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筝
西厢房还亮着一盏烛火，阿昭坐在桌前凝神，良久，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嘴里念叨着：“云昭……云昭……”
春日的天气不太稳定，下过两场雨，万物都被滋润，争先恐后的探头出来。莫北辰在忙着做神秘的大事，除了吃饭回房，其余时间都见不着影。
书房响起叩门声，紧接着是云昭求见的声音，萧婉娆迟疑了一下才起身去开门：“云昭，什么事啊？去书房旁边的侧室去说吧。”
“啊，好。”临走时，云昭警惕的看了一眼书房，萧婉娆的书房如此偏僻是令他没想到的。
“是在府上闷得慌了吗？”萧婉娆给云昭倒满一杯茶，对方恭敬地接过来。
“怎么麻烦姐姐做这种事，闷倒是还好，如今有吃有喝的，不想在蛮族人的领地，整日提心吊胆，我只是觉得我的伤早无大碍了，姐姐可否让我做些事情，我不想当个废人。”
萧婉娆莞尔：“当然会给你安排，一会儿你就跟我去军营，我带你看看东梁的御林军。”
“好，我这就去准备。”
萧称正在军营视察，底下的人来报：“萧副将，大将军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这你看着，我过去。”萧称预感到了那个人是谁，从赐姓就看得出来，萧婉娆对他很重视，如今带来军营，恐怕要给他安排职务。果然如萧称所预料的那样，萧婉娆把云昭带到了练习的场地。
“真的很壮观，那我要加入他们吗？”云昭感叹道。
“你先好好转转，我和萧称有事要商议一下。”萧婉娆把萧称带到一边，“以后多带带阿昭。”
“将军，您要把他安排在什么位置上？”
“让他直接充军行不通，他是我带来的人，是我的亲人，”萧婉娆看得出萧称并不信任云昭，只能委言劝导，“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在你之上的，你的本事我最清楚不过，且你与我一同长大，我最信任的还是你。”
萧称神色略微缓和：“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将军对我的信任。”
“我想让他做个参领，至于安排在第几个营阵你说了算。”
“他的武功方面？”萧称自然要问清楚。
“参领在作战时可以退居幕后，这些不是大问题，再说了有你在可以好好教教他，他很有天分。”
“是，末将遵命。”
……
“嘶，啊。”莫北辰疼得甩了甩手，手指头又扎破了，豆大的血珠渗出来，“扎个风筝我容易吗。”他走到湖边捧了一手掌水冲洗了一番。他知道惊蛰那天要去放风筝，便决定一定要自己做，到时候最好是他和萧婉娆能放一个，如果她不愿意放，那就自己放给她看。木棒都是他削的，从前在莫家寨他就给师弟们做风筝，不过那是不会太讲究。这次不一样，为了要求长短粗细一致，总是削到手，刚才好不容易削成了，绑绳的时候没控制好又杵到了手指。
“我可找到你了。”
纯真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莫北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福襄：“福襄怎么这么聪明啊，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嘻嘻，你在做风筝啊？好厉害啊。”福襄瞪着大眼睛盯着莫北辰手上的动作。
“马马虎虎，重在心意。”这句话福襄没听懂，他也没解释，就是等风筝都做好了，一回头发现福襄看的如痴如醉，莫北辰当即笑出了声，“看傻了？”
“以往府上都不放风筝，我总是站在台子那看外面的人放，所以我更没见过怎么做风筝了。”
莫北辰听得心酸，在这种人家，即便是下人也是没什么自由的，比不得寻常百姓。“那福襄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个？”
“真的吗？”福襄惊喜的跳起来，“要要要。”
“那你想做什么图案？”
“兔子，我喜欢兔子。”
“那你跟我回房间，我给你画出来。”莫北辰拿着做好的风筝带福襄往回走，其实不用福襄说他也打算给她做一个，包括福铃的。
看着莫北辰低头作画，福襄觉得他英俊无比，几笔下去就成了型，最后红墨点睛。
“你好厉害啊，真帅。”福襄冲他竖大拇指，“我觉得云昭没你帅。”
幸亏兔子画完了，否则这画就作废了，莫北辰听不得这个名字。从前萧称和萧婉娆走得近，可人家毕竟一起长大，这个云昭和自己一样半路杀出来的，这么受萧婉娆重视，有什么资格和自己比：“哼，当然了，这很明显好吗。”
“嗯嗯，现在一看是很明显的。”福襄傻兮兮的笑着说。
“小福襄，不对呀，你和这个云昭有交集吗？”自从萧婉娆告诉府里人阿昭姓“云”后，他就没见过他，福襄一个女孩子更应该没交集啊。
“早上我浇花的时候，他和我主动说话，问大小姐的书房，我不想告诉他。”
莫北辰拽着福襄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你告诉他了？”
“我，”福襄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我觉得大小姐挺喜欢他的，就大概指了一下。”她也不太好意思说当时觉得云昭很帅气，一时受迷惑才说的。
“喜欢？狗屁，大小姐才不会喜欢她。”莫北辰气得坐回椅子上，“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这个我知道。”福襄急着辩解。
莫北辰短期茶喝了一口，结果就听到福襄说：“就像姐姐和萧称哥。”
“噗。”莫北辰听到了了不起的事，没控制住。
“我的画，”福襄飞速现身把兔子抢到怀里，仔细检查着，“还好没喷到兔子上，就一点点，擦擦就好了。你干嘛这么激动呀。”福襄拧着眉毛不满的说道。
