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混乱
鲜红的枫叶为这萧瑟落寞的秋色添了几分鲜活，可在有的人眼里，这样的红也是一种悲凉。低头数着石阶一步一步往城楼上走去。
“郡主，您来这干嘛呀？”婉心在后面紧追，“这里是外城楼，内宫的女眷不能随意上来的。”
眷柔像是听不到，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坚定：“那我上来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处死我。”
站在城楼的顶点望下去，依旧是广阔的皇宫。眷柔烟波无痕，淡淡地笑了一下：“婉心，今日看到了才明白，自由这种东西是看不见的。”
婉心顾着看四周有没有人阻拦，满心的焦急：“郡主，内宫也有高台，咱们回去吧。”
冰凉的墙面击碎了眷柔飘摇的心，就如昨夜父亲说的那番话。什么都没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化为了泡影。眷柔闭上眼睛呼吸着最后的一口空气，老天爷对待命不好的人就是如此凉薄，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天，都没有温暖的阳光为她送行。
“婉心，我听见有脚步声寻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守卫。”多么寻常的一句话，婉心没多想，真的退后几步去查看。
“没有啊，郡主…”婉心回过头来，看到的是眷柔往下跳的画面，她失声的喊着郡主，可她来不及抓住……
一个不宽实却强有力的怀抱接住了她，眷柔虽是闭着眼睛的，也能依稀感受到她被救了。她竟然没有死成。
萧婉娆赶到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女子跳城墙的画面，顾不得多想，几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对方的身子，若不是她会武功能跳起来借力，恐怕此刻是两个人都被砸死在这了。饶是这样，萧婉娆还是摔到了地上，当了肉垫。
“大将军没事吧？”守卫们见此情形都围过来询问。
“没事，都退下吧。”萧婉娆这才看清女子的脸庞，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精致的脸庞却有着说不出的憔悴感，那双好看的杏眼毫无神韵，嘴唇或许是被吓得也发了白。她的衣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锦云，衣服的料子也是上等的彩锦，腰间坠着一块青色的禁步。
萧婉娆猜测是为贵人小姐。
“郡主。”婉心急忙从城墙跑下来，看到眷柔没事，激动的大哭。“多谢你救了我家郡主。”
萧婉娆揉揉肩膀起身，本想着拉对方一把，可眷柔却怨恨地看向她：“你为何要救我？”
“郡主。”婉心被她的语气吓住，眷柔推开她，自己站起来。由于摔倒了膝盖，她的双腿站不稳。
萧婉娆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可这种行为她不理解，自己赶着进宫也不便多说：“我的确没什么理由要救你，可你有何理由非死不可。”她看向婉心，“照顾好你家郡主，别再让她做傻事了。”
“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没有希望活下去了，所有人都在骗我。我最爱的人都死了，我却要嫁给别人做傀儡。”
最爱的人…萧婉娆停下脚步，心里发胀，她想到了自己。这种感受本就是最扎心的。思及此她回头又补充了一句：“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希望不是吗？死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你若未亲眼所见，就不要相信他人的只字片语，若你亲眼所见，也要相信你心里的判断。”
眷柔冷静的呆望着她，“好好活着，看着那些伤害你的人落得什么下场才不枉自己在世间走过一遭。”
女人利落的背影留在眷柔的视线内，久久抹不去。
……
钱公公没料到萧婉娆来了，打远处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大将军怎么来了？”
“请公公通报一声，我要求见。”
皇上长久服药，副作用也是越来越明显，身体勉强撑着可内里已经是虚壳。萧婉娆见皇上蜡黄的脸色，心里隐隐不安。
“自从朕收了你的兵符，没有诏令你还真是一次朝也没上过，一次也没来求见过。”
萧婉娆跪下请罪道：“皇上收回兵符，就是提醒臣好好思过，至于朝堂的事，臣也不想和诸位大臣彼此添堵。若是国家需要打仗，皇上一道圣旨臣会立刻受命。”
“哈哈，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朕如何也怪不起来。”皇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身后的枕垫，“有什么事禀报啊。”
从宫中出来时已是正午，可今日阴云密布。让人不免响起静安山的情景。
“大将军慢走。”钱公公急着说恭送的话，倒是惹得萧婉娆注意，她侧过脸冲对方笑了一下。
“公公近来气色不错，不知得了什么美事儿啊？”
“哎呦大将军，您打趣老奴了，我这一把年纪哪还有什么美事啊。”
“皇上气色不好，您可别顾着自己，忘了本分。”萧婉娆不再多说，留下这句话让他自己体会。
她回去没有选择寻常路，特意走的能和内宫交汇的那条石板路。即便是皇宫时常有人打理着，这秋色也难以掩盖。
“萧将军留步。”萧婉娆被冷不丁的叫住，声音还是个陌生的女人，回头看去，竟是早上救下的那位贵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眷柔微笑道：“衣服纹饰能看出你不是普通人，样式能看出来你是习武之人，还有发髻，走路姿势这些都能指向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将军。而我是通过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得知的。”
萧婉娆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谁料眷柔说的是：“守卫们都喊出来了呀。”
萧婉娆听到这个回答忍不住笑了，这和早上判若两人：“你心情好转了？”
“是听了你的话想通了。”眷柔往前走出一步说道，“你很不一样，如果不是你，那些话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对我说。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方便的话你可以说，礼数方面我向来不遵守，还妄见谅。”
