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婉娆
一进大门，云开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阴暗之气。正院富丽堂皇却无半点美丽，干活的下人们面无表情，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云开很害怕，但她现在进来了，不能跑出去的。
“回来了，快去沐浴更衣，沾了一身的血腥晦气进门。”一个穿着和下人不同的女人语气严厉的说道，崔隐秀本要转身走了，可瞥见了萧义章手里牵着个孩子。
无数想法爬过神经，她狠狠瞪着萧义章：“她是谁？”
“你先别跟个泼妇一样大吵，我会跟你解释的。”萧义章不耐烦道。
“我像泼妇？不会是你那死了的相好留下的孩子吧。”崔隐秀声音凄厉。
云开害怕的往后躲，萧义章不欲和她在这争论，领着云开进了房间。
“混账。”崔隐秀在后面怒骂着，打碎了房中的茶杯，“来人。”
“夫人·，有何吩咐？”
“派人去把那个孩子的身份查清楚。”崔隐秀死死盯着里面的房门。
“不必查。”萧义章及时走出来，给下人递了个眼色让其退下，“我说了会告诉你来龙去脉，你这么急做什么。还有，有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云开的身世暂且让崔隐秀平复了一下心情，可紧接着，萧义章竟说要收养她。她当即拍桌子坐起来：“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你又开始。”
“这孩子身世你可查过，确认是那个仆人方伍的？”
“我当人派人查过，云中平唯一的孩子在他妻子的肚子里，已经一尸两命了，况且孩子这么小，就算是临时让她装，她也装不像啊。”
“那你也别忘了，方伍是被你利用来的，他并非心甘情愿，这孩子是他的，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告诉这孩子真相，难道她不会问她的爹去哪了吗？”
“方伍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他自己心里也有愧，但他希望我能保住他的孩子，所以这反话必定没少说。再说了，如果他不听话我有的是方法让她忘记。”见对方没有半分退让之意，萧义章变了神情，“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养这个孩子？”
“我不是怕，我是为萧家着想。平白多了个孩子，外人如何看？”
身为阴险的人，萧义章怎会想不到这一点：“你五年前小产那次，我根本没对外提过，我只说那孩子先天体弱，天象不合，送出去养几年。”
“你，你早就有打算了是吧。”崔隐秀瞪大双眼，恨不得劈了他。
“你别冲动，孩子为何保不住都怪你自己，女人家家学武功干什么。”萧义章起身安慰她，“其实我本打算告诉外人的，因为养好身子还可以怀上，可谁知我一出门医师竟告诉我，你损伤了根本，再不能孕，我这才想出的办法。”
“你想和外人生一个？”
“我只能告诉你，我想得到的，那就一定能得到。所以你别动什么歪心思，现在不是你崔家的天下了。”
留下女人愤怒的嘶吼，萧义章得逞离去，他自然没完全对那孩子放松警惕。
每天晚上，云开都躲在被子里偷哭，以往都有母亲陪她入睡。母亲说过她已经不小了，可以自己睡了。虽每次都这样说，但只要她求母亲，还是会换来安心的陪伴。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她多希望自己经历全是做梦。云开怕抽噎声引来人，捂住嘴巴哭。她真的好想父亲母亲，几乎每一夜都是这样哭累了才入睡的。
萧义章毕竟公务繁忙，虽让人看着她，但府上那么大总会照顾不周。
这天，看守云开的丫鬟提出去外面看看太阳。云开无心观赏，她每天都怕被赶出去，虽然她不想呆在这里。
远处一个皮球砸过来，正好砸中云开的后背，向前跌倒。
“呀，你没事吧？”丫鬟把她扶起来，往后看去，“是大公子。”
“呦，被球砸一下就摔倒了。”萧成善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嘲讽她。
云开抬头看着这个半大少年，比离澈还要长两岁，可为何品行这么恶劣。
