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
送走□□ITH夫妇，顾澄天他们也要回去了。安欣然在房里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心里莫名地掠过一阵伤感。她想起□□ITH夫人临走对她说的话：“安，你要勇敢。”
勇敢？她怎么勇敢？她怎能离开吴钧？他对她的好，她全部记在心里，她用一生来回报都不够还他的恩情。就算她能狠心抛下吴钧，那顾澄天呢？他并没有说要她，他从重逢以来，没有说过一句要她回到他身边的话，他说的做的全部是一个朋友的立场。他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自己又怎能去破坏他呢？苦笑一声，安欣然加快了整行李的速度。
拉着行李出了房门，顾澄天不在客厅。安欣然四处张望了下，发现书房的门开着，她走了过去，想叫他一下。到了门边，隐约传来顾澄天的声音，他说的是粤语，语调温柔，安欣然只听得出“妈咪，”这几个简单的音。她默默地转身，他们应该很恩爱吧？听电话都能感到是和家人的对话，那种讲起家长里短的琐碎，不是和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这么耐心呢？
他们，终究过去了。轻叹一口气，安欣然坐到沙发上怔怔地发呆。
“行李整好了吗？”顾澄天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哦，好了。可以走了。”安欣然振作了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起得太早了。要不休息下再走？”顾澄天看着她苍白的脸有点担心。
“不用了。还是早点走吧。回去也要很长时间的，太晚了，车也不好开。”
“也好。你要是累了，就在车上睡吧。”顾澄天体贴地说。
“恩，我会看着办。”安欣然勉强笑了笑。
两人拖着行李，出了大门。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着，安欣然看着窗外没有尽头的海，心里茫然又有点空洞。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了，和顾澄天一起工作，到底做对了吗？为什么越接近他会越不知所措呢？说好的淡定，专业呢？为什么心情会这样的忽喜忽悲，就因为他一个听不清内容的电话，心里却在下雨了呢？
安欣然，快醒醒吧，他不再属于你，你也没有资格拥有他了，为什么还会烦恼，为什么还会嫉妒！是的，嫉妒，她嫉妒那个，那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那个被他温柔叫唤的，他的妻子。安欣然烦乱地托住了额头，闭了闭眼睛：不要再想了，安欣然，你是□□，你有丈夫。
“怎么了？头晕吗？”耳畔传来顾澄天关切的声音。
“哦，没有。”安欣然回过头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舒服，你先睡会吧。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太好。”顾澄天转头柔声说道。
“你对任何人都是这么体贴吗？”安欣然看似无意地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怪不得以前你们公司的小姑娘都喜欢你。怪不得俞非会迷恋你。
“你说什么？”顾澄天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有点困了，我先眯一会，到了叫我吧。”安欣然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怎么想到那些不相干的事？她把身体往下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咣当”一声响，伴随着一阵急刹车，安欣然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她有点惊恐地睁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澄天：“怎么了？澄天。”
“可能撞到什么东西了，我下去看看。”顾澄天也有点蒙，他伸手拍了拍安欣然的肩，安慰道：“应该没什么事的。”
随即，他跳下车去查看。安欣然也跟着下了车，走到了车前。原来是有一段废弃的木墩横在路边，顾澄天没注意，撞上去了。
“怎么办？车还能开吗？”安欣然担忧地说。
“我试试看。”顾澄天皱了皱眉，进了驾驶室。可是车子却发动不了了。
走下车，他对安欣然说：“你先上车吧，外面冷。我打个电话让拖车公司来拖走。”
“哦。”安欣然应了一声，拉开车门坐回到车里。
一会儿，顾澄天也坐上了车，他有点无奈地对她说：“拖车公司可能要过会儿到。我们先在车里等会吧。等下我让公司派辆车来接我们回去。”
安欣然茫然地望了望车外，问：“这是哪儿，离上海还远吗？”
“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吧。”顾澄天看了看导航。
“那应该不远了，要不我们自己回去吧。派车来去又多花时间。”安欣然提议道。
