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二
一、
晚餐安排在□□ITH夫妇住的别墅里进行。顾澄天专门请了米其林的大厨来烹饪西式大餐，餐厅布置得高雅又不失温馨，很有家庭聚餐的氛围。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下，晚餐进行得很愉快，□□ITH先生对渡假村的合作计划很感兴趣，他表示回国后会尽快着手建立项目组，加紧准备商家的入驻计划，希望能在中国下半年的旅游黄金周来临之前，有一个完美的开园亮相。
对于剧场的开设，□□ITH先生也大为赞赏，他认为这将成为渡假村的一个精品亮点，是要重点推荐的项目。而由安欣然来主导这个项目，□□ITH先生表示很放心，也很满意。□□ITH夫人更是对安欣然青睐有加，她对安欣然说，如果她到时候去美国考察舞蹈团，一定要通知她，她可以帮着联系最适合的舞团。
安欣然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他们对她是这样的信任，看重，她唯有努力振作，好好工作，把剧场做出来，才对得起他们的期望。特别是顾澄天，他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来做，她决不能让他失望。
餐桌上，美味的佳肴，和谐的气氛，大家谈笑风生，不觉时间的流逝。晚餐结束已经很晚了，他们告别□□ITH夫妇出来。
因为他们的别墅离这里还有一段挺长的距离，顾澄天本来要开车过去，但安欣然说想走一走，吹吹海边的风。
早春的海风还是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顾澄天关心地说：“海边挺冷的，还是别走了吧？当心感冒了。”
“你有事先回去吧，我想走一走。”安欣然回头淡淡地笑笑。
“那一起走回去吧，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顾澄天说着看了她一眼。
“没有你的时候，我一个人也走了很多路呀。”安欣然转头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幽幽地说。
顾澄天的目光暗了暗，轻叹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怪他的。
安欣然象是听到了他的叹气声，她看了看他，说：“我并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说，我想找回以前那个独立自信的自己。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从此失去了色彩，但我现在才发现，虽然我再不能站上舞台了，可我依然热爱舞蹈。那天看《天鹅湖》，我真的很感动，我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天鹅之死，就象是我那些年的写照，那种绝望，挣扎的心理，我真的感同身受。我想，如果我现在去跳这一段，我一定会比当年跳得好。只是，再没有机会了。”她说着，声音哽咽了。
自从重逢后，安欣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那么多话，顾澄天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走上前，伸手抱住了她，“小然，你受苦了。”他想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哽在喉中，说不出来，只有轻拍着她的后背，泪却湿润了他的眼眶。
安欣然没有推开他，这个拥抱，不带一丝的欲望，有的只是了解和心痛。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痛在一起。海浪的呼啸响在身畔，浪花却很快被黑暗淹没，耳边吹过海风的湿冷，她只是想汲取一点点的暖意，一点点就好。
“小然，今天，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不能跳了吗？”顾澄天双手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欣然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点点的泪光。她并不想引起他的伤心，可是有些事或许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吧。
“澄天，其实我并不想对你诉说什么苦难，也没有什么苦的。只是今天恰好有点感触。有些事，以前我不说，是不想提起。但今天，我选择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难过，内疚。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释怀。你听了以后，从此不要再提起，好吗？因为我已经放下了。”安欣然仰头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不问了。”顾澄天缓缓地说，表情凝重。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
“当年我从香港回来后，还是一直去照顾严宁……。”
一路走到别墅，安欣然的述说也结束了。安欣然以为讲到过去，她会痛苦，但却并没有。她发现她的心里很平静，原来真的都过去了。而顾澄天却听得心里纠成了一团。他的小然，他终究害了她，一切都是因为他，她才经受了那么多。
他默默地拉过安欣然的手，低头看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只有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泪涌出眼眶，落在她白净的手上，晕开一手的潮湿。
“我不是说了，我已经放下了，你就不要自责了。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安欣然看着手上的泪水，心里一痛，她的泪滴在他的泪上，融合在了一起。
“好，我们都不要难过了。从此以后，我们都要努力开心地生活，不辜负每一天。”顾澄天抬起头，眼睛含着泪，却向她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还是那么耀眼，照得人心里好暖。
