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除夕
“丞相，朱尚书来了。”
谢修年把药一饮而尽命人快请进来：“朱兄快请进。”他披上件外衣起身迎接。
“跟我还客气，前几日顾着你没精神没来看你，看这气色恢复得不错。”
“唉，我没什么大碍。”谢修年没有对外称自己被绑架，一来面子挂不住，二来觉得没必要。莫北辰再能耐也斗不过他。便对外宣称受了惊吓旧疾复发。
朱尚书觉得事有蹊跷，他示意屋里的下人出去。开口问道：“现在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修年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是抑制不住的愤怒：“那日我在皇宫见到的人就是宋子业的儿子，我就说没有斩尽杀绝，他竟然主动来找我。”
“当真？”
“他找我的那日我见过正脸，简直和宋子业一模一样，就是有些地方长得更精致。”
朱尚书敛着眉思考：“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见谢修年欲言又止，就能猜的出来，“想必你告诉他了吧。”
“让他死得明白而已，那小子看来很在意自己的身世。”
“死？”朱尚书语调提高，“丞相啊，难不成你还想再杀他一次？”
“他都知道身份了，且对我先下手，我不该杀他吗，我二十年前没杀掉他，乃至后来还错失一次机会，这一次绝不能放手。”
“但是不是现在，”朱尚书停顿了一下，“想来他是个有头脑的，你立刻动手他绝对有防备，况且依我所听到的，皇上和长平王都认识他。所以莫急，先让他放松警惕，你目前要对付的是齐宣。”
他们在讨论齐宣，而齐宣那边自然也得知了谢修年卧病的消息。
“殿下，皇上召您进宫。”说话的是皇上身边的德公公，没有要事是不会派他来的。齐宣虽然不怕事，可看到来者何人时，心还是沉了一下。
“何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
齐宣不满他的回答，却也只是撇了一眼：“知道了，出去候着吧。”
……
已经腊月二十三，武幽城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迎接除夕了。每条街上都热闹的不行，孤独之人身在其中都能感受到那种氛围。
萧府往年是不弄太多花样的，毕竟萧婉娆崇尚节俭，也不喜热闹。除了去年有些过年的气氛，今年又恢复了原样。
好在今年萧策搬到了主院，孩子爱热闹。萧婉娆让人把府里装饰起来，吃的玩的一样也不少。今日就开始办了，萧策开心的在花园跑着玩，书都不认真读了。
“小孩子多好，就该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萧婉娆看着萧策欢脱的小身影感叹道。
“是啊，大小姐有心给小公子制造这种氛围，他将来定不会忘记。”
萧婉娆不知此刻想什么，神情忽然落寞下去：“我不求他回报我什么，只希望他将来做事问心无愧。”
一个丫鬟跑过来通报说太子妃求见。
福铃把茶端上来就退下去了，正厅内就留萧婉娆和眷柔。萧婉娆开口寒暄到：“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眷柔淡淡一笑：“将军不欢迎吗？”
“哪里的话，自你大婚之后我就忙着处理正事，本想过几日就看看你的，在太子府还适应吗？”
“有什么适不适应的，得过且过而已。”眷柔长期服药，脸上没什么气色，看得出来见萧婉娆是略施粉黛过的。
“你要好好活下去，你来想必是有事情要问吧。”
提到这里，眷柔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她看向萧婉娆：“我本来不想叨扰你的，可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眷柔停顿片刻，艰难地开口道，“我知道太子遇到了难事，王随侍我也不了解，只知道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可是太子的情况实在反常。”
萧婉娆的心颤了半分，看来真的是那样，她没有表露继续问道：“怎么反常？”
“一病不起，我平时不常去他的房间，可是身份摆在这我是要有基本礼仪的，王靳被问斩也有十多日了，他就昏迷十多日了，常常能听见他嘴里喊着对方的小名还有一些责怪的话。”眷柔面露难色。
“那你觉得他们像什么？”
“我不好说的，以我的经验来看，当时我经历的事情和太子几乎一样，可是……”
“太子现在清醒了吗？”萧婉娆转换话题问道。
“今早醒过来了，可是状态……”
