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醒来

在这支特制的银箭即将刺入斯卡利特的前一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空中伸出，身着纯白婚纱的少年轻巧落地，将箭柄握在了手中。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外来魔力的干扰使得周围的一切都被撕裂，喊叫声、高呼声、吵闹声……都被拉长成怪异的音调。
  斯卡利特转过身来，眼中却只能望见维利一人的身影。月色披洒在轻纱之上，裙摆飞扬，肩膀单薄纤瘦，却救了他的性命。
  然而维利却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在血族的军队之中搜寻着什么。
  那个背叛者……
  ——找到了。
  几乎不需要多费心力，维利一眼便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士兵，他手上的弓箭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下，连弦还带着微微的颤动。
  更重要的是，他的五官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被氤氲开的墨水，看不分明。
  毕竟……
  这是斯卡利特的梦，而他至死都不知道，那个背叛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事情只发生在转瞬之间，顷刻间，维利便已然到了这人的身前，紧接着——
  将手中的箭毫不犹豫刺入了他的脖颈。
  鲜血呈喷射状溅出，维利微微闭了闭眼，却没有闪避，任由这星星点点染红了半边面纱，又将纯白的婚纱浸润得斑斓，迤逦向下艳丽的痕迹，构成极致鲜明对比的画作。
  随着箭矢的拔出，没有一丝挣扎，那人的身体随之瘫软倒地，尘土飞扬。
  到了此刻，大魔法师的力量终于无法遮掩，迸发一般将整个梦境搅得天翻地覆。那些虚假的NPC们像是纯粹光亮下的影子，不论是血族还是审判庭的军队，所有人都在刹那间飞散消失。
  最后，只剩下红发的亲王，与维利遥遥对视着。
  世界在扭曲旋转，白昼与黑夜飞速交替，斯卡利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隔着面纱只能望见他若有似无弯起的唇角。
  咔嚓。
  维利将手中无用的银箭折断。
  不论这是美梦还是噩梦……
  “——斯卡利特，你该醒了。”
  -
  剧烈的喘息间，亲王骤然睁开了双眼，苍白如雪的矜贵面容之上，眸子在黑暗中流淌着鲜血般的光芒，令人望之心悸。
  而在他的身旁，忠诚的管家一如往常恭敬行礼，语气中却带着隐藏不住的激动。
  “殿下，您终于醒了。”
  “……”
  他的主人沉默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莫名低哑，像是轻轻拨响了沉闷的弦。
  “……德维尔，我做了个梦。”
  “梦？”德维尔有些讶异。
  血族很少做梦，尤其是在休眠期间，他们大多都会在深沉的黑暗中度过。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否与我讲讲内容？或许我能为您分忧。”
  屋内静得死寂，德维尔习以为常地低着头，等待着亲王的答复。
  绸缎般的银发从肩头滑落，泽菲里下意识般触摸颈侧的位置，却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
  他摇了摇头。
  “……算了。”
  “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的声音极低，不知是说给谁听。
  借着德维尔的搀扶，泽菲里从棺材内缓缓起身，最开始的动作有些僵硬，又在片刻后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视线在昏暗的室内游移，他逐渐忆起了休眠前的一切。
  有着德维尔在，大部分事情都无需他操心，只有一件事……
  “莱森醒了吗？”
  “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德维尔回答道，“他比您早醒来将近一天的时间。”
  从餐厅出来后，老管家便一直守在亲王的身旁，中间有仆人前来报告了事情的后续。
  据说在他走后，莱森殿下与维利殿下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像是都陷入了沉眠。
  他并没有伤害小主人，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有给你惹麻烦吗？”
  泽菲里的话唤回了德维尔的思绪，后者面上的皱纹动了动，扯出了个无奈的笑。
  “这正是我要报告给您的。”
  “在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古堡热闹了许多。不仅多了两位少爷，还多了个人类的血仆以及一位半血族的小姐。”
  “对了，甚至还有一只成年不久的狼人。”
  “……”
  泽菲里开始怀疑，自己这次的休眠，是否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
  怎么一觉醒来，住了千年的古堡，都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书房。从这地方向窗外望去，正对的便是花园。
  听着德维尔的话语，泽菲里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这地方就像是被彻底翻新了一遍，所有的植物位置都与他记忆中的不同。
  “……”
  德维尔并未注意到亲王的异样，继续道：
  “若是之前，莱森殿下被限制在古堡之内，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出太大的问题。”
  “可是如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我却实在有些担心两位少爷的安危。”
  “伊莱安少爷还好，他多在外界忙于家族事务，不会与莱森殿下碰面。”
  “但维利少爷还太过年轻，我……”
  泽菲里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本就没有血色的肌肤好像更透明了几分，可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中却掀起了风暴，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你说……谁？”
  德维尔敏锐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颤抖，虽然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放低了声音。
  “当然是维利少爷……曾经的修斯，如今的图恩。”
  “这还是您当初亲自下的决定，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
  泽菲里许久没有开口，可德维尔却觉得，这次的沉默与之前都不同，就像是……殿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可维利少爷那么讨人喜欢，殿下怎么可能会后悔收养他呢？
  他们甚至都未曾见过一面。
  德维尔决定劝上几句。
  “殿下，可能您并不了解维利少爷，可我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可以向您保证，整座古堡中，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泽菲里打断。
  “你说的这些人中，也包括莱森吗？”
  德维尔：……？
  不知为何，他似乎嗅见了空气中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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