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对峙
寝殿内传出批阅奏章的声音，赵恒从钱公公手中接过汤药，亲自端过去。
“方才用膳时父皇的情绪就不高，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赵恒轻声问道。
“呃，这老奴也不清楚啊，殿下您亲自问问便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恒端着汤药往内室走，里面传来阵阵咳声，他驻足了几秒，咳声却不止。
“父皇，您先喝药。”赵恒急忙走到皇上身边，顺了顺他的背，把药恭敬的端过来。
皇上抬眼瞅着赵恒，对方没与他对视，咳嗽牵扯的肺部疼痛难耐，连气都喘不上来。皇上把药喝下，又看着赵恒拿帕子把自己的嘴角擦净，轻拍着背部。
不多时，咳声渐止。寝殿恢复平静。
“你没回去啊。”皇上问道。
赵恒心里装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又知从何处开口，他准备静待时机。他放低身姿，微微一笑：“儿臣听到父皇的咳嗽声，心里不安，进来照顾一下父皇。”
皇上神情缓和了不少：“你倒是有孝心。”
“父皇哪里的话，这都是儿臣该做的。”赵恒绕道桌案的一头，双手缓缓打开紫砂镂空的小香炉盖子，用小汤匙舀了一勺香粉撒进去，盖好香炉盖。一缕香气从镂空的缝隙中钻出来，弥散开来。
皇上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像是周身放松了，半响，低声开口：“方才有人递交了调兵的申请令。”
赵恒的手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试探般的问道：“这都入夜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调兵啊。”
他停顿了几秒，见皇上未开口，故意说道：“再说了，整个御林军都是萧将军掌管着，申请令想必她最先看到，父皇不用心急。”
“是萧称调的，说萧婉娆想临时加练，要去围场加强御林军，毕竟战事频繁，提前做好准备。”皇上睁开眼睛，看向赵恒，“你怎么看？”
赵恒心里打鼓，他没料到皇上直接问他，这是不信任萧婉娆了还是在试探他。不过，他知道萧称调兵的真实原因，他没想到对方的借口漏洞百出，这是机会。赵恒躬了下身，“儿臣听说萧将军今日去了大理寺，至今未归。”
皇上低了下眉毛，又问：“那依照你的意思，萧婉娆撒谎了？”
“儿臣不敢污蔑萧将军，只是今日本要与萧将军商讨些事，可萧府的人说她去了大理寺。这夜色深了，她还未回来，实在不是多想。”他不敢与皇上对视，怕神色路出马脚。
“朕也纳闷，按理说她不会做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若是遇险调兵……”
“父皇，一切还不能下定论，儿臣就是思虑了一下，待明日去围场查探便知。只不过儿臣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并说了吧。”香炉里的香很安神，不多时，皇上已经有些发困了，不过太子正说到要紧事，皇上耐心的听着。
“儿臣知道，您如今不想听那些大臣请求之言，可萧将军一直命大理寺审，这实在有失分寸，说的好听是您给她权利彻查乱党，她的确可以监督彻查，可不好听了说，她在借公权行私事。”赵恒抬头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看对方正闭目养神，便放心继续说下去，“已经两月有余，若真不干净，早就查出来了，而她一直拖着，无非是想抹黑朝中和她作对的老臣。”
皇上长“嗯”一声，“你给那些人当说客来了？”
赵恒急忙解释：“儿臣怎敢，儿臣与萧将军无过节，这些话是中立之言。眼下当务之急是强练军队，稳固国家，若自己朝廷都彼此看不顺眼，统一大业岂不耽搁。”
“哈哈哈哈哈。”皇上突然仰头大笑，用手指点了点太子，“你倒是有这些想法。”
赵恒被笑声惊出一身冷汗，“所以父皇，您不要只听信一位臣子的言论，在家国利益面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所做是否忠心。”
皇上点了点头，“朕会留心萧婉娆的言行举止的，你说的朕也会考虑。时候不早了，回府歇息吧。”
赵恒跪安。出了勤政殿大门，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王靳上前询问。
“萧婉娆明日就会知道，她会面临什么。”
王靳低声应道，“您猜这次是谁所为？”
“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我也猜不准是谁，但对方的目的一定不是杀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话不言而喻。
赵恒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我们配合了，于双方都有利。”
……
莫北辰睡得昏昏沉沉，觉得自己的头胳在什么上面，而肩膀又压着什么。又一阵风刮进来，卷走了莫北辰大部分睡意，给他披上一层刺骨的冰凉感，打了个寒颤后，缓缓睁开眼睛，他顿时明白那种双重感知从何而来了。
此刻，萧婉娆枕在他的肩头，他和萧婉娆亲密的抵着头。这下，睡意全无，还激起一阵心跳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更惊讶的是，萧婉娆也睡着了，还枕着他的肩膀。
外面的天还黑着，分不清是半夜还是快天亮，莫北辰不敢动，怕惊醒萧婉娆。既然肩膀已经没了知觉，那就继续当枕头吧。
正想低头看看萧婉娆的睡着的模样，肩膀突然没了重量。