“自己回去？这里是公路，很难叫到车的。”顾澄天张望了下四周。
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都飞驰而过，根本就没有计程车的影子。
“这里附近好象有个小镇吧？镇上应该有汽车站去上海的。”安欣然看着导航仪说。
她手一点，地图又向前延伸了点。“你看，这里标着汽车站，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的。”
“我看看。这里过去还有挺多路的，你会不会累？”顾澄天盯着地图上小小的那个汽车站的点。
“应该不会有太多路吧？我今天穿着平底鞋，没问题的。”安欣然不在意的说。
顾澄天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她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配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原来你早有准备啊。”抬起头，他调侃地说。
“是啊。倒是你，走不走得了？现在天天坐办公室，不会走路了吧？”安欣然也回敬道。
“别看不起我，我有锻炼的。看等会谁先求饶。”顾澄天不甘示弱。
“好啊，那就等着瞧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不由地都笑了起来。
巨大的拖车拖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路上，风扬起的沙阻断了他们的视线。
“走吧。现在我们是两手空空，刚好适合走路。”顾澄天看着远去的车，轻松地说。
他们的行李都随车运去了，他们还真是没什么负重了。
“是啊。这样更轻松些。”安欣然应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或许今天是要回去了，所以他们都穿得很休闲。安欣然就一件薄棉衣，仔裤平底鞋。而顾澄天也是皮衣，仔裤波鞋。他们这装扮，还真象是出来旅游的寻常男女。
当他们穿过公路，进入小镇时，很快就融入了小镇喧嚣的环境。
“没想到，这个镇还这么热闹的。”当他们走在小镇一条商业街上时，顾澄天被拥挤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他还得不时顾着安欣然，让她不要被挤着了。
“是啊。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多人的。”安欣然也被挤得走不动道。
正说着，对面过来一群人，很快把他们两个人冲开了。顾澄天正往前走着，一转眼，安欣然竟不在身边了，他一惊，忙回头去看。攒动的人头中，他费力地看着，怎么没影了？一急，他叫唤道：“小然，小然。”一边就往回走。
安欣然被人群冲到了对面街上，她站在一家店门前的台阶上尽力往前看，还好顾澄天够高，人群中还是能看到他的半个头，他正左顾右盼地找她，嘴里还叫着她的名字。在这一刻，安欣然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扬起手对着他：“这里，澄天。”
顾澄天一凝神，看到了她，如释重负。他从对面挤了过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吓死我，还以为一眨眼你怎么就消失了。”
“我这么大的人怎么就会消失啊。”安欣然好笑地看着他。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有点什么事，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顾澄天脸色凝重。
“好啦。我不是在嘛，人实在太多了。我刚才问了下这个店里的人，他们说今天是他们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很多城里的人都来凑热闹，所以人就特别多。”安欣然解释道。
“我管他什么庙会。那，这样，从现在开始，我就牵着你，再也不能走散了。”说着，顾澄天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牢牢地握住了。
安欣然想挣开他，可是他的手好暖，让人不想离开。就这样吧，就这一段路。在这个无人认识的小镇，就让她暂时地抛开那些世俗的羁绊，做一次他的“小然。”
“走了。”顾澄天拖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哦。”她轻声应着，乖乖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心情忽然就无比的舒畅。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不管周围的声音是怎样的嘈杂，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她的心里只记着他。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就这样走过一辈子是不是一种奢望？可是有这一刻，却已足够。
二、
“饿不饿？已经中午了，我们要不先去吃饭吧。”总算走出了那条拥挤的街，顾澄天问道。
