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选择
见书颜似是忆起了过往，识月面上方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我变成这模样殿下不喜欢么？”识月言语间带着些失落。
“多年未见你变成什么模样自有你的道理，与我无关，不必摆出如此惺惺相惜的姿态。”书颜冷漠道。
“殿下就不恨我不辞而别，将你丢在那条巷子里？”识月急切的问着书颜，像是在求证什么，又像是在期许什么。
“萍水相逢罢了，无关爱恨，不必放在心上。”书颜脱口而出一句冷漠的宽慰。
识月怔了怔，苦笑道：“不愧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殿下不过薄情些到底是好的，不会如你父皇一样心软受那些虎狼之臣的欺负。”
书颜听到这话蹙了蹙眉头，“如今我与燕陵无关，你不必如此想当然。”
识月闻言嗤笑，“既与燕陵无关殿下方才何必要恼，难不成殿下当真只是对定远侯情深意重？”
“是又如何？”书颜毫无避讳道。
识月笑了笑，假意叹息：“唉，那殿下可令我为难了。我本是奉白王之命来杀宇文慕的，却不想误打误撞遇见了殿下。”
书颜不解道：“白王怎敢杀宇文慕？是高氏授意？”
“殿下当真是不关心燕陵，若是高氏授意那我此行便是来杀你的，只可惜洛北如今还没人知道殿下活着的消息。宇文慕在高氏那可是块宝，拉拢安家打压白家都少不了用他，必要时还能用来讨好边西军。白王就不一样了，世子白麟当年屠尽宇文府，宇文慕与白家的血海深仇毫无回旋的余地，安家重回五门便罢了，若让宇文慕正大光明的袭了爵，回到燕陵入了朝堂，甚至掌控了边西军，到那时白家当如何自处？殿下不会不知短短十年燕陵两历风雨，场场少不得白家，大靖五门当属白家脏。”识月细细说着走到案前坐下来。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既然你有胆进这个院子，自然有了万全的准备。我只说一句，你若要杀宇文慕我绝不会放你走。”
“殿下高看我了，我还在苏文修的院里便被青衣盯死了，殿下当真以为宇文慕不知道我来做什么？这些天若不是他放任，我怎能轻易接近殿下？我本以为他是想用你做饵好名正言顺地反杀我，那日在山上远远见到你才知他的用意。原想坦白了身份将殿下带走，不巧我夜里潜入庭院正遇见殿下与侯爷泉中戏水，见殿下正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便知是我自作多情了。”
识月自嘲般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屋顶又说：“殿下就如此信任他？他能放我接近你可见心思不单纯。如今他手上无实权，身份又见不得光，若我猜的不错明年五门朝他会带着殿下北上，一路上凶险，他若故意暴露殿下身份便可为自己挡灾。倘若有惊无险到了燕陵，他不敌高氏一党便可手刃殿下向高氏投诚。倘若他杀了高氏大仇得报，到那时殿下觉着他还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就当他仁义愿意称臣，那安家呢？宇文敬的旧部呢？殿下跟着他可谓步步死棋！”
“他若真能如你所言将我用到极致，我倒是高兴的。”书颜面色淡淡道。
识月怒其不争，“唉，我的小殿下啊！你、你当真是昏聩至极，不就是个男人，来日殿下国业大成，后宫良人三千应有尽有，何必贪恋这一个！”
识月话音未落，屋顶上有了响动。书颜惘若未闻，想来应当是屋顶上的人听了话坐不住了。
识月抬头白了一眼，“殿下如此舍不得他，不如与我做个交易。若殿下跟我回燕陵我便留他一命如何？”
“燕陵于我如虎口，回去岂不是死的更快些。”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高氏与白家嫌隙颇深。殿下若愿意回燕陵，白王定会保殿下登基。左右是做个傀儡皇帝，与其跟着宇文慕出生入死，不如踩在三十万白家军的头上闭上眼睛安安心心地做个傀儡。”
书颜冷笑道：“哼，焉知高氏死后白王不会杀了我自己称帝？”
识月顿了顿，问道：“殿下可知开国五门祠堂里供的是什么？”
“祠堂里供的自然是牌位。”
“那不仅是一个个牌位，更是一条条锁链，以开国的荣耀与忠义拴着这帮野心勃勃的不肖子孙。呵，惠帝也就罢了，殿下就从未想过，高氏区区一个宠臣为何能越过五门走到今日？”
识月不等人回答又自顾说道：“开国五门除安家皆手握重兵，徐家就不说了，便是最不堪的白家亦不曾越过雷池一步，不为别的，只因有宋氏在。一个不知所踪的惠帝遗孤尚可安抚五门四年之久，何况殿下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只要殿下愿意，这天下唾手可得。”
书颜坐在案边细细揣摩着这些话，他太久没打探过有关燕陵的消息了，以往也只有在燕陵对安家有所动作时才令景香打探一二，可到底离得远，景香也没有太多人手，探不到燕陵的暗涌之下。书颜对于白家和高氏的关系过于想当然，也小看了宋氏的地位。
“你心中明白我不会与白家合谋，还特意将这些说予我听，就不怕白王杀了你？”
“我自然有让他留我的本事，殿下不必担心我。况且殿下为君我为臣，识月一生只侍一君”
“差不多得了，别逮着个机会就陈情。”宇文慕在屋顶着实坐不住了，俯身从窗子钻了进来。
“我与殿下多年未见，不陈情殿下怎知我心意。侯爷如此光明正大的偷听我都没拦着，您倒是先听不下去了？”识月瞥了一眼宇文慕阴阳怪气道。
“论起偷听这档子事我还要叫你声前辈，还有，别一口一个侯爷，我府上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养。”宇文慕挤到书颜身旁坐下。