萧婉娆睡醒完全没痕迹，和没睡之前没有区别，就是看莫北辰的表情略带惊讶。
莫北辰手舞足蹈的解释：“不是我，是你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说了叫醒你也不好，还是我牺牲一点吧。”
萧婉娆站起身，用行动告诉他闭嘴。
“真的，你要信我，我哪敢占你便宜……”话没说完，小腿挨了不重的一脚。
“我说什么了吗？”
莫北辰抱着腿，噤了声。
萧婉娆站在门外，像在夜观天象。这只是在莫北辰眼中。
“准备出发。”
莫北辰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啊，天还没亮呢。”
“快亮了，等我们返回原位，就差不多了。”
怎么看出来的？还真会观天象？莫北辰心想。
男人看着他们收拾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就走了。”
萧婉娆未理会他，莫北辰小声问道：“他怎么办？”
萧婉娆侧头对男人说：“你与他们没关系，更重要的一点，你在我的计划里也不重要，一会儿天亮了就回去吧。”
她出了门就听到男人大喊：“这么肯定吗，就不怕有万一？”
萧婉娆骑上马，临走时同样喊了一句：“我对我的猜测有信心。”
路上，莫北辰没忍住，问了萧婉娆为什么认为那个男人不会造成威胁。
半晌，萧婉娆说：“你以为我杀的那些人跟他是一伙的？”
“不是吗？”
“你也对我的武功太高看了，若他们是一起的，我杀那些人的时候，他不会先观战，等人都死光了才打算出手，并且他配合跟我走，中间没有任何被杀了兄弟们的愤懑之感，这都说明他与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那也不能确定没威胁啊？”
萧婉娆看向他，八只马蹄不自觉的靠近了些。踩在泥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非是那些大臣找的与身份不符的劫匪罢了，为了避免结仇，还是拼凑的队伍。他们的目的就是拖住我，让我借私事调兵求救，结果我却毫发无损。”
莫北辰脸上写满了震惊，怪不得萧称让他来了，人家有更重的事情办，配合的真好。“那你方才对他说，他在你计划里不重要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敌人的棋子罢了，敌人都输了，棋子又算什么。”
天空换上了紫色衣衫，萧婉娆的侧脸在半露的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又好看。
莫北辰抬头看看淡紫与金黄相接的天空，再趁机瞄一眼萧婉娆的侧脸，感慨世间的美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双人伴着朝阳向前走去，静谧而美好。
萧称在分别处等候着，萧婉娆看到他后，加鞭过去。莫北辰心里一酸，也说不清为什么。
“将军，一切在计划中，您直接去围猎场，估计皇上会命人巡查围场。”
“知道了，辛苦你了，做得很好。”萧婉娆会心一笑。
莫北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不辛苦吗，还给她当了半宿枕头。只见萧称看了他一眼，还冲他点了一下头。这算鼓励吗？就算吧，萧婉娆的鼓励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萧称态度有改变也很意外，莫北辰平复许多。
……
萧婉娆到围猎场时，将士们正在操练。萧称对他们说将军稍后就到，都自觉一些。
“见过萧将军！”将士们整齐宏亮的声音冲破围猎场，直冲云霄。
“都好好练，你们随我出生入死多回，这一次选你们也是对你们的信任，稍后会有皇上的人来观看，都打起精神来。”
一声声口号喊出了气势，喊出了底气。
赵恒带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御林军真的在围猎场训练着，萧婉娆竟然回来了。
萧婉娆捕捉到了对方脸上那一瞬的变化，提高音量问了句好，仍不作揖行礼。
“萧将军何时回来的？”
“什么，我昨日就回来了，要不怎么会调兵呢。”萧婉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
“是吗？那你可辛苦了。”赵恒有种自打耳光的感觉，他强装镇定的看着萧婉娆，企图看出她的破绽，可惜没有，不过还好，他们这场对峙没有输赢，他也扳回一局。方才皇上已经下旨停止对大理寺的审问。想必萧婉娆还不知道，否则她没这么猖狂。
“借一步说话，太子。”
两人往远处走了几步，避开了人群。
“打开天窗说亮话，太子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你怀疑我？”赵恒低沉的问道。
“就算不是你，也是与你一心的大臣，你不会不知情。”萧婉娆眉目极冷的说道。
“我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不过我很感谢这个人，我和他配合的很好，就如同萧将军和你的副将那样。”
萧婉娆眯起双眸，喉咙低声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赵恒换好皮囊回答：“你回府就能听到圣旨了，否则我说你不信。”
萧婉娆料到了他说的是什么，有得必有失，这就是一步险棋，她和赵恒分别借刀，“杀了”皇上对他们的信任。萧婉娆的十指狠狠地嵌入掌心。赵恒和三年前的确不一样了，没了萧义章他也有能力独当一面了。不过，这只是开始，他们之间的对峙停止，只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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