“你瞪什么，小野种还想做我妹妹，你也配。”
“你骂谁是野种。”云开头一次听到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气得跳起来还嘴，可是比人家小这么多，对方一伸手就能把她推到。何况他是正经的公子。云开后悔了，可萧成善被惹怒了，扯着她的衣服去见母亲。
“娘，爹带回来的野种骂我。”
崔隐秀也经常看不上儿子，可这件事关乎到了地位，她正愁下不了刀呢。
“你放开我。”云开就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被人捏着，她吓得双眼通红，不会这就要死了吧。
“怎么，你还敢骂公子，真当自己是萧家大小姐了。”崔隐秀一双丹凤眼瞪人，凌厉尽出。
“我没有。”云开一步步后退，被只大手拎回来。
“你还是个孩子我也不忍心对你做什么，自己走吧。”
“娘，不能这么放过他。”萧成善在一旁点火。崔隐秀瞪他一眼，“如果你还赖着，别怪我不客气。”
云开憋回眼泪，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是要吃了她一样。换做以前，她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但是现在没人能保护她了。云开坚定地摇头：“萧大人没回来，我不能走。”
“哈哈哈，好啊。”崔隐秀站起身，递给下人个眼神，把云开拖走。
……
萧义章回来时先奔云开的房间看她，发现没人在。他的心不禁沉了一下。
“大人，您要找什么？”管家问道。
“这屋里的孩子呢？”
“老奴也不知道啊，难道不在屋里好好待着吗。”
“把夫人叫来。”
“大人，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在房里躺着呢。”管家为难的说。
萧义章更加确定了，不顾阻拦就往房间奔去：“你把那孩子怎么了？”他一进门就问道。
“听听，你急着来是为了那孩子？”崔隐秀倚在床上，萧成善在一旁坐着侍奉。
“那我该说什么。”
“爹，娘病了您都不关心，竟然找那个没名的野种，”话还没落，萧成善就感觉被拎起来了，“爹。”
“萧义章你放开他。”崔隐秀急的大喊。
“野种，你教他的？我萧义章怎么生出你这么没教养的儿子。”他猛地把萧成善丢在地上，“说吧，那孩子在哪。”
“你回来晚了，早死了。”
萧义章再踹儿子一脚，疼得对方嗷嗷叫：“你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挑的事，你给我等着。”
“娘，爹什么意思啊，我才是亲生的。”萧成善哭的满脸鼻涕，毫无形象。
“我看未必只有你是亲生的了。”
萧成善张着嘴愣在那。
……
“大人，我搜到了您配给那孩子的丫鬟。”
萧义章神色不明的等着下文，管家接着说：“已经死了。”
“去，多派几个人在附近搜。”萧义章气得不轻。虽说没和云开相处多久，但寥寥几句话他更觉得喜欢她，哪怕这孩子不愿认他，那也要给他个好归宿。死了怎么能行。
第一次，这个从小生存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血的男人，有了害怕的情绪。就好像心底最纯净的花园要被污泥毁坏了。
他手心急的出汗，等不及似的自己出门去寻。
“大人，前面那个草丛有一块衣襟残布。”
萧义章抓过来看，这正是云开穿的那身衣服。心脏被紧紧一攥，大步往里走去。
太阳快要落山了，若是黑夜来临前还找不到，难度可就大了。
云开受着身上的疼痛沿路往回跑，那个带走她的人要灭口。云开一开始就瞧出来了，只要她反抗，那人就威胁她。
眼看就要进草丛了，危险的气味越来越浓。云开一口咬在那人的胳膊上，发了狠。疼得对方叫了一声，便踹了云开一脚，毕竟她是孩子，这一脚让她直直的躺到了地上。
“小兔崽子，还不愿意死呢。”那人一把云开拽起来，继续拖着往前走。
云开顾不上害怕，除了留下生理上的泪水，她此刻在想着怎么逃，眼看着过了草丛，就看到了一小片河流。要淹死她，她再次朝那条胳膊咬下去，那人没了耐心，扇了她一巴掌。云开头晕眼花的功夫就被扛起来往河边走。
“云开，拿着这个，万一遇到危险或许能用到。”方伍的话突然回想在云开耳边，对啊，自己手里有刀。
自己力气实在太小，掏刀的动作引起了那人得注意，回头一看，眼部迎来剧痛。