“不是，你姐姐，和萧称？”说着用两手打着手势，表示是一对。
“对啊，你看不出来吗？”福襄歪着脑袋说道。
莫北辰拍着脑门，脑海掀起一股风暴，仔细回忆着，好像真的有不少细节和端倪，自己怎么这么笨，看不出来就罢了，还瞎误会萧婉娆和萧称，一想到这就愧对于他们三个。幸好从没说漏过嘴，否则萧婉娆非打死自己不可，甚至对自己更厌恶。
“你怎么了？”
“哈哈，没事啊，就是你提醒了我，你姐姐的风筝要什么图案？”
“她喜欢月季花。”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就在风筝上画上月季。”莫北辰转身去做画，此刻他的大脑还是混乱的，急需做事冷静一番。
……
从军营回来的路上，萧婉娆向他们两个提了明日的活动，云昭自然表现得很开心，萧称看不出喜乐，萧婉娆明白他这大男子气概，多半是害羞。
“好久没陪着福铃了，你到时候可别拉着脸。”
萧称嘴角挂上一抹微笑：“将军又打趣我，我就是不太习惯做放松的表情，我也控制不住啊。”
“哈哈哈哈，萧称难得听你私下说这么多话。”
云昭的马稍稍落后，正看着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
萧婉娆回到府里的时候，碰巧看见福襄从莫北辰的房间出来，还带着点雀跃。萧婉娆的眼神闪过一丝的惊讶，没多停留回了房间。
倒是跟在后面的云昭截住了福襄：“小美女，”他扬扬下巴指向莫北辰的房间，“那是你的房间吗？”
福襄想躲，却屡次被堵住，抬头对上云昭的眼睛，偏偏脸颊发热：“你要干嘛啊？”
“你早上帮过我，我还未道谢呢，你就跑了。”云昭盯着她的头顶说道。
“不用谢，不是大事。”头顶传来一声酥笑，福襄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
“那起码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嗯？”
福襄不动，趁云昭不注意跑回了房间。
云昭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那就叫，‘阿真’吧，多天真啊。”
……
萧婉娆在花园浇花，福铃的月季都含苞待放了，其实福铃喜欢月季是因为她。刚来这里时，萧婉娆的警戒心很重，福铃像逗她开心，就偷偷摘花做成花环给她戴，萧婉娆起初不敢领情，见福铃执着，就随手指着墙角处的月季。当时福铃觉得很开心，他的主人终于接受了。萧婉娆带上花环的时候，福铃觉得月季花也可以这么漂亮。每次看到月季开，萧婉娆就想到那件事，心底又酸又暖。
眼神一扫，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衣角漏出来，萧婉娆轻声走过去才发现是莫北辰，对方做活入神，没察觉“老虎”降临。
“原来你这几日忙着作风筝呢。”
莫北辰听到背后的声音，汗毛都竖起来了，犹豫着回头看去：“你什么时候来的？”莫北辰拿着风筝站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我吓死。”
萧婉娆瞪他一眼：“就这个胆儿？”
“昂。”莫北辰不服气的仰着头，“你要吗？我，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
合着不是给自己做的，萧婉娆略有失落，不过脸上依旧风平浪静：“不用了，多麻烦啊，我看着你们放就行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艹，我嘴欠吧。”莫北辰被自己气得差点砸树，“不对，她是不是生气了？气我没主动给她做？”这么一想那股怒火都消散了。明天等着吧。
惊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微风徐徐，把烦恼的忧愁都吹散了。萧婉娆是朝廷命官，有资格去皇家园林放风筝，不过她要带家眷，不愿碰上那些大臣。而是去了田野，一来那里清静，二来那里更宽敞。
“大小姐选的地方真好，旁边就是麦田。”
“萧将军体查民情来了。”莫北辰走到萧婉娆身边说道，“的确美，但比我家还差些。”莫北辰抬头让阳光沐浴着自己，一脸惬意。
萧婉娆扭头看着他的侧脸，阳光铺下来，像渡了层金光，萧婉娆真心觉得此刻的莫北辰是耀眼的。
“是不是很好看。”莫北辰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萧婉娆，嘴角挑起个弧度。
“正经点。”
东梁的习俗就是放风筝祈福，可以为家人也可以为国家。风筝翱翔，把你的愿望一并带给上天。
云昭凑过去找福襄，看着她拿着兔子风筝，觉得还真符合给她取的名字：“咱们一块放吧。”
“你没有风筝吗？”福襄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那些都不好看，我就瞧上你这个了。”他伸手扯过一截线，和福襄一起放着风筝。
福铃扭头看到了这幅场景，拍拍身旁的萧称：“称哥哥，福襄什么时候和云昭这么熟了？”
“我也不清楚。”萧称蹙着眉盯着云昭，他总觉得这人有目的，“回去好好祝福福襄别和他走这么近。”
“嗯，我知道。”
蓝河里的风筝越来越多，承载着每一个人的愿望，有盼望别人安康的，自然就有盼望别人惨死的。各怀心思罢了。
莫北辰的那只风筝非得很高，他扭头看着萧婉娆，见多方卸下防备专心做一件简单快乐的事的模样，令他心痒。“你也试试啊。”他把转轴递给萧婉娆。等到他快没有信心的时候，萧婉娆才伸手去拿。
他们微笑，仰望，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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