“也好。可是店都在那条街上。”安欣然回头望着那条街道，她可不想再去挤一次。
“这里附近应该也有吧。我们找找吧。”顾澄天四处看了看。
这条小巷子特别安静，两边是古旧的白墙黑瓦的屋子，狭窄只能单行的通道。地上的青石板显露着岁月的痕迹。
“悠长的雨巷。”走着走着，安欣然突然说。
“雨巷，好美的名字。”顾澄天微笑道。
“是一首诗，很有名的。就是写江南的小巷子。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诗人在这样的小巷子里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然后写了那首著名的诗《雨巷》。”安欣然缓缓说着。
“是吗？诗是怎么样的？”顾澄天很感兴趣。
“我只记得一两句。”安欣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说说看。”
“好像是这样的：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安欣然轻柔的声音回响在巷子中。
“好美。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可我希望那个姑娘能抛开愁绪，展露欢颜。”顾澄天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安欣然。
他眼中的光热烈而又绵长，让她不禁一阵心慌。
“可是诗人喜欢那样的姑娘啊。”安欣然别开头看着前面，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或许诗人都是有点多愁善感的。”顾澄天收回目光，淡淡地一笑，向前走去。
安欣然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在这个空寂的长巷里显得那么的孤单，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可只能想想而已。突然好想留住这个背影，她拿出手机，按下了按键。他的背影永远地留在了这个雨巷里，留在她的心里。
“怎么了？”顾澄天走了一会，回头见她还愣在原地，手里拿着手机。
“没什么，走吧。”安欣然把手机放进口袋，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巷子，是一片开阔的农田。农田旁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家。
“看样子这里没有吃饭的地方了，都是住家了。”安欣然看了看周围的屋子，都是普通农家，不象饭馆。
“去问问，或许有农家能收留我们，给我们吃顿饭呢。”顾澄天笑着说。
“会有吗？”安欣然深表怀疑。
“有，只要你施下美人计就行了。”顾澄天故意逗她。
“什么嘛。还是你来吧，你魅力比较大。”安欣然才不上当呢。
说说笑笑中，不觉走过了几家农户，可大都院门紧闭，看样子都出去赶庙会去了。
“不会真的要再回去那条街吧？我可不想去了。”安欣然有点气馁。
“别泄气，希望总在前方的。”顾澄天拍了拍她的肩。
安欣然无奈地一笑，走得有气无力。
“你看，前面有个老婆婆好象在做什么东西，我们去问问。”突然顾澄天指着前方不远处说。
安欣然望过去，只见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家坐在一家院子门前，正在做着什么。
“恩，那我们快过去吧。”说着，安欣然加快了步子。
“真的这么饿？”顾澄天笑着摇了摇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安欣然很快走到了那个老婆婆的身边，她低着头，不知和老婆婆说了什么，没多久她就抬起头，冲着顾澄天招手，示意他快点过去。顾澄天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澄天，婆婆答应做给我们吃。你看，这是什么？”安欣然兴奋地拿起小桌上的食物。
顾澄天定睛一看，竟然是云吞。“这里也有云吞？”他有点惊奇。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婆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好象奇怪他的少见多怪：“小伙子，你不是这边的人吧？这个叫馄饨，是这里的特色小吃啊，家家户户都会做的。”
“馄饨？这么大？可我们那边叫云吞啊。”顾澄天有点蒙。
安欣然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在上海没吃过吗？云吞有些店就写大馄饨的，和小的那种区分开来。”
“是这样啊。我还真没在上海吃过。我就吃过你做的。”顾澄天恍然大悟。
“小伙子你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贤惠的老婆。现在的小姑娘，会做饭做菜的可不多了，更别说包馄饨了。”老婆婆感叹道。
“婆婆，我不是……”安欣然急于澄清他们的关系。可顾澄天却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说了。她默然。是啊，解释什么呢？对于这样一位萍水相逢的老人，解释她和他的关系？没必要吧？
