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严刑下
“娘娘？”
上官正色，看着杯中的茶叶道：“……继续说……”
“严刑之下招了个干净。露妃现下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娘娘……”
“露妃，露妃……宫女。”
“宫女架不住仗刑，到半夜没了气息，已经扔到了乱葬岗。这事事关重大，皇上不是还在追查皇子死因么？娘娘可要……”
“嗯。”
上官纤素虽不能这块血帕的来由是真是假，但露妃，方侍郎……
“娘娘，娘娘？”
“羽美人你告退吧。”
“娘娘，是奴婢，羽美人见娘娘兀自出神，已经走了。”
“……兰微，她们图什么？”
上官纤素长叹，闭眼说来。凄然的感觉让兰微扯出一抹无奈苍凉的笑。“娘娘，今日日头不错，奴婢扶您出去走走？”
上官纤素立在门边，看着飞鸟南去的天空。“……你也觉得都假，都假，呵呵，不知多久就看不到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天空。”
“娘娘。”
“你说宁儿还在该多好，此刻一定是笑声不断。笑着向本宫跑来，喊着母后，呵呵，喊着母后，母后……”
“娘娘，娘娘，御花园里说是种了天堂鸟，花开的极好，远远看着跟彩雀似的，不如，不如娘娘带奴婢去看看？”
“天堂鸟，彩雀，呵呵，御园总是不缺景，只有多。”上官纤素暗下眸光，迎着冬日走下台阶。沉重的一声叹息，刚侧头，眼却瞧见一个容貌丑陋，身段却玲珑有致，身着宫女浅黄色碎花服饰的女子双手扶着宫门，大口喘气的望着自己。神情异常不安，闪动的眼睛，偏头不时瞟向身后，似是躲避什么。
面容尽毁，从未见过。女子给她的感觉很是熟悉，又眼里没断过求救，上官纤素皱紧眉对身侧的兰微道：“兰微，去看看。”
“是。”
“你是哪宫的宫女，大胆闯入凤暖宫。”
被问的人正是从露妃那里跑出来的上官静诺。她顺了口气，手抠在嗓子那里，尽力的想要对兰微说自己是谁。可是任凭她怎么抠，怎么使劲，最终只是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含糊不清，辨识不明的字。“我，我，我是……上官。”
兰微有点不耐的皱紧双眉，道：“怎么是个结巴。”
“我，我。”
“兰微。”身后一声，中断了上官静诺拼命解释的话。
“娘娘。”兰微怪异的扫了眼焦急暴躁的握拳，咬牙开口说“我”的上官静诺，回身走回道：“娘娘，是个结巴，奴婢问不出个什么。八成是内廷罪奴走错地，又不识路，跑娘娘这了。”
上官纤素扬帕在鼻下，道：“嗯，看着这般模样断不会是哪宫的宫人。身段不错，可惜面容，又是个……找个人送回内廷，让他们教好规矩。不是每回都能安然无事，内廷总管的位置可不是白坐的。”
“是。”兰微淡笑的侧过身，对着一旁浇花的内侍唤道：“你，过来！”
内侍放下水壶，对着上官纤素行完礼，弯腰看着兰微。
兰微眼向上官静诺，右手微挡，在他耳边说了会，然后拉开距离道：“去吧。”
“我……上官。”上官静诺见内侍摆手几人冲着自己而来，意识到不好，扯着被南竹毒坏的嗓子硬生生的挤出上官两字。看他们的架势，定是认为自己是乱闯犯错的宫人，拿了自己去问罪。不能被他们抓住，但是隔了不远的皇后堂姐认不出自己，嗓子又喊不出话，这可怎么办……
“啪。”
随着耳光响起，内侍低声咒骂声跟着而来。“该死的贱婢，竟敢直呼娘娘的名讳，快，捂了嘴，抬走。”
真是世道不同了，上官世家的繁华眼看要退场，散去了，连一个罪奴都敢直呼乱入，呵呵，到底是要变天了。
“娘娘，您，您散散心吧。”
