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奇人一个

顾明颜只是根据前世祁如霖辞官后做的事情做的推测，没想到祁如霖一听之下居然十分欢快的开口，“小姐如何得知？”

        顾明颜反而被祁如霖的这种口气弄的囧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是想着，人生在世，不是为权，就是为财，先生既然不爱权势，那想必是喜爱财帛。”

        这么说虽然俗气了一点，但却是实情，祁如霖也并不以为杵，反而有几分欢欣的开口解释了一下，“财帛固然动人心，但得到财帛的过程才叫人觉得心旌神摇。”

        顾明颜又被囧了一下才勉强开口，“这倒是人各有志了。”

        祁如霖以前也和夫子同窗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但每每都遭到劝谏，让他仕途为重，虽然本朝不像前朝那样重农抑商，但士农工商这排名却还是未变的，商人就和铜臭脱不开关系。

        可是祁如霖却不这么认为，他自幼家贫，若不是这样，也不会父母早逝，所以他最清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家里那两亩薄田被他侍弄的不像话，倒是有年他实在熬不过去年关，于是写了几副春联，赚的钱居然让他过了个肥年，从那之后他的志向就跟着变了。

        之后他经常画几幅画去庙会卖，日子才能糊弄过去，只不过夫子每次见他去卖字画，都长吁短叹，觉得他有辱斯文，夫子帮助他良多，还特意让他在学院里帮忙赚取束脩和一日三餐，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庙会，可是对经商之道却上了心了。

        今日听顾明颜虽然语气有些奇异，但却没有瞧不起的意思，而且还是顾明颜道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于是大生知己之感，于是滔滔不绝起来，“世人都说商人低贱，满身铜臭，可却从来没想想，若是没有了商人，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先不说别的，就自家菜地种出来的菜蔬，若不是商人去收购了，那些菜农就只能看着自己种出来的东西烂在地里，即便他们通报里正，让里正带他们进城卖菜，可他们一来不懂经营，二来耽误伺候庄稼的时间，三来市集的摊位费也是之处，里外里还能赚到什么？再说这南北的通商，若不是商人，这些南北货物如何来去？就靠官船驿站，那价格得贵到什么程度？再说达官贵人喜欢的奢侈舶来品，若不是商人远洋，又哪里带的回来，还有我们的衣食住行，那样离得开商人……”

        这真的不能怪顾明颜觉得囧，不管是谁知道了状元郎的夙愿不是升官而是发财，都会有点尴尬的吧，因此顾明颜觉得这位祁如霖，还真是一位奇人……不过他说的虽然浅显，却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顾明颜从来不抑商，藏富于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那些商贾巨富，国家若有为难，他们就是最好的肥羊，上位者这么想不能怪他们不地道，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而一般的升斗小民，做生意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或者让家人生活的更优越一点，何必为难他们。

        以前她都是从这个方面考虑，但是听祁如霖这么一说，到觉得有几分意思，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身上的穿戴，哪一件没经过商人之手，每日顾府厨下吃用，哪一件不是商人送来的，就是皇家，也讲究用个皇商呢，这样想着，顾明颜开口，“先生说的倒是十分有道理的。”

        这还是祁如霖第一次说这些话没遭到驳斥，难免有些兴奋，也不管屏风后的顾明颜是自己今日第一次见到，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了起来，“再说谁说商人就是没有眼光的，当年的范蠡，助越王得了天下便功成身退，后来成了闻名天下的陶朱公，不是比兔死狗烹的文仲眼界强上许多，还有那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能在异人穷困潦倒的时候就看出他非池中物，管中窥豹，也可见一斑了。”

        顾明颜见祁如霖说在兴头上，忽然开口，“我有一事不明，那周欣儿腹中孩儿到底是不是你的？”

        若是平时，祁如霖可能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可是现在他在大劫之后猛然到了兴奋的关头，所以脑中一空直接开口，“怎么会，我虽然想要钻那钱眼，但也是读书人，怎么会做那等罔顾伦常的事情。”

        等他说完这句，猛的反应过来，“你不是……”三个字脱口而出，但后面的话却不再说了。

        顾明颜听祁如霖一下子沉默下来，知道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个孩子不是祁如霖的，但如果不这么诈一下，她就不能彻底确定自己心中所想是不是真的。

