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龙的面具

【屈府】

        兰霖独自一人，在湖心亭失神站着，若有所思。影娘躲亭顶悄悄看他，心中懊恼自己没用，明明恨他，明明他也不想见自己，却还是脚底犯贱的跑来，不敢靠近，不能说话，只能偷偷望着一解相思。

        忽然远远看见屈馨瑶在婢女的搀扶下，病怏怏地走了过来，靠近湖心亭时，她让婢女停下，自己慢慢向兰霖走近。影娘皱起了眉头。

        屈馨瑶轻轻拉了拉兰霖的袖子，兰霖这才发现她，女孩面容憔悴，神情悲伤。

        “白鸦与刑部，可有给你回复？”

        “至今没有。”兰霖摇头，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屈馨瑶激动地回应，“我外公不会突然自缢的，他一定是被人谋害。外公待我如珍似宝，怎么会一句嘱托也没有，就把我独自留下。”

        “我想的与你一样。只是，你从来没有听阁老说过任何朝庭后宫内的事么？即便遭人谋害，也不会无缘无故留下那四个字。愧对先帝，究竟是愧对什么呢？”

        屈馨瑶摇头，“外公从不与我说政事，或皇家的事。”

        好吧。兰霖无可奈何。

        “你会就这么算了，还是会寻找线索，替外公报仇？”

        “你坚持他是被人谋害的吗？”

        “当然！”

        兰霖沉默。

        她按住他的手，“你究竟怎么打算？”

        “如果，屈阁老希望你无忧无虑长大，他会希望你追查他的死因吗？阁老生前一直对我说，要告老还乡，过平淡生活，就是希望能好好照顾你。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只会希望你平安，不会要你调查他的死因。”

        “可天理何存呢？！我外公是不会自杀的！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吗？！”女孩哽咽，随即扑进兰霖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屈馨瑶今日的痛苦，皆是影娘所为，女孩为亲人伤心如此，影娘虽有一丝动容，但因她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中，又不免恨她。正内心焦灼，忽听空中有声音，急忙隐藏起来。只见六翅白袍老者从天而降，一双强悍如铁的胳膊，凌空一把抓起兰霖提了上去。

        屈馨瑶抱着兰霖滑落，但双手紧抓住他的双腿未曾松开，一道被提向半空，老者的三双翅膀挥舞有力，带出强风，将二人越提越高，像捕食的白头鹰一般。影娘认出那是白鸦掌印无束，大惊失色，刚要取暗器对付他。无束低头看见屈馨瑶，嫌她碍事，一脚将她踹下了半空。

        兰霖眼睁睁看着她落下，砸在石栏杆上喷出血来，但自己已经被无束带远了。

        影娘大吃一惊，失去救兰霖的最后机会，急忙跃下亭子，跑到屈馨瑶身边一探呼吸，女孩已经气绝而亡。影娘耳听得仆人们纷纷赶来，急忙离开。

        嗡卟啰啊吤呢钵啰末啊吤呢

        雀丹颬点燃了烛火，无人时刻，他便偷着练习，控火能力越发熟练，他很希望有一块开阔的地方，没有耳目，让他足够酝酿一场浩大的火势。

        影娘突然跃窗而入，急迫地冲到他面前，“兰霖被白鸦掌印带走了，快救他，快救他。”

        “无束为什么要带走兰霖？”雀丹颬不解，“从哪带走的，怎么带走的？”

        “在屈府的湖心亭，兰霖当时正与屈馨瑶在说话，无束独自从空中飞下，抓走了兰霖，摔死了屈馨瑶。”

        “屈馨瑶死了？！”雀丹颬惊得站了起来，白鸦行事素来冷血无情，屈怀瑜一死，竟立刻不顾情面的杀了屈馨瑶。可究竟是什么异况，让无束要单独出动捉拿兰霖？

        “莫非他们怀疑兰霖杀了屈阁老？”

        “要是为阁老申冤，何必杀他最珍爱的外孙女？无束亲自出手，一定是为了别的原因捉拿兰霖吧……”

        “怎么办，兰霖怎么可能敌得过白鸦掌印？”影娘手足无措，急得直掉眼泪，“有什么办法去救兰霖，我要去白鸦府找他。”

        不！雀丹颬急忙挡在她的身前，“你绝对不可以去送死。”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救出兰霖？！”

        “你我都不是白鸦的对手，而且毫无支援。”

        “白鸦心狠手辣，兰玥就是死在他们手上，我不能在这儿等着，兰霖很危险，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影娘！”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要她镇定，“记得我说过什么？！在皇宫里，当遇到困难时，第一要诀是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不可以慌。”

        “可他已经被抓走了，很危险，他会死的。”事关兰霖，影娘实在镇静不了，屡次要往外冲，雀丹颬忍无可忍，扬手掴她一掌。

        影娘懵了，泪眼朦胧地注视他。

        雀丹颬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用双臂紧紧压住，“我替你救他，相信我，就算粉身碎骨，这一次刀山火海，我去闯。”

        “我并不是……”影娘听他这番话，心头又是另一番苦涩。

        “嘘，嘘……你为兰霖进宫，若没有他，我今生也无法得见你，我对他充满感激之心，救他也是我这个做朋友的本份。”雀丹颬像哄孩子一样哄她，脑海中疾速谋划着，“千万不要慌。我应该有办法……虽然不像是最佳的时机，但是为了你，我可以试一试。”

        影娘急切地望着他，“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不，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任何事都不要过问。我答应过兰霖要保护好你，就绝对不能拿你冒险，否则他平安回来，你却出了事，我怎么交待？也不会原谅我自己。”雀丹颬往外走，似有安排，“好好在这里等我，不要慌张，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影娘怔怔地看着他离开，“雀丹颬。”

        怎么？他停了下脚步。

        “你……平安回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进皇宫后一直依赖着他，如同担心失去兰霖一般担心失去他。

        “放心。”他微笑，随即推门离去。

        掩上门，他独自站立了一会儿，调整呼吸，收起微笑，面色渐渐变得像冰一样寒冷。

        仿佛他心里封锁的另一张面具，第一次破壳而出，将被他缓缓带上，昭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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