“散心，散心之后还是要强颜以对。”上官纤素顿首，看着被架了出去，一路不停挣扎，拳打脚踢的上官静诺接着道：“后日就是宁儿的生祭。”
“娘娘，经文祭品都备下了。祈福灯，百家服也做好，放在东配殿镂花蝙蝠木箱里。”
“好。”上官纤素摸了下东珠耳坠，侧头对着眼中含忧的兰微笑笑，一路向宫门走去。“你刚才不是说着花开正好么，眼下比本宫的脚步还慢了，走吧，再不走，本宫要去整理宁儿生前之物了。”
“娘娘，奴婢跟着呢，您放宽了心，您与皇上结发夫妻，孩子还会有的。看看花，心情好了，宁皇子指不定又重新投回娘娘腹中了呢。”
宽慰的话让上官纤素笑着轻轻晃了晃头，不语的走着。
两人静默的向御花园一路闲走，四周应景的花大多开了。兰微提到的天堂鸟就在成片的一串红中探出娇艳的花瓣，那花形活脱脱的跟雀鸟一般，不仔细着，还真以为是雀鸟在花间嬉戏。看着眼前的亮色，心里也暖和了一些。上官纤素脸色稍微有了点暖意的笑容，拈花拨弄。
站在花边赏了几刻，兰微抬眸道：“娘娘，可要去那边亭子歇会？”
上官纤素没说什么，淡淡一笑，示意过去。
“娘娘，留心脚下。这亭子正好挡风，在里头视野也不错，能将这附近的景致尽收眼底呢。”
没等坐下的上官纤素开口，一道细长的女声从亭后边密挨着的松树林外传了过来。“可不是，娘娘英明。”
上官纤素突觉横插的话挺好笑，正欲出声。另外一道暗藏杀机的声音传入耳。“太后不会过问，不然都这么久，什么动静都没有。皇后就更别提了，昨日黄花，连皇子都没了，不是赐死，就是打进冷宫。说道宁皇子，呵呵，短命鬼一个，活该被毒死。本宫如今只要保住了这个，自然是一支独大。呵呵，其他人，哼哼，没什么出息。”
“那是，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谁敢不听您的！如今皇后失势，那个郡主被冷却，后宫不是迟早落到您手里。”
“知道就好，呵呵……本宫今日的妆容如何，待会见了皇上，本宫可想着一夺心魄呢，呵呵。”
上官纤素紧闭双目，脸色沉的可以滴墨，心里点火一样蹭燃了。
兰微气得欲冲出去，刚走出几步，忽听得上官纤素低低的笑了。
“呵呵，呵，呵呵……”
“娘娘，你，你没事吧？”怎么笑起来了？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露妃！”露妃你要如何都行，但不许说宁儿半字不是，宁儿就算如何，那是皇长子，嫡子，轮不到你一个妾室指指点点！毒死？！露妃，就凭你这番话，本宫是不会让你这般自在的！我的孩儿短命，那你的也别想常在！
上官纤素猛地打开双目，一手探进怀中，捏紧了那块染血的帕子。明知是假，定是有人利用那个莽撞的羽美人来告诉自己，好借自己的手除去她想除去的人。很好，很好，走哪都是算计的。这个人是谁现在不想追究，露妃那尖锐刺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上官纤素握紧拳头，等着声音渐远，拉过一旁愁云遍布的兰微问：“露妃……好什么？！”
兰微明白的笑，“听闻露妃喜爱古琴，每每皇上去她那总是人不离琴，琴音甚是婉转。”
“婉转？！呵呵，琴音哪来的婉转，找个人好好调琴一番，别浪费了婉转！”
夜幕落下，掌灯过后。属于皇后专用的凤辇变成了妃嫔所用的青鸾轿，八个内侍稳稳地抬着露妃往着龙延宫而去。一路上经过的宫室里或在行走在甬道上的宫人，妃子瞧着，心里各自笑话。
清早皇上从皇后那里含情脉脉的让皇后晚边道龙延宫，可现在凤辇成了青鸾轿，佳人抱琴，轻歌曼妙，呵呵，皇上这是有意还是无心无形中打了皇后一巴掌，个中也只有皇上自个心里清楚。这些人看着稀奇，三三两两交耳，目光直落落的要把走远的轿子戳穿。