“我不介意的，我是肃清王的女儿。”
“肃清王？那您是位郡主？”
“我未来还会有一个身份，”眷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加重语气，“东梁的太子妃。”
萧婉娆显然被震惊了一瞬，挑起眉毛确认道：“太子妃？”
“很诧异对吧，我也是，这还不是最荒谬的。我的父亲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拿我的心上人做威胁。”眷柔提到心上人时，眼里充满了温柔和向往，可那是短暂的一瞬间，“萧将军有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你能否体会这种心情。”
半晌，萧婉娆坚定地回答有，“我能体会，我甚至不如你，我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沿着这条路往前面走，眷柔和她讲了自己的故事。他的心上人原本是肃清王身边的侍卫，每次出行都在暗中保护眷柔。
互通心意那天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梦，可这场爱情来得快消散的也快，肃清王把侍卫关押起来威胁眷柔，只要肯跟他去武幽并嫁给太子就饶他不死，眷柔没办法看着心爱之人日日受刑，只好忍痛答应。
“可是出发的前一天父亲就已经杀了他。”眷柔眼里的恨意已经凝结在眼睛里，流不出泪却让人看着揪心。
“你没有亲眼所见……”
“其实仔细想想便知，父亲不会放过他的。萧将军和普通的女子不同，你应该明白他们那些人的心理，手下爱上了自己的女儿，这就是背叛，是不忠，是不可饶恕的错误。父亲向来对手下无情。”
萧婉娆当然明白，可她不忍心给面前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当头一击。
自私的人种下罪恶，却给干净善良的人留下了散不开的阴霾。
……
“你怎么会？”云昭没想到潋潋此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几日的折磨已经让她瘦骨嶙峋，不堪一击。
“我偷偷溜出来的，萧称一会就发现我了，所以时间不多。”潋潋的嘴唇干裂，云昭总感觉她每说一句话下一刻就会吐口血，“你现在把我送出去，对谁都好。”她下了最后通牒。
云昭却冷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你是贼，是太子的贼。”他的话不留一丝情面，的确，他又不喜欢潋潋，从来都只有利用。
“好啊，你就不怕我全都告诉萧婉娆？别说她不会信，凭她的本事，你早就被怀疑了。现在她就是缺一个证据。”她说完脖子就被掐住。
云昭咬着牙说道：“如果那天我选的不是你，你就真的沦落青楼了。赵恒不派你还会派更聪明的。你现在说这些话拿住谁呀，嗯？”
潋潋满身的绝望，云昭说的不错。如果他选错了或是一开始就失败了，自己就永远出不来。可如今这般好像也强不到哪里去，为什么会这样。
“好，我不拿住你，我不强求了。”她示弱投降。云昭也清醒了一些放开了她。
萧称发现她不见立马警惕起来，可云昭这里没有人，他不免有些怀疑。
“萧副将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云昭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我也有公事要办，让一让。”
潋潋沿着出城的方向跑，可是体力不支根本跑不远。她转念一想，萧婉娆进宫了，会不会遇到她呢？无论怎样，她都会告发云昭。他不仁不义在先，哪怕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萧府离皇宫不算太远，她铆足了自己的全身力气，只要见到萧婉娆就结束了。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也没有道理可寻。潋潋本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萧婉娆明明就在那里，就差一步的。
倒在血泊中的潋潋想通了一件事，自己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自己交出了真心。她以为在泥沼中的两个人可以互相依赖，可她没想到对方只是想借助她爬上去。自己从来都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太可笑了，身后那把剑戳穿的不仅是她的胸膛，更是她绝望的心。
萧婉娆远看认不出是谁，只知道那个奔向她的女人倒在了半路，凶器是一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剑。
“怎么回事？”萧婉娆质问萧称，潋潋死了，这个关键线索就断了。
“末将也不知道她怎么逃出去的，但是……”他想说云昭的嫌疑最大，可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定论。而且这和潋潋逃出去自相矛盾。
“什么？”萧婉娆蹙着眉坐立难安，“若真是他，我不会轻易放过。”
福铃这时闯进来，脸上显得激动：“大小姐，小公子醒了。”
萧婉娆放下这头的事匆忙赶过去，萧策虽然醒着，可头脑意识却不清醒。他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发呆，下人们也不敢触碰他。“策儿？”萧婉娆小声唤他。
萧策听到萧婉娆的声音立马回神，哇哇大哭起来，萧婉娆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去请赵医师了吗？”
“请了，还在路上。”
萧婉娆锁着眉，萧策的形式不太乐观。此刻已经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小身体也颤抖着：“策儿别害怕，坏人都被赶走了。”
……
云昭一路骑到定清河，黑衣男子在等他。
“你现在本事大了，用人之前总得想好会不会带来麻烦，别让主子费心。”
云昭虽然不悦，但不能反驳什么。定清河的河水湍急，不停地翻滚着，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杀人的确使人心情变好，云昭这样想着，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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