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由埋怨

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由周亚夫主持着前朝相关事宜都已筹备的差不多，仪官也备着公主和亲的物件。刘羽呆在殿里愈发沉静，刘媛也时时陪着她，帮她甄选心仪的随嫁品，刘彘看到这些就忍不住生气心烦，又不能表现出来，往往这时候就寻了由头躲出去，其余大多时间也在殿里，不似往年大年热闹时的疯跑。

        阿娇是由灞桥回去后的第二日一早便进宫了，先去了长乐宫请安，窦太后摆摆手说道，“知道你是来报个到的，想去漪澜殿就快去吧，也是该没个几天陪着南宫了。”阿娇吐吐舌头应诺走了。

        到了漪澜殿就直奔刘羽寝殿而去，正巧不巧同欲出门的刘彘撞在一起，幸好刘彘走得缓不至于撞出个好歹来，随侍的黄门慌忙上来察看，俩人都好端端的似嫌弃躲开，意思是我这么弱吗，被人一撞都不行了。

        刘彘心里埋怨阿娇，正借着被她撞出来的火气，面露不善道:“年都要过完了，你来做什么？”

        话没明说，阿娇却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怨怼，她也明白自己的不该，但叫她怎么解释原因呢，能说自己怕见刘羽？肯定不行，再说他们会信吗，又该怎么想她？脑子里千回百转的到嘴里只是和着嘿嘿干笑两声就转过话题对刘彘的问题避而不答道，“我得了几样好吃的糕饼拿来与你们分享，哈，”说着越过他挤进门去叫道:“阿姐，你在的？”

        刘彘狠狠的给了她一记白眼也跟着又进去了。

        刘羽早听见殿门口的动静了，迎出来看到阿娇，说道:“阿娇啊，这些日子在家演淑女去了？”显然是打趣她以缓解刘彘在门口给她的尴尬。

        阿娇正不好意思的挣扎着犯愣，刘彘就踱上来不带表情的堵她话道:“淑女模样？就是方才的样子么，阿娇姐可真是叫人长见识。”阿娇比划着张牙舞爪一阵终于忍了下来，憋着脸红甜甜笑道:“阿姐，我拿了云阳糕来，是在灞桥边上‘云阳糕饼肆’买的，比宫里御厨做的独有一番味道，可好吃的。”说着献宝似的捧上糕饼盒子。

        刘彘面不改色的再接再厉:“就说了，没见过这般记吃的淑女，都能跑到灞桥去寻吃的，这辈子成得了淑女吗，你懂淑女是什么样？”

        阿娇气的直呼气，这不是专门寻自己的不痛快吗，“就你懂啦？！”

        “彘儿你过了，”刘羽转首笑着安抚阿娇，接了糕饼盒对刘彘道：“你这么说就是不想吃了？”

        刘媛已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蟜哥哥上次有带给我吃，很好吃的。”

        阿娇对她一笑道：“媛姐姐也在？总是有识货的人，不像某些人。”

        刘彘没好气的瞥了三姐一眼道:“出息。”

        刘媛也瞅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对刘羽道:“二姐，咱们几个吃，叫某些有大出息的人寻他有出息的事去干。”

        刘羽饶有兴味的的扫了几个各有表情的弟弟妹妹一圈，笑着说道:“一起来吃，谁不想吃就走吧。”

        刘媛阿娇欢呼而至，刘彘气恼着二姐给他下不来台，瞪着她们几个不怀好意的嬉笑。

        姐儿几个坐在一旁聊天，刘羽有意调动调动气氛，便叫阿娇讲一讲宫外的事，刘媛也正想听，拍手赞同。刘彘坐在一旁看书，听到她们的主意不屑的冷哼一声，扣起茶杯喝一口继续翻书。

        阿娇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这些天她烦的憋闷，没什么心情去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可讲，愁眉苦脸道:“今年过年一点也不好玩，府里整日人来人往的，能把人烦死。”说着哀叹连连。

        刘羽闻言侧目去看刘彘，刘彘也正放下书简朝这边看来，目露深意，咬咬嘴唇微微呼气，又低头捧着书简，心里却想着阿娇的一句话，二姐这些日子温温的与他讲了很多东西，未央宫的生存之道他小小年纪便要开始明了。“馆陶姑姑可真是人气旺，”他在心里默念冷笑。

        刘羽只瞥见刘彘一眼，便知道他想了什么，可到底想些什么她不能确定，回眸皱着眉头念着怎么消除阿娇方才心中存下的芥蒂。其实她想的多了，阿娇神经粗大对那些不甚在意，平常陈蟜更赖的话也能说她，刘彘的气话也只当了玩笑，倒是她自己为了这许多日一直躲在家而心虚难过，不知如何是好。

        阿娇见了刘羽眉头深锁暗悔自己不该说烦心的话，刘媛也撇嘴道:“你没出去玩儿吗？宫外怎么能没好玩的事？”她几次与阿娇刘彘出去玩，又叫陈蟜每每天花乱坠的说的现在对宫外犹是向往。