萧婉娆蹙着眉，这样的局面不是她想看到的。“你也不必多想，若是有人到你跟前说了什么你不要理会。”
“我自然知道，今日多谢萧将军。”眷柔起身准被告辞，萧婉娆却拦住她。
“难得见一面，我们还未一起吃过饭呢，茶都用了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吧。”
“那就再劳烦萧将军一会了。”眷柔温柔一笑。
……
西梁
皇上召集几位大臣在太极殿等着齐宣，其中一位大臣的儿子是因为服用“云迭”致死的。
“皇上，这次您不能在顾念手足之情了，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皇上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做？”
“长平王祸乱朝政，残害百姓，罪当……”
“该处死是吗？”齐宣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眼睛盯着皇上，“皇上如果觉得可以，立即下令便是。”
皇上显然没料到齐宣正好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长平王先入坐，诸位爱卿要谨慎发言，朕召你们来是解决问题的，若是起了内讧就本末倒置了。”
“哼，皇上您明鉴啊，长平王是罪魁祸首人尽皆知，您若是不处置他给百姓一个交待，如何平民心啊。”
“是啊皇上，这不是内讧的问题，这……”
“够了。”皇上打断他们，转头看向齐宣，对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仿佛这些人说的不是他。
许是感受到了皇上的目光，齐宣整整衣襟开口道：“诸位大人说的如此起劲，那我想问一问，你们谁亲眼看到了，”齐宣冷漠地扫视他们一圈，“还是谁拿到证据了。”
方才说话的的几个大臣低下头，他们确实没有拿到证据。
“那这充分说明是有人在你们耳旁吹了我的邪风，今日谁没来想必皇上清楚。”齐宣语气生硬，话里有话，实则指的是谢修年。
“你做没做心中有数，我儿的命还有那些百姓的命都是断送在你的手中，你赖不掉，早晚有一日会有证据。”这位大臣起身告退，接连剩下的也纷纷告退。
偌大的宫殿再次剩下他们二人。皇上见齐宣没有走的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皇上想问是不是我，对吗？”
“二哥可以不回答。”
齐宣忍不住嘲笑道：“皇上还真是对我好啊，敢拿天下来包容我。”
“朕只是，只是想相信二哥。”
“别装了齐甯，”齐宣阴冷的眼神充斥着仇恨，“没意思，我今日所做无非是还施彼身。皇上按照你想做的就好，没必要如此。”他看着对方脸色垮下来，由一块发光的玉石变为了黯淡无光的石头。
“按照我所想，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想什么了，二哥，你拿走的太多了。”齐甯从龙椅走下来，走到齐宣面前，眼神一改昔日的冷静和不知所措，“十几年前不是我先拿走的，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齐宣在他走进的这一刻屏住呼吸，昔日的光景快速重现：“你疯了，”他嘴角提起一抹笑，“我不稀罕这个皇位，但你的作为着实让我恶心。”说完便转身离去。
从来都只是想要跟在齐宣后面罢了，齐甯从小无欲无求，他只是喜欢那个和德才兼备的二哥一起玩耍罢了。可是齐宣那么优秀，他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他不会总是陪着自己的。
遥记那日母妃把他拉进房间严肃的告诉他，为了他们将来的生活，他要学会争取。母妃出身微贱，父皇不喜欢她，连带着不喜欢自己。他去问齐宣如果将来做了皇帝。会不会善待自己和母妃。齐宣答应当然会。
可转身换来的是齐宣和身边大臣要除掉他们母子的密谋，齐甯永远记得听到那句话是何滋味。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主意，如果自己争取到皇位，二哥就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了，齐宣做不到保护他们，但他可以做到。
“二哥，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江山和你喜爱的东西，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像小时那样注意到我。
……
