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身份
东梁地处北面，虽称东西梁，地势却按南北来分。相传开国皇帝不记方位才犯了个错误。一入深冬，湖面就渐渐结冰，许多水路就走不了。
这是陈汝最上愁的地方，往年都把货趁着天气适当运过去，所以冬天是不怎么求货的，就算需要量也不多，安插几匹快马也能从小路接过去。
也不知今年怎么回事，西梁那边连着要货，且价格是往常的二倍。陈汝不会不心动，有钱才能办更多的事。
“这湖已经冻住一半了，大人，咱们安水的货没法到，就算来了这里，西梁那条水路也走不了怎么运过去啊？”
陈汝看着货犯了难：“我这里不能留货，马知怀那老家伙盯我盯得紧。”陈汝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结了薄冰的湖面，忽而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那日跟我说武幽的那位大人想见我？”
“是提过。”
“你送信过去，看他这几日是否方便。”
“是。”
景安殿一片迷香，赵憬正悠然地斗着蛐蛐，左手随时捏一颗圣果丢进嘴里：“康喜，这个东西是好啊，我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康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这不是好东西，是时候告诉马大人了。正想着赵憬就开始警告他：“你要是敢告诉马老头你就等死吧。”赵憬仰着躺下去，两只大眼睛提溜着转。
“奴才害怕，总觉得心里不安。”康喜快要急哭了。
“怕什么，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赵憬姿势不舒服，又翻身坐起来，“今天谁要来拜见我来着。”
“啊，对，尉迟将军回来了，回来述职。”康喜赶紧把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哎呀你开窗干嘛，我冷，我又不在这见他。”
“末将见过昌王殿下。”尉迟连世代为将，家世显赫。职务就是戍守兖州，打仗之时充当兵力，他年纪虽然不算大，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略显粗糙，整个人的状态与年龄略有不符，若仔细瞧他还是能看出眉眼是俊朗的。
“快起来吧，尉迟将军戍守关外辛苦了。”
“末将职责所在。”
赵憬笑着点点头道：“此次回来多休息些时日吧，好好陪陪老将军和老夫人。”
“是，多谢殿下挂念。”
……
“我早说过皇上不听劝，你上奏半天也毫无用处。”
“哼，当年夺这江山的时候费半天力气，夺过来了却不好好守了。”
“丞相大人息怒。”
小太监看见人影赶紧进殿通传：“皇上，丞相大人又来了。”
皇上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情绪：“传。”
“老臣参见皇上，皇上，老臣昨日提的事绝非小事，现在整个扬安的危机四伏，您不能坐视不管呐。”
“那丞相的意思该如何查？”
“封锁各个关道，查进货的源头，皇上您一定要严查此事。”
皇上沉静的脸色有了动摇：“那此事交由丞相大人。”
谢修年神情畅快的从殿内走出来，身边的小官看准脸色：“看丞相的气色是成了吧。”
“成倒不至于，只是皇上终于听劝了。”他缕缕胡须，“这事八成和长平王脱不了干系，”提及齐宣，谢修年眯起眼睛，语气不悦，“我到要看看他还能整什么花样。”
“丞相大人留步。”
“德公公还有何事？”
“皇上懂丞相大人的用心，也为昨日的事感到愧疚，特让奴才赏您一盒好茶，请您到偏殿休息片刻，尝尝这茶对不对您口味。”
“谢皇上。”
莫北辰正疾步朝这边走来，不知道此次又是什么目的宣他，总不能又是被掐脖子泄愤吧。
皇上更完衣觉得舒服了不少，服用的药副作用明显，他今年才三十多岁，可是身子骨已经和花甲之年的老人没本质区别。
莫北辰一进来就看到皇上正照镜子：“不必行礼。”宫女把镜子收好退了下去，整个太极殿变得空荡荡，皇上轻笑一声：“不用害怕朕会做上次的事。”
“奴才不怕，只是好奇此次皇上召我是为了何事。”
“跟你道歉，那日是朕失态了。”
莫北辰想不到皇上会和他道歉，还未等他开口皇上又说：“还有就是和你说说话，朕太寂寞了，有些话根本无处可讲，那些太监就是伺候你的，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向着你，要么就是不出声。”
皇上起身从龙椅走下来，龙袍有些长，铺落在地板上拖着：“朕十五岁登基，想来都有二十年了，可是罪名却也背负了二十年。”
莫北辰眉头蹙起，不知道对方为何说这些。
“朕没有承认过，从来没有，并且也不需要承认，所有大臣都是我这边的人，那些自以为是的忠臣已经都被杀光了。哈哈哈哈哈。”皇上把目光聚焦到莫北辰身上，“二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但是没用，天下是我的，他再也夺不走了。”
“皇上为何和我一个下人说这些？”莫北辰右手摸着剑身，这样会更有安全感。
“朕不怕你告诉二哥，因为他不信你的。你知道吗，比起我，二哥发疯才是更可怕。”
看得出来你们兄弟二人都有疯病。
皇上眼神飘忽，恐怕意识又不清醒了。安全起见莫北辰把太监喊了进来：“朕清醒得很。”
莫北辰看着皇上被扶进里屋才舒了一口气，合着就是来给他倒苦水的。不过他方才的话里确实有很大的信息，“罪名”，他听钱老爷提起过，说当今皇上是篡位，结合他和齐宣的恩怨。不难看出齐宣才应该是皇上的不二人选。
可这还需要理由，总之就是很怪。莫北辰脑袋里全是这兄弟俩，没有发现偏殿门口愣住神的谢修年。
谢修年手都抖了，自己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方才走过去的那位年轻人难道？不可能，出于好奇，他还问了德公公那人是谁。
“回丞相，就是个小侍卫。”