“好，我们一起努力。”安欣然伸出手指。
“怎么？还要拉勾？”顾澄天挑了挑眉，无奈却宠溺地看着她。
“是啊，防止你反悔啊。”安欣然把手指举到了他面前。
“你呀，象个小孩子。好，拉勾。”他伸出小指，和她的勾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一室的暖意。
顾澄天看着安欣然带着笑意的脸，她在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真好。他欠她的，一定会加倍地还给她。虽然弥补不了对她造成的伤害，但他起码可以做到让她重新快乐起来，使她以后的生命精彩有活力。
夜已深了，可安欣然却毫无睡意。听着窗外的海浪声，她的心里也似有潮水在涌动。意料之中，顾澄天听完她的事，心里很内疚，她看出来了。可她不想让他有负罪感，所以她竭力淡化那种悲伤。
还有，她有意隐瞒了他一些事情，关于孩子的事，关于她与吴钧婚姻的事，关于她的那个秘密。她不想他们之间再起波澜，现在的关系刚刚好，再不能近一步了。她如果说出这些事，那么，毫无疑问，他们现在这种表面平静的朋友关系将不能再维持，他们将陷入感情的泥潭里不能自拔。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她不想陷他于舆论道德的风口浪尖上。他是干大事的人，他还有好多的抱负和理想要实现。她不能增加他的困扰，她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毁了他。
这些事，是她永远也不能说出口的，这辈子，或许也不会有说出来的机会了。那么，就让这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吧。她只想安静地做好自己的事，在这里，留下他们努力的成果。她只要，在心里永远地收藏他温暖的笑容，这就足矣。
二、
天还没有亮，安欣然就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才四点多。她一直有认床的毛病，昨夜睡得并不好。反正睡不着了，她索性就起来，想去看看清晨海边的风景。
走出房门，客厅的光线还有些暗淡，她隐约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怎么，他也起得这么早？安欣然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顾澄天。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从背面看过去，显得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单薄，孤清。原来，他在没有太阳照耀的地方，是那般的寂冷，仿佛全身罩着一层寒霜，让人不敢亲近。安欣然的心里划过一丝悸痛，在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去抱住他，给他一点暖意。
她不由地走了过去，“你也这么早？”
他好象吃了一惊，回过身来有点讶异地看向她：“怎么这么早起来了，睡得不好？”
“我有点认床，醒了就起来了。你呢？”安欣然朝他笑了笑。
“哦，我……本来要睡的，可看来现在不能睡了。□□ITH先生美国那边有急事要赶回去，刚给他们办妥了改签，等会要去送他们。”
“这样啊，那你昨晚没睡了？”安欣然看了看他的脸，胡子拉茬的，带着睡眠不足的憔悴。
“我昨晚赶方案，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其实也习惯了，有时候为了工作，难免顾不上休息。”顾澄天不在意地说。
”你还是这样，为了工作总是那么拼。我记得有一次你胃病住院，可没休息几天，一出院你就去出差了。”安欣然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淡淡地说着。
“那时，你刚刚才接受我，我很不想离开你。我记得当时我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提前回来见你。”顾澄天陷入了回忆中，他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
“我记得那天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结局很悲伤。我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是那样的结局，他们明明是那么相爱，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呢？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这就是人生。”安欣然感慨道。
顾澄天转头看着她，她的脸上浮现着忧愁，那愁绪犹如一层薄纱，渐渐笼罩在她的全身。他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去抚她的脸，可手至她脸旁，却停住了。她，不再是他的了。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指扫过她的发丝，带来触心的酥痛。安欣然象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正好对上顾澄天凝视的眼神，她的心里象有蝴蝶飞过，掠过一阵轻微的颤动。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愣神，他们就那样默默地望着对方，不着一语，却诉尽千言万语。
天开始亮了，天空逐渐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那是朝霞的颜色。不一会儿，天空的粉色加深了，连海面也闪着绯红的光。
“太阳要出来了。”安欣然望着天空，脸上显出了期盼的神色。
“是啊，我还真没在这里看过日出呢。”顾澄天也满怀期待。
天越来越红，突然天边闪过一道金光，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海面上的波浪映着霞光万道，看不去是这样的瑰丽多彩，闪闪发亮。
“好美啊。”安欣然不由地发出赞叹。
“真的很美。”顾澄天意味深长地说。