“婆婆，我帮你啊。”安欣然坐了下来。
“好。你帮我包，我去给你们煮了吃。”老婆婆拿起一盘云吞到院子里去了。
“谢谢婆婆。”
“谢谢。”两人忙不迭地道谢。
“不用客气，过门就是客。”老婆婆摆摆手去了厨房。
“要不要我帮忙？”顾澄天看安欣然动作娴熟地包着云吞，也想做着玩。
“看你这么闲，那就让你放料好了。”安欣然指着锅里的馅料。
“好啊。”顾澄天欢快地应道。
“以前你做的时候，都不让我参与的。是不是怕我偷师啊？”一边放料，顾澄天一边闲闲地问。
“是啊。怕你学会了饿死师傅啊。”安欣然也开玩笑地说。
“果然有秘方啊。我就说，我后来再吃别家的云吞，都吃不下去了，简直没法比。”他笑着，在心里回味着她做的云吞的味道。
“哪有这么夸张。”她轻笑着，怀念着给他做云吞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们，她以为一辈子都会给他做云吞，他以为一辈子都能吃她做的云吞。一辈子，原来他们一辈子的缘份只是那么短，却要用长长的一生来回味。
“来来，快吃吧。都饿了吧。”老婆婆端着煮好的云吞走了过来。
安欣然忙站起来去接：“谢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客气，乡下地方，没什么吃的。你们不要嫌弃才是。”老婆婆笑咪咪地说。
“怎么会，您能做给我们吃，我们已经很感谢了。”顾澄天礼貌地说。
“不用谢。坐坐，都坐下吃吧。”老婆婆示意他们坐下，她也坐在桌边仍旧包起了云吞。
“味道真不错。婆婆，您这是放了什么料，感觉这个肉特别香。”安欣然吃了一口，觉得满口留香，特别有味。
“我也没放什么料。不过我这个肉用的是我们这里特产的猪肉，和别的地方的肉不一样的。我们这里的猪都是特别饲养的，肉特别好吃。”
“怪不得，这个肉很香，很有特点。”顾澄天也觉得这个肉料很好吃。
“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出了这里，可没得吃了。”老婆婆慈祥地说。
“好啊，谢谢婆婆。”安欣然道谢道。
“对了，婆婆，你做这么多云吞是去卖吗？”顾澄天好奇地问。
“不是。我做了给我孙子孙女他们吃的。他们都在城里工作，难得回来一趟。明天要回去了，我就多做点让他们带回去，让他们解解馋。”
“原来是做给家人吃的，怪不得放了这么多料，这么好吃呢。”顾澄天了然道。
“是啊。做食物的人用心了，这个食物才能美味，那么吃的人才能吃得开心，满足。小伙子，你说是我做得这个馄饨好吃还是你老婆做得好吃啊？”老婆婆故意逗顾澄天。
顾澄天看了看在一旁低着头专注吃云吞的安欣然，笑容和煦：“婆婆你做的真的很好吃。可在我心里，任何美味都比不上她做的云吞。因为那是用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珍贵的记忆。”
安欣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对老婆婆说：“婆婆，别听他瞎说。我觉得您做的云吞真的很美味，很有家的味道。和我妈妈做出来的一样。”
“父母给子女的都是最好的。夫妻之间也一样。你是个好姑娘，会有好报的。”婆婆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他们，端起一盆云吞，说：“你们慢慢吃，我把这些先去装好。”说着，她站起来，向院子里走去。
田野的风吹来清新的暖意，吹得人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安欣然低头吃着云吞，感受到对面他投来的暖暖的目光，她轻声说：“看什么呢？没见过人吃东西啊？”
“小然，你觉不觉得，如果每天生活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实也是一种很幸福的生活。”顾澄天看着她说。
安欣然抬起头，他的目光沉静平和，带着初春阳光的暖意。她的心里似有一缕春风吹过，泛起一丝涟漪。
她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春日的清甜气息：“这里真的很宁静。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只是一餐简单的饭，一个平凡的有阳光清风的午后。”
“你开心吗？”顾澄天问道。
“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安欣然微笑地看向他。
“你开心就好。”顾澄天温柔的目光包围着她。
“你呢？你开心吗？”她问。
“从未有过的开心。谢谢你的提议，这一趟真的走得很值。”他由衷地说。两人相视而笑。
春风拂面，远处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池塘的水倒映着绿树小桥，乡野里别有一番质朴的风味。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那该有多幸福。
只是，他们只有这一刻，却足以回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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