识月闻言面色讪讪，不过论起嘴毒他还没怕过谁。
“五门爵位自古都是世袭罔替，宇文敬做不出谋逆之事你我心中都明白，高氏不废爵，你又没死自然要袭爵。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叫你声侯爷也是应当的。”
“少扯这些没用的，想见的人你也见了，可惜我夫人不待见你，你最好哪来的回哪去。看在我家夫人的面子上，我放你这一回，但你若执意要杀我，我也不拦着。”宇文慕不耐烦道。
识月看着书颜微微叹气，没想到殿下真的活着，不仅活着还与宇文慕有了这层关系。
“罢了，既然殿下执意要留我也不强求。来日殿下若是回心转意命青衣递消息给我便是，只要殿下愿意，大靖和识月永远都是殿下的。”识月说完转向宇文慕冷脸道：“你这条命我只当是还给殿下了，我在燕陵等着你，你最好是将殿下安安稳稳带回燕陵”
识月走后书颜才问起宇文慕，“是你想让我走所以才放他进来？”
“总要给你选择的机会不说了，不想走便不走，左右你跟着谁我都不安心。”宇文慕起身牵起书颜的手说道。
“成亲的时候你可没给我选择的机会。”书颜蹙眉小声嘟囔了一句。
宇文慕闻言稍稍正色，“我知道那时若是问你，你多半是不愿意的，所以我宁可当个坏人也不敢给你选择的机会，阿颜，你恨我么？原本你有更容易的一条路可走”
“走什么样的路我根本就不在乎，子卿，我回到大靖只是为了能够多看你几眼。”书颜将掌心贴在宇文慕的面颊上轻轻说道。
宇文慕闻言想起小九说过的话，阿颜竟为了见自己几面每年往返于毒瘴间。每每闻到书颜身上香气宇文慕都止不住的后怕，他无法想象这些年书颜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入毒瘴中，但他明白书颜如此不惜命自然不打算与他相认，甚至没想过能好好活下去。
“我明白，阿颜，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听闻雾霭郡的瘴气是有毒的，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自己。”宇文慕心疼地说道。
“先前也没考虑这么多，只一心想见你。”书颜见人面色不佳便转而低声说道：“不过，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好像有一具百毒不侵的身体。”
宇文慕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跳，他深吸了口气干笑着问道：“怎么就百毒不侵了？说给我听听。”
“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识到，那回在校场的后山上被针弩所伤却没有中毒我便有所疑惑，再加上后来姚家下药那件事，我才依稀觉着有问题。趁你那几日忙着我便假借学习药理之名进药房里偷了好几味毒草，一一试过之后我才笃定了这个事实。现下想来也正是因我这具天赋异禀的身体才能多次往返在毒瘴中却毫发无伤。”书颜颇为认真地说道。
宇文慕见书颜完全本末倒置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生气道：“你还一一试过？你这是成心想气死我，万一哪种毒草恰巧就能伤你呢？你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让我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头天都跟管药草的小厮打听清楚了，选的都是很寻常的毒草，若真中了毒丛夜看一眼便能知道如何解毒，自然不会有危险的”书颜着急解释道。
宇文慕闻言气笑了，“怎么，还想让我夸你想的周到不成？”
书颜忙摇头道：“没、没有，我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先与你商量，不再自作主张，你别生气啊。”
书颜见人冷脸不语又扯着宇文慕的衣襟晃了晃说道：“兹事体大，我没笃定前自然不敢声张。你只知道雾霭的瘴气有毒，却不知雾霭林中有些不可与凡人道的东西。若我不惧毒瘴的事被外人知晓，定有人为得到那些东西想方设法来掳我。我也是为了自己安危着想才瞒下此事的。”
“哼，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说对一句话。阿颜，你自己的事说不说与我听都随你，我不强求。只一点，你要将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宇文慕抚着书颜的发说道。
“好，那你也要答应我将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无论如何都万万不可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宇文慕听了书颜的话有些意外，原本还在担心方才识月的那番话会令书颜对自己有些猜忌，现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书颜的情感远比自己的要纯粹。识月话中那些不堪宇文慕不是没有想过，在最初得知书颜身份时宇文慕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宇文府的覆灭是因他所致，自己怎样用他都是他应受的。
宇文慕心中泛起愧疚，他将书颜揽入怀中藏起了自己微微泛红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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