他看着她，因为刚起床，她还没有梳妆，长长的头发直直地披散在背上，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裹着一条羊毛披肩，在清晨的日光中，犹如一个不染尘世的精灵降落在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却又怕惊扰了她。他痴痴地望着，象是永远也看不够。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日出，真是太好了。”安欣然从窗外收回目光，微笑着对顾澄天说。
或许是她的笑容给了他勇气，或许是日出太美让他忘记了世俗的禁忌，他的心中一阵激荡，伸出手，他扳过她的身体，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也伸出手抱住了他，她的心跳得好快，就象马上要蹦出胸口。她的心跳声真好听，“扑通，扑通”，一定是为他而跳动的。
他慢慢地俯下了头，他清冽的气息越来越接近她，她清新的体香迷惑着他的心智，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她醉人眉眼的蛊惑。他每接近一寸她的脸，心里的渴望就强烈一分，她的唇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她还没上妆的唇闪着裸色的粉嫩，虽不鲜艳，却带有另一种纯净的美，她微微的喘息着，嘴唇轻微颤动，在他看来，却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他轻唤一声：“小然。”如梦呓如痴语。
“澄天，你怎么了？”安欣然疑惑地看着顾澄天。
他好象沉浸在某种思绪里，脸上带着迷朦的笑。
“澄天。”
“哦，什么？”
顾澄天猛地清醒过来，刚才都在想些什么？她就站在不远处，她的神情告诉他，他们什么也没发生，那些画面只是他的白日梦。他真的要好好休息了，竟然大白天站着都能做梦。
他掩饰地讪笑着：“我只是在想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去给□□ITH先生送行了。”
“恩，好的。那我去换下衣服。等会见。”安欣然笑笑转身去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顾澄天长长舒了口气，还好，那只是他的幻想，如果今天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那么，他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将再也不能看到她了。
可是，他的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好希望那是真的。越接近她，他心里的渴望就越强烈，他想拥有她，一直都想。但他却永远不能再拥有她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痛再次袭来。
他现在只是希望能常常看到她，和她象普通朋友那样相处，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一旦他打破了这个平衡，那就只能有两种结果。要么她从此不再见他，他们将永远的分离，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他们情难自控，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虽然他不怕下地狱，可他不能让她跟着他下地狱。她已经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不能再害她了。而他更深知以安欣然的个性，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是最有可能的结局。所以，为了留她在身边，他只能痛并快乐着，做一个走钢丝的人，在情感与道德的两端，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又饮鸠止渴，甘之如饴。
安欣然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她的背抵在门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把手按在胸口，心跳得好快，她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刚才顾澄天那么深情地看着她，象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他迷醉的眼神里满是渴望，那渴望象是一个吸盘，把她深深地吸入到他的眼睛里。以前每次他要吻她时，就是这样的眼神，每次都让她心跳不已，情不自禁地迎向他。
可今天，如今，却再也不能了。还好她最后清醒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以后，真的要和他保持好恰当的距离，象今天这种同住一幢屋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了.他们现在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只能是朋友！
可是心里为什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轻诉：他的吻，好怀念。他的怀抱，好怀念。他的一切，好怀念。她关上了门，却无法关上对他的想念。
顾澄天，这个名字，这个人，如同一个魔咒，越想推开却越想念，这一生，她是再也走不出他的光芒了吧？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小小的钥匙坠子，跌坐在了地上。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在清晨日光的折射下，漫延出一地的晶莹。犹如她水晶般透明的心，永远向着太阳的方向，诉说着永恒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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