        此时她已经看到了事情的大致轮廓，于是软语开口，“先生也不要恼怒，我只是见先生语出惊人，所以才有所怀疑，虽然知道不是，但我也知道先生并不是随意诬陷他人的人，孔夫子说过，以直报直，以怨抱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有仇不报非君子，正如我之前所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先生报仇的手段虽然激烈了些，但也是应当的，君子的办法只能对付君子，小人就需要用小人的伎俩，我只是更加确认先生是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而已，也更加放心把学生交给先生，至少不会教出个迂腐之辈，我对先生实在没有恶意，而且既然知道了先生的夙愿，等先生高中之后若是肯，不妨一起再探讨探讨。”

        祁如霖心中虽然有些懊恼，但听对方这样说，也不好过于介意，毕竟那种知己之感在心中还没下去。

        而且顾明颜说的一席话，也正对了祁如霖的心思，所以他虽然不开口，但是被骗的怒气已经下去了大半，更何况，他也能分辨出来，屏风后的那人真的并无恶意。

        只是一时间，这厅中陷入了沉默之中，恰好张全跟着朝生进了正厅，倒是把这有些诡异的气氛给冲淡了。

        张全和赵氏对顾明颜都是万分的感激，而且听说她特意找了个秀才来给朝生做先生，更是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虽然这个秀才是个瘸子，但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两个人还是充满了对读书人的尊敬，因此见了祁如霖客客气气的，此时坠儿又从外面买来了两身长袍交给了祁如霖。

        祁如霖见对方一直隔着屏风和自己说话，也知道大概是不方便见自己，外加他还是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言，所以跟着桃红去了西厢房，就算是安顿了下来。

        桃红又交代了朝生一些事情，朝生一一答应了，这时车夫也回来开始敲门了，赵氏那边摘了不少的瓜果蔬菜，一定要给顾明颜戴上，顾明颜看着这些自家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也觉得有趣，就没推辞，只是没拿那么多。

        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将军府，早有小轿在门口接应着，顾明颜心中有事，想早些见到外祖母，因此只交到桃红和坠儿去梨香院收拾，自己直接去了外祖母的玉瑞院。

        知道顾明颜会来，所以宁家三位明珠都等在玉瑞院，知道这段时间顾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虽然知道顾明颜没事，但是还是有些焦急，只有亲眼看到了才放心。

        这会儿接到了顾明颜已经进府的消息，连宁老夫人也有些焦急了，陆妈妈见状出去等在院子门口，可是宁青夏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也跑了出来，非要和陆妈妈一起等着。

        陆妈妈见状只好开口劝她，“表小姐这会儿刚进门，三小姐您还是回去等，免得大太阳下给晒坏了。”

        宁青夏跟陆妈妈撒娇，“陆妈妈，您就让我在这么，我怎么坐得住。”

        话音刚落，就见一顶青呢小轿朝着玉瑞院过来了，宁青夏高兴的就迎了上去，几乎是用拽的把顾明颜给拖到了屋子里，陆妈妈在后面喊着慢点慢点，可宁青夏哪里听得下去，顾明颜也只能由着这位风风火火的三表姐了。

        宁老夫人倒是没料到顾明颜会这么快就到，不过早些见到了早些安心，所以一把把顾明颜给拽到了自己身边，上下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才开口，“也不先去梨香院歇歇，直接就过来了，叫我怎么放心。”

        陆妈妈在一边凑趣，“我怕表小姐要真去了梨香院，老夫人就带着这三个猴儿杀过去了。”

        陆妈妈是老人了，就算说话促狭了些，也只会叫人觉得亲切，宁青夏就去缠着陆妈妈，宁老夫人也笑着开口，“不怪我疼明颜，这孩子就是孝顺。”

        顾明颜和几位姐妹说笑了一会儿，琥珀从外面进来，说三少爷过来请安。

        宁老夫人一愣，“早晨不是来过了么？”

        宁青夏一下子就笑开了，用肩膀撞了撞顾明颜的肩膀，然后开口，“老祖宗，三堂哥早晨来是看您，现在么……”

        她故意留个话头，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顾明颜即使经历两世，不再是怀春的少女，听了她这话也有些害羞，不由得拿着帕子打了宁青夏一下。

        宁青夏躲开，“诶呦呦，明颜你打我干嘛。”说着又跑掉了宁老夫人身后，“老祖宗，您可不能再疼明颜了，您看她被您惯的，居然欺负起表姐来了，这还只是一段时间来一次呢，要是以后在咱们家常住了，我可要被欺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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