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秋佳节，人间处处张灯结彩，猜灯谜，舞龙狮，好不热闹。甄婉在瀛洲觉得冷冷清清的，便抚摸着当年第一次见到弘益时他留给自己的玉佩，想要是弘益在就好了。

        过不了多久，肩头落下几瓣梨花，弘益真的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甄婉没有哪一次见到弘益有这次这么兴奋和开心。

        “你忘了我当年给你这玉佩时说什么了？你需要时我就会出现。”过了这么多年，甄婉都觉得自己沧桑了，而弘益还是那个河中央少年的样子，嘴角上扬，调皮地笑。

        “你能陪我去人间走一走吗？”

        弘益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御剑而行，飞着飞着就回到了良考镇。

        良辰美景，甄婉的心软了下来，缓缓地问道：“跟我说实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河中央做什么呢？”

        “等你啊？”难得听到弘益有如此温柔的音色。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河边呢？”

        “因为我是仙啊。”

        甄婉无语了，这么无懈可击的回答，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占上风啊。

        这时弘益侧过头来，用很诡异地表情说：“其实，我选择你，是和宁殷选择你的理由一样的。”

        “什么？”甄婉差点就从剑上掉下去，“你也想要娶我？！”

        “娶你这个不知温柔为何物的小姐？！”弘益做出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吧，我终于领略到什么叫自恋了。”

        “那是为什么？”甄婉被弘益打击惯了，并不介意。

        “你不知道你是极阳之身吗？他没有跟你说？”

        甄婉眼神中只有无知和疑惑，“什么叫极阳之身？我只听说男子有什么纯阳之体。”

        “所以说你当时生错了嘛，你本来就应该是个男子，这样你就不用嫁给宁殷了。”弘益一副天命难测的表情。

        甄婉越发无法理解了。

        弘益便继续逗甄婉：“其实呢，极阳之身和纯阳之体都是按生辰八字来算的，这种类型的人啊，通常比较适合拿来练剑啊什么的，练出的宝剑锋利无比，可是天下英雄人人想得的宝物啊。

        “你这是在一个万家团圆的中秋节告诉我，我将不久于人世？！”甄婉完全不会相信宁殷会拿她来练剑，但是跟弘益久了，甄婉也学会了幽默和打趣。

        “他不是拿你来练剑的，是拿你来……莫非，你们还没有过……没想到宁殷竟是个君子。”弘益恍然大悟，不禁自顾自赞赏地点起头来。

        “快把话说清楚！”此时两人已坐在河边。甄婉一用力，几乎把弘益推进河里。

        “宁殷缺了一窍，所以虽然他的资质很好，但是修仙终究无法达到上乘，而你的极阳之身便可以助他唤回这一窍。然后，他成为一个心窍完整的男子，你会成为一个阴柔温婉的女子。”

        “那我还是我吗？”

        “你当然还是你，只是你就变成一个平凡人啦，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甄婉摇晃着弘益，使得他说话断断续续的。

        “那我该怎么办啊？”

        “安心当他的娘子，或者，自我牺牲一下，给我来练剑呗？”弘益还是嘴上不饶人。

        甄婉并不真的生弘益的气，但是有了心事，便无心赏月了，催促弘益返回。弘益护送甄婉回到瀛洲后便走了。

        “原来这才是宁殷家不惜把我的父亲送入大牢，也要逼着我和宁殷成婚的真正原因。”成婚以来，宁殷对甄婉一直彬彬有礼，所以现在甄婉对宁殷也并不反感，但是，还没有对他有好感到要牺牲自己成全他的地步。

        “留在瀛洲，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他现在没有逼迫我，可是难保他的父亲、他的师尊今后不逼他。”甄婉暗想，自己还是得想个办法脱身为妙。

        在不知向谁求助的时候，甄婉想到了墨仟。那个在婚礼当天坚定地让自己跟他走的墨仟，现在心中还有自己吗？他会知道自己从未忘记过他吗？

        不管怎样，瀛洲是呆不下去了，甄婉当晚收拾行李，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算是再一次逃婚吧，偷偷溜出了瀛洲。

        既然是偷偷离开瀛洲，自然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去蓬莱找墨仟了。甄婉只好先回到良考镇，把废弃的学堂收拾了一下，暂且住下了。

        话说紫玉常常来竹林玩，敏锐地发现学堂里竟然住了人，偷偷在围墙头查看，原来是那天在蓬莱遇到的和墨仟哥哥说话的姐姐。为什么她会来这里住呢？她不是也是修仙的吗？

        一天，紫玉扮成因为迷了路而走进学堂。甄婉正在打扫卫生，看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走了进来，便停下手中的活。