“啊。”他痛得一下子把肩上的云开丢到了地上，如果再有些力气，他的眼珠子就被挖下来了。云开恨自己无能，但也好歹扎进去了一寸，血流不止，狰狞无比。
那人强睁着一只眼，万万没想到这小孩还有刀。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他拿起刀想要刺死云开，再丢进河里。
云开被摔了这么多回，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她撑着地往后挪着，看着危险寸寸逼近。远处有貌似有个人，她极力朝那人型挥手。
“别他妈再演了，我不会再信了。”说着就举起刀要刺下去。
云开在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但是下一秒疼痛并没有来。随机是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孩子没事吧。”
云开睁开眼睛，面前换了人，她看向躺在血泊中的男人：“他死了。”
“我看他拿着刀要杀你了，我就拿这火铳给他来了一枪。”老人对她笑了笑，“起来吧，没伤着吧。”
云开惊魂未定的摇摇头，她这才感到害怕，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谢谢爷爷。”
“你在哪里住，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爷爷，我记得家，我可以自己走。”万一找到萧府，连累了这个恩人就不好了。云开没再推脱，站起身往回跑。
她的记忆力好，刚才来时的路还记得，看到远处有人搜查的时候，云开的心一凉，会不会那人没回去复命，又派人来杀她了。云开蹲下身观察着，好在下一刻她看到了萧义章。
云开想好对策往他那里跌跌撞撞跑去。
“大人，是不是那孩子。”
萧义章看到云开还活着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蹲下去接她。
“呜呜，”云开在萧义章怀里放声大哭，博得他更深的同情。
“好了好了，没事了。”怀里的孩子退出来，噗通给他跪下。
“我以后认您做父亲，我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那张狼狈的小脸，此刻惹人怜爱，萧义章简直疼得不行。
“先起来说。”萧义章拉着她站起来。
“您答应我，我可以在府里干活，但您被赶我走。”云开给萧义章磕头，嘴里喊着最违心的“父亲”。
“我当然答应。”萧义章把云开抱起来，抹掉她脸上的泪，哈哈大笑一声，他求之不得呢。没想到此番意外倒让这孩子和他更亲近了。他安抚了一会晕开的情绪便打道回府了。
让这孩子认自己，简直是最开心的事。萧义章吩咐人给云开梳洗，请医师看她的伤。休养了两天，云开才恢复如初。
崔隐秀被冷落了好几天，听到云开竟然没死，还被认了做萧家小姐，气得两天没吃饭。
这日萧义章回来，就奔书房。管家见他在认真写字：“大人，您怎么回来就练字啊。”
“哈哈，我不是练字，我是取字呢。”
“您是给那孩子取名字呢。”
萧义章皱眉：“你没吩咐下去吗，都得称小姐，再有叫错的挨罚，”他拿笔尖指着管家，“你也一样。”
“是是是。”
……
云开坐在床上发呆，她这一次虽死里逃生，但以后免不了有下一次。萧义章很忙，光凭几个下人也护不住她。她想自己变强，虽然要吃苦头，可还有什么比生活在这更苦的呢。
门外有动静，是萧义章进来了。
“父亲好。”
“在这干嘛呢？”萧义章温柔的问，“来，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云开看着纸上的字，小声念道：“婉娆？”
“对，女孩子，自然温婉可人，但你长得这么漂亮，娆却不妖。”
名字早晚会换，云开早就想到了。其实心里没有，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云开假装开心的点点头：“我喜欢。”
自此，世上再无云开，只有一心报仇的萧婉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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