“侍卫，可知叫什么名字？”考虑到有些突兀，他扯了借口解释道，“今天我的马车进来时别了一下，好像就是那个年轻人帮的我，我想谢谢他。”
“他倒是有这个心，叫莫北辰。”
“莫，”谢修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离开了皇宫。
莫北辰离开的时候，注意到有顶气派的轿子停在宫门外，多扫了一眼就见上面写了个“谢”字。
谢府有些不安宁，谢老夫人年老痴呆，已经半疯了，成天鬼哭狼嚎闹得府里不得清净，谢修年一回来就见府里大乱，心中的怒火也抑制不住。
“家主您去哪啊？”
谢修年甩了甩衣袖：“去朱府静静心。”
朱尚书与他是世交，此次说静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要说今日所见。
两位老臣私下也没那么多规矩，在书房泡好茶开始下棋：“你母亲又闹起来了。”
“哪还有不闹的时候，我忍着就当是尽孝，我今日见到一个人，心里不踏实。”
朱尚书笑道：“这年头还有让你这个丞相见了不踏实的人呢。”
谢修年心不在焉的走错了一步棋：“这年头的确不该有，怕就怕是陈年旧人。”
听到这话，朱尚书夹着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抬头望着对方：“怎么回事？”
“我今日去见皇上，那个德公公留我品茶，等我准备离开之时，看到了一个青年。”
“……”
“简直和当年的宋子烨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朱尚书手中的棋子被丢到一旁，“就是像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动静了，你想说什么。”
两人无心下棋，谢修年脸色不好：“当年我们做得很干净，可唯独被那个江湖人截走了孩子，虽说我后来派人去找，但我总觉得还是没弄赶紧。”
“他不是带着孩子逃到东梁了吗，就算没杀干净，他也不会出现在这。”
话虽如此，谢修年还是觉得不安，就是做了恶事时刻警惕被报应的感觉。
半晌，朱尚书开口道：“那你问过身份了吗？”
“是个侍卫，姓莫。”
“侍卫而已，你要是真怕有什么再除一次不就了事了。”
自从那日见过皇上回来，莫北辰就觉得有眼睛盯着他。他是知道皇上之前一直派人盯着他的，可只一次不一样，不像是一个。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莫老弟。”刘大哥把手搭在莫北辰肩上，下了他一跳：“你小心点，我总觉得咱们侍卫局多了几个新面孔。”
莫北辰后背一凉：“你也发现了？”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我刚还看到西边那个人盯着你呢，你是不是得罪什么贵人了？”
莫北辰顺着刘大哥说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异样：“没有啊。”他现在最先想到的是齐宣，也只能是他，毕竟前段时间已经决裂了，盯着他也正常，他放松语气拍拍刘大哥，“你也别担心，我能得罪谁啊，说不定他就是看我长得好看多看几眼。”
“你小子。”
这事莫北辰没再放心上，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等皇上病情稳定和他周旋，最好知道点前朝内幕。至于齐宣就让他们闹吧。
今夜不是他值班，天黑之后就有人替他了。莫北辰走着刚刚熟悉的夜路，真的好累，自从逃到西梁，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像是过了几十年，他一到这种时刻就想起萧婉娆，这里没人瞪他骂他了，可他空缺的不行，心口的裂缝被思念填满，轻轻一扯就能拉出好多回忆。
走到拐弯处时，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还未来的及转身就感觉到脖子被勒住。对方手劲极大，他没猜错的话就是冲着灭口去的。莫北辰双手死死拽着绳子不让它勒得更紧，又是这种窒息感，莫北辰的野性被激发，腾出一只手的力量狠狠朝身后击过去。
对方被这一手肘砸的不轻，连退了几步，到了墙根，就是这个空档他揪住身后人的头发狠狠朝墙砸去，落手的时候好像碰到了对方什么首饰。
那人差点被砸晕，再去勒是来不及了，他便掏出刀准备刺死莫北辰。
“好啊，真是冲着弄死你爹来的。”莫北辰一个飞踹踢掉了手里的刀，对方见没希望便翻墙逃走了。莫北辰本也要翻过去追，可刚才脖颈被勒得不轻，他仰头的瞬间，喉咙像是被蚂蚁啃噬过，根本动不了。
莫北辰靠墙大口喘气：“他妈的。”忽然手心一硌，他想起来方才打掉了对方什么物件，拾起一看是个带勾的小链子，下面坠着块蓝色石头。看身材是个男人，那这东西戴在哪的？
第二日去执勤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刘大哥知道是什么吗。
“啧，这不是姑娘们带的耳环吗，”刘大哥忽然猥琐的看着他，“不错呀，都这跟哪个小宫女好上了？”
莫北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怎么会呢，不过我还有个疑问，男人也戴这种东西吗？”萧婉娆就从来不带这些破首饰。
刘大哥若有所思：“咱们中原是没有，不过那些异族是有这个传统的，这个不会？”刘大哥突然看到他脖子缠了一圈白布，“你这怎么了？”
莫北辰下意识护住脖子：“啊，我过敏了…起了一圈红疹子，看着难受就给缠起来了。”
好在刘大哥没多问些什么。
转过身去的莫北辰眼底尽是寒光，据他所知，既是派去暗杀肯定是选择信任之人，齐宣身边是没有异族随侍的，并且齐宣没有理由此刻杀他，这都可以排除不是齐宣动的手。究竟对方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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