……”

        女护士听见回应后就挂了电话。

        赵湘柳慌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匆匆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跑，大半夜没有出租车，她便开着裴烟的车飞速前往医院。

        裴烟和赵得志都被她的大动静给吵醒了，两个人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她的身影从门口一晃出去了，随后门就被关上了。

        赵得志的心莫名慌了起来，转身回房拿起手机给赵湘柳打过去电话，却听见房间里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她连手机都忘了带。

        赵得志连忙走出房间，拦住要回房的裴烟，语气都是颤抖的：“烟烟啊……你妈妈怎么突然出去得那么急，是不是你姥姥出什么事了？我害怕啊……”

        裴烟闻言忍不住微微蹙眉，心里也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她抿了抿唇先安慰他：“姥爷你别多想，没事的。”

        “你妈妈连手机都没带，肯定出大事了，咱们去医院看看。”赵得志说着就往房间里走。

        “你别着急，我给小林打电话问问。”裴烟说着回房间拿起手机。

        她拨通护工小林的电话，有些焦急，很快，电话被接起，小林的声音颤抖，甚至要哭了：“喂，裴小姐。”

        裴烟的心沉下去了一大半，脱口而出地问：“小林，我姥姥是不是出事了？”

        “裴小姐……您姥姥……刚刚进手术室了，她突发心梗了，我那个时候在卫生间，我没发现……对不起……对不起……”小林吓得哭了出来。

        赵得志跑到裴烟身边，看见她呆愣的表情就知道是马楠玉出了事，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往外面跑。

        裴烟连忙跟着跑出去。

        两个人跑到楼下，她本想开车去，但停车位上没有车，她又急忙叫了出租车。

        不过半个小时，他们便到了人民医院，匆匆跑上去，问了马楠玉的位置后还没到手术室门前就听见了赵湘柳的哭声。

        她嚎啕大哭着，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妈啊……妈妈……”

        赵得志的身体一僵，整个人愣滞在原地。

        裴烟停下脚步，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死心地跑过去，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只是幻觉。

        到了手术室门前，她终于看见了哭得跪在地上的赵湘柳，两个医护人员扶着她的胳膊，嘴里不停地说着“节哀吧”之类的话，又担心她会哭得昏过去。

        一位护士认得裴烟，走过来轻声说道：“裴小姐，请节哀。”

        一瞬间，她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耳边什么也听不到，像是处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

        裴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放着马楠玉尸体的房间里了，她只记得自己慢慢缓过来的时候耳边全是赵湘柳的哭喊声，马楠玉面色发紫，安静地躺在床上，赵湘柳的双手把她身上盖着的白布给扯乱了。

        她上前两步扶住哭得摇摇欲坠的赵湘柳，然后轻轻抱住她。

        赵湘柳突然收住了声，哽咽着，双眼红肿，下一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裴烟连忙扶住她，和门口听见动静的护士把她扶了出去。

        赵得志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哭晕过去的赵湘柳，又转回头，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位护士看见他了，走过去温声提醒：“老人家，我记得您是马楠玉女士的丈夫吧。”

        他没应声。

        护士便接着说：“您快去……快去看她最后一面吧，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要把尸体送去火化了。”她说完，见他仍一点反应也没有，有些担心，而此时，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便应着走过去了。

        赵得志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护士的话，慢悠悠地起身朝那间房走过去，身体微微佝偻着，每走一步就好像用尽了力气。

        他走了好久才走到马楠玉的尸体旁，什么也没说，用手给她整理好身上的白布，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缓缓将白布盖住她的脸，然后转身离开。

        赵得志走出病房，到咨询台咨询了一下赵湘柳所在的房间，然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去。

        ——

        裴烟从医院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冷风吹过，萧瑟孤冷。

        赵湘柳已经醒过来了，赵得志陪着她，而裴烟还得上班。

        这一天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平常得让她有点怀疑是不是一场梦。

        裴烟下班后站在公司大厦外才突然发现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今天陈珣没来。

        她缓缓地松了口气，如果他来了，她不敢保证面对他时情绪不会失控崩溃。

        陈珣不是没有来，而是换了一辆别的车，车子停在原本的位置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身影看，跟着她到公交车站，看她上车离开。

        那辆公交车驶远后他才收回视线，点上一支烟，烟雾很快散了出来，蒙住他满是疲惫的脸，那双红血丝交错纵横的眼睛缓缓闭上。

        ——

        裴烟回到家，赵湘柳已经做好了饭，一边忙活着盛饭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马楠玉事后处理相关事宜。

        她坐在凳子上听着，神走了一半，也不知道走哪儿去了，等赵湘柳盛好饭后她才回过那一半的神，起身去叫赵得志。

        推开房门，裴烟看见他坐在床边，盯着对面柜子上放着的马楠玉的黑白照，照片里的人笑得温柔和蔼。

        “姥爷，吃饭了。”她轻声开口提醒。

        赵得志半晌后才缓缓点了一下头，给她一个反应，眼睛仍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

        裴烟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出声，安慰再多都是没用的。

        赵得志像是大脑迟钝，又半晌才起身出来吃饭。

        这一顿饭异常安静，房间里静得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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