        阿娇道:“有倒是有，呃，不过……”她期艾了半天才道，“昨日去了一趟灞桥，啊，买了云阳糕，结识了一个新朋友，的确有意思的一趟游，就是灞桥美则美矣，只是我还没看上，冬季太枯慌了，可那个朋友吧，估计是因家住灞桥边，把灞桥风景描述的简直天上仅有地上无双，谁知道呢？”她托着腮神思的说道。

        刘羽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有美景怎么没看上呢？再者你还能少了风景看，堂邑的景美吧？”

        阿娇面上表情转了几转，内心摇曳不定，不晓得该怎么说，本来怕刘羽伤心不想再讲阳然说的灞桥春日才得见的美景，提起堂邑，也并不是什么思乡，她一小屁孩也不懂得思乡，只是堂邑的的确确也美，可故乡这个词这时说起也肯定伤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低头按着杯言沉默了好一阵，直到刘羽“嗯？”了一声，她才吭哧吭哧的抬起头笑眯眯道:“哈哈，是了是了，堂邑美得，美得很，我从前野得很，到处蹿，阿母才给我扔回长安长规矩来的……”语无伦次的胡说着搪塞，尽量避开敏感词汇。

        刘媛嘿嘿笑道:“可见不上什么成效啊。”阿娇一时脸白尴尬无语。

        刘羽一直忖着事，也很紧张，不明白阿娇为什么支吾着不肯明说去了哪里，心道阿娇这小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要完全明白她想做什么，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莞尔一笑问她:“你说没看上大抵是因为灞桥现时并不十分美妙吧，大冬天的也还没个雪景可赏，四处皆尽七零八落的颇为破败伤残，野地里自然不好，怎么你就遇上一个可以交朋友的人了，那也不错啊？”

        阿娇见刘羽并不说起伤心话，叹自己心小多率，淡淡的呷了一口茶说道:“大概是吧，不过小阳哥，啊阳然他蛮有趣的，说话隽爽灵奇，”又开始漫无目的的随心胡说了，“哈，往往同人遇之与不遇都讲究一个缘分，就如同……”转着身子想着引例，看到刘彘捧着书简于是放了茶杯轻敲着几沿笑道:“如同彘儿偶然间得了一本好书而爱不释手，咱们在这里说笑他也看得进去，所以他不参与咱们的说话也不足为怪。”

        刘彘自打与刘羽对视一眼后就捧着书简东想西想，默默听她们说话思考，这时阿娇这么说他，叫他再不能忍，口气不佳的出言嘲讽道:“那你缘分可相当好，一出门便遇上贤良才俊。”

        阿娇眼睛一翻说道:“贤不贤良的我还不大晓得，倒并非什么才俊，相貌不及彘儿十之一二呐，才嘛，啧啧就是嘴太能说了，那也算不上吧，也不过他笑起来太引人注目啦。”

        刘彘的脸上一阵红白，瞪着她不再说话。

        刘羽见着从阿娇一进门到这时候，刘彘的气结还解不了，也不知他是恼在哪里。她当然不晓得刘彘多数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才气恼阿娇。刘羽很郁闷，却不能这样前功尽弃了，“住在灞桥边上的？那是哪家的贵公子。”她面犯疑惑。

        “哈哈哈，”阿娇乐的一串笑，“他是云阳糕饼肆的少公子啦，人称小阳哥的便是。”

        “那他爹不是大阳哥哈哈哈……”刘媛憋不住哈哈笑了。

        “哎？那就不能了，人说他老爹阳老板别人都叫做老阳，偏生给他还要叫声哥，嗨！”阿娇也笑着解释，“啊，我想起来了一件好玩的事，”她漆黑的眼珠子转动，狡黠的笑着，刘羽舒一口气呵呵问道:“那又是什么鬼主意了？”

        阿娇转着杯子乱晃着:“以前在堂邑时候，有一次冬天我二哥带着我出去玩儿，冬天的野地里着实没什么好玩，风又冷，那时候原野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人高的野草，我们就，放野火，哈哈哈，火烧起来叫风吹着漫野的乱跑，可壮观了。”

        刘媛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来，不由打了个哆嗦，“那个哪里好玩了？你们不怕烧到人？”

        阿娇瞧着她胆子小的样子笑:“三九严冬谁会去野上，我们在上风口站上马车拍手，好爽快。”

        看着大火拍手称快，刘彘听着心里也一个哆嗦:他们的玩法可真是有病。

        刘羽见阿娇毫无顾忌的说笑也渐渐放下心来同他们说笑，只是事后她告诫刘彘叫他不可任性胡为:一回两回的阿娇不怪你，次数一多只怕就要吵架，若再传出去，你自己想想吧。阿娇那是女孩子又再外面被馆陶姑姑百般宠着长大，她任性胡来还情有可原，你现在万万不行，多多注意关心她一些才好。

        刘彘鼓着眼睛愤愤不平的听着，然后点头:“对着阿娇也要忍？我就最忍不了她，你瞧她那嘚瑟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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