“郡主，露妃被抬去了龙延宫。”
上官忆离用着一根银叉挑着碧玉高脚盘里成片的时令果子片，哼笑不已。“呵呵，有本事啊，能把堂堂皇后挤下去，换成她，明天可有好戏看了。”
小柯换上一盏热茶，道：“也不知露妃使了什么法子，这不是满宫让皇后难堪，明着摆谱吗！”
“她如今是有这个本事，肚子那块肉多多少少会给她赢得不少筹码，只要她别得意忘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主子，露妃的好景不也得您说了算。”
“羽美人……”上官忆离将一块果片送进嘴里，嚼了一下咽下道：“她以为自个算计的准，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论算计，论心术，她还嫩着。皇后那里有什么反应？”
小柯笑道：“皇后那里不外乎是怒气难消，哦，咱们的人传了信，说是皇后在御花园赏景的时候无意间听去了露妃与心腹的话，阴沉着脸回了宫。”
“呵呵，阴沉着脸，还有当场发作她还真能忍！”
“主子，可知露妃带了什么去龙延宫？”
上官忆离挑眼，“哦，她除了那把琴，还能带什么，哼哼。”
“主子，那把琴在今夜可有故事。”
小柯卖关子的一顿，瞧着上官忆离长嗯一声，接着道：“凤换雀，皇后娘娘的凤暖宫安静的当没有这回事，自然是知露妃一行有去无回。十足的无色无味的摄魂香，皇后娘娘对露妃娘娘可真是大方呢。”
“琴上有……”上官忆离见小柯点头直笑，呵呵笑了一会，道：“露妃啊，露妃，真是好景到头了，可惜了瞒了那么久的肚子，还没真正派上用场，就天翻地覆了。不错，皇后消沉手段还是一如当初的令人不敢造次啊，呵呵……”露妃看你这次怎么逃出生天，摄魂香可是落胎的好物啊，动情中无声无息的达到目的。
“露妃那胎的来由在彤史上没有记载，乃是她趁皇上……就算腹中子落，皇上。”
“皇上只会见彤史。裳衣如何了？”
“死了。”
“难为她了，甩开人，跑进凤暖宫，还指望着皇后能伸出援手，可惜了。”上官忆离抚着银叉末端一根穗子，默默为那个上官静诺真心惋惜一把。随后放下银叉，走到殿门边，看着一轮弯月，暗自出神。
想起午后闲来无事，让小柯将内廷后宫妃嫔在册的卷册悄悄拿来一观，长达三十来页的妃嫔卷册，写满了各宫各处的佳人。就连别处行宫都留着少数妃嫔在那，真是寂寥默默。承受雨露恩泽的就有十来人，其他的哪个不是想尽办法，使尽浑身解数来留下皇上脚步，得怜眷顾。
那日如妃，遥美人，今日露妃，一个个清丽火艳，各有特色，哪一个不是得承眷顾多年，多时，到头来一个个被满宫的算计，皇上的一个眼神瞬间惨败，褪色。
弯月，每次有心望月，都是弯月，何时能圆一回，一回啊。“唉。”
“主子，月圆月缺自古如此，其他的有心就成。”
“露妃去了多久了？”
“约摸半个时辰，嗯？主子，快听，是不是琴声？！”
悠扬的琴声从东边跃过高墙，辗转着。
上官忆离轻轻的颔首，是琴声。从东边传来，那就是露妃已经抚琴了。隔了会，琴声开始有点凝滞停歇，复而又流畅，反复来回，最后在一个长长的断音中停下。
“主子，看来皇后准备的东西起了作用了。”小柯抿嘴道。
“很艰难的弹奏呀，看来往后无人敢随意琴声撩人了。”
“主子，您说皇上会如何处置露妃？”
“……”静默一刻，上官忆离笑道：“看她在皇上心里有几分重量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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