侍卫所临近年前会比较忙碌，各地进贡的藩王都赶在这几日。莫北辰这些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在想谢修年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回去早点休息吧，明日继续忙啊。”刘大哥和他道别后打着哈欠往回走。
这会回去睡觉也睡不着，莫北辰其实不喜欢和那些侍卫相处，他沿着保守路线溜了几圈，涂个清静。西梁的冬季不算太冷，空气中湿气重。
远远看去，有一片小火光。宫中不许有明火，莫北辰走过去一看是两个小宫女在放鸢灯。两个小宫女听见脚步声赶紧扑灭，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你们宫女怎么跑到这条路上来了？”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没有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吓得直哆嗦。
莫北辰放缓语气：“你们别怕，我就是问一问，二位姑娘若是不方便回答就赶快回去吧，这条路人在少，难免有些侍卫走动，被看到不好。”
“那个，谢谢你。”其中一个小宫女轻声说道，“我们是亲姐妹，在宫里当差刚满一年，因为快过年了难免想家，所以才偷偷放鸢灯。”
“这样啊，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天黑也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是，其实除夕那日也会发放，这位大哥如果有思念的人也可以放一个的。”
莫北辰心有所动：“好，拿你们抓紧时间放吧，我去给你们把风。”
……
宫中的庭宴在二十九日开始，萧婉娆和往年一样象征性的过去。只是今年赵恒那个位置空荡荡。
“这太子殿下病了十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
“身边的人出了那么大事，肯定折磨不小。我见皇上的气色也不好。”
萧婉娆无心听这些杂言乱语，可眼前的局势确实如此。看来她有必要亲自见一眼赵恒了。
宫中宴会结束，后宫的女眷带着宫女们放鸢灯。漆黑的夜空被瞬间照亮，犹如绽放的月石花。萧婉娆会心一笑。
除夕那日，福铃一起床就看见萧婉娆在院子里坐着，手里拿着工具好像在做什么东西。
“大小姐，您在做…鸢灯？”福铃看着这些不规则的纸张猜测到。
萧婉娆泄劲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手怎么这么残啊。”
福铃忍不住笑起来：“大小姐别生气，待会我帮你。您这手舞刀弄剑，会写字就可以了。”
“我就没见过我这么笨的。”萧婉娆把这四不像的鸢灯放下，等着福铃做。
不多时萧策也醒了，见到这个场景激动的不行：“姑姑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好，当然有你份。”萧婉娆把他搂在怀里，看着远处几个丫鬟吩咐他们过来一起做。整个萧府一上午忙活做起了鸢灯。
满院子的鸢灯让萧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萧婉娆招呼萧称过来，递给他两只：“你把这两只鸢灯送去给太子妃。”
萧称双手接过：“是。”
同在忙着做鸢灯的还有远在西梁的莫北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勾勒着鸢灯上的字画，他画的是两株月石花。也不知道他想着什么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这一天，可莫北辰和萧婉娆在等待夜晚降临。
鸢灯的下面会挂一张字条，写着对思念之人的祝愿。萧婉娆把字条装进去，心却不受控的跳动起来：与君相遇，化万千血雨腥风；与君别离，忍百般相思疾苦，愿君安好，岁岁平安
除夕夜的爆竹声响成一片，烟花璀璨，绽开的那瞬间把相思之人的心也一并打开了。
“大小姐时辰到了，我们开始点灯吧。”福铃和萧称站在一起，把鸢灯点燃，继而相视一笑。
萧婉娆的鸢灯也飘了上去，那一副字条犹如飘带轻盈摆动。她虔诚的注视鸢灯越飘越高，她多
希望那个人能看见，能把这句无声的思念带给他。
另一只鸢灯也随着他主人的寄托缓缓升起，越升越高。
他们都在同一时刻仰望着对彼此的情意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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