        “姐姐，我和爹爹一起来山中找草药，可是和他走散了。”

        “那就进来等吧。”甄婉还是很好客的，反正一个人住着无聊。

        “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紫玉四处转了转，确认甄婉是一个人住。

        “嗯，我在等人。”

        “是什么人啊？竟然让姐姐一个人等这么久。”

        “其实他也不知道我在等他。”甄婉一时不知这个话题怎么继续，便转移话题问紫玉家中的事。紫玉天生易与人亲近，觉得甄婉既然认识墨仟肯定也不是坏人，便跟甄婉说了很多家里面有趣的事，两人竟开开心心像姐妹般聊了一日。末了，紫玉说：“可能爹爹找不到我就自己回家了，我也回家了，下次再找姐姐聊天。”

        于是，紫玉有时候去看望墨仟，有时候去看望甄婉，隐隐约约中紫玉猜想甄婉其实会不会是在等墨仟呢？虽然她也很喜欢甄婉姐姐，可是她认为自己是有私心的，她想要长长久久地和墨仟哥哥在一起，看他练剑，看他对自己笑，看他说自己淘气。她不希望和其他人分享他，包括他的时间，他的笑容。于是她一直没有告诉墨仟，有一个他认识的姐姐住在竹林旁的学堂，她也长了心眼，不再为了能和墨仟一起坐在大鹏的背上，而央求墨仟送她回竹林。

        一旦有了心思，便会有行动。自从紫玉发现了自己对甄婉的醋意，和对墨仟的占有欲。每次去蓬莱时她都会带上一些亲手做的东西，有时是一个香囊，撒着娇把它挂在墨仟的身上，有时是一包美味的点心，在墨仟练剑累了歇息时送上去让他品尝点评。

        “这些会让墨仟哥哥多记住我一些吗？”紫玉心想。可是这些都还不够，她想要和墨仟更亲近一些，于是她开口对墨仟说：“墨仟哥哥，教我练剑吧。”她瘦小的身躯本难以挥舞对她来说笨重的剑，作为狐妖，虽然她会一些法术，但是不敢在墨仟面前表现出来，所以练得辛苦，一天下来已磨得手掌心生疼。可是为了能在墨仟身边一起练剑，为了哪怕他偶尔指点自己一招一式时亲密的动作，她忍了。其实这是违背她的本性的，作为一只温柔乖巧的狐妖，她最擅长的是君子抚琴，而她在一旁长袖翩翩。

        渐渐地，两人越发熟悉了，聊着各自的故事，墨仟开始向紫玉提到甄婉，紫玉假装不在意，可是心中却开始有些隐隐的痛。初成人形的她未体验过太多的人间情感，她的心是清澈的，没有一点杂质，她不想去分辨墨仟聊到甄婉意味着什么，也许最初的心是最包容的吧。

        紫玉享受着和墨仟一起练剑的日子；而墨仟和紫玉练剑时，回想的是和甄婉一起练剑的日子；此时的甄婉，却独自在竹林舞剑。虽然甄婉在方丈山时也学了些新的剑法，可她一遍又一遍练的，却是当年墨仟拾到的那本掉了封面的不知名的剑谱。也许是心境澄明，此番练习竟让甄婉有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剑气贯穿全身，整个人十分舒服。

        弘益来看甄婉，远远望去，发现甄婉身上竟有一丝仙气缭绕。

        “你这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偷练什么吗？”弘益十分奇怪，凡人登仙本属不易，就算甄婉的极阳之身异于常人，也需要得当的修炼，在这里，又无高人指点，甄婉怎会有如此的进步？

        “你来了啊！”甄婉在学堂住的几个月，虽有紫玉偶尔来访，可是毕竟与世隔绝，看见故人，甚是高兴，迎上前去。“我只是在练一本剑谱。你饿不饿，我做了些点心，你尝尝？”

        弘益大大吃惊，几个月不见，堂堂甄府的大小姐也会做点心了。实在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弘益夹起一块点心尝了一下，味道的确不错，不由得赞赏地点头：“我刚才看到你练的好像不是在方丈山学的剑法，你练的是什么剑谱？”

        “我也不知道哎，你想看的话，可以练给你看。”甄婉向来爽快，说着便舞起剑来。

        弘益看着看着便恍然大悟，怪不得甄婉会有如此进展，这不正是仙界失传已久的凌云剑法吗。有意助甄婉提升功力，就细细观赏了一番，为甄婉点拨了几句。

        忽然，弘益发觉了什么：“为什么你这里会有一丝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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