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章 沉思往事立残阳
一、
那天以后,安欣然就病了,重感冒。发烧到了39度。吴钧陪着她连夜看了急诊，又打了好几天的吊针，总算是把烧压下去了。可她却一直没有精神，胃口也不好，吃不下饭。吴钧很着急，眼看着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却不知道怎么能让她恢复健康。
后来，他建议她：“欣然，要不你先回北京去住一阵吧。也快过年了。前几天爸妈还说想我们早点去呢。我这边还有点事，等忙完了也马上过去，怎么样？”
安欣然想想也对，这么久没回家了，上次她妈妈就让她早点回去的。这里的气候她好象真的不能适应，或许到了北京，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也好。我可能真的不太习惯南方的天气。那我就先回去，你忙完了就过来吧。”安欣然表示同意。
“恩。那我给你去订机票。你准备准备，这星期就走。”吴钧体贴的说。
“好。”安欣然点了点头。还是离开这里吧，她再也不想管那些烦心的事了。俞非，顾澄天，他们都比她有主意，她有什么好操心的呢？她还是担心自己吧。
安欣然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心情低落一如天气。
打定了主意，安欣然就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几件衣服日用品而已。走之前，她给俞非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家里一趟。毕竟是表姐妹，她不想因为某个人而让彼此不愉快。
俞非到底是来了，一进门，她就发现安欣然在整东西。她有点讪讪地说：“然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先回北京了。你姐夫过年也去。你过年来吗？”安欣然拉着俞非坐下。
“我妈让我回家去过年。”俞非低着头，刻意回避着安欣然的目光。上次她那样甩门而去，自己后来想想也觉得有点过分，所以她一直没跟安欣然联络，怕大家尴尬。
“也好。你也很久没回家了。过年都是要回家的。”安欣然了解地笑笑。
俞非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非，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姐不是想干涉你的感情，姐只是不忍心看你受到伤害。那种无助的感觉我经历过，我不想让你也经受那样的痛苦，你明白吗？”安欣然是真的关心俞非，不想她迷失在无望的爱里。
“姐，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样对你。”俞非鼻子发酸，心里有点难过。
“没关系。姐不会怪你的。姐只想你能够快乐。找一个平凡但爱你的人。或许日子会过得平淡，但却是最长久的感情。”安欣然恳切地说。
“谢谢你，姐。我明白。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俞非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了解，我都了解。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爱情是全部，可后来会明白，生活不是只有爱情。慢慢来，姐相信你能走出来的。”安欣然轻轻抱住了她。
“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俞非怯怯地说。
“什么？”安欣然好象有点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俞非坐直了身体，看着安欣然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口：“你爱过他吗？”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安欣然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的，很重要。”俞非定定地看着她。
安欣然站了起来，她看着窗外淡淡的阳光，已经傍晚了，落日只留下一点残淡的余辉。
“小非，太阳已经落山了。过去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你明白吗？”
俞非走到她身边，看着天边最后一缕光芒的消失。她明白了。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再也禁不起追问了。她轻轻地靠在安欣然身上，不再出声。
安欣然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泪却无声地滑落。这辈子，她的心里，或许再也照不进一丝阳光了，她的太阳早已属于别人，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俞非一上班，主任就把她叫进去了。主任通知她，过年后，让她到香港分公司去工作半年。还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回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俞非听了只淡淡地说了句：“我服从公司的安排。”她心里明了，是谁调遣她离开的。既然他这么在意她的存在，那她如他的愿好了。
她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心神恍惚。一整天她都提不起精神做事，数据都做错了好几个，惹得小张呱呱叫。她只能奉上一张歉意的笑脸，埋头重做。
下班已经很久了，可俞非因为白天的错误，报告都要重新修改，所以只能加班完成了。她正全神贯注在报告中，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缓步走了过来。
他走近她的桌旁，看了眼她的电脑，开口询问道：“还在用功？”
俞非循声抬头看，来人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领带稍稍解开着，一手拿着公事包，一手挽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俞非不由地心跳了跳，是他。没有人穿西装比他更好看了。当她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时，他正微笑地注视着她。
她慌忙站起来，赫然道：“顾总。您也才下班啊？”
“怎么？做宣传方案呢？”顾澄天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
“是啊。本来下午就好了。可我算错了几个数据，害大家要重做，所以现在才合成。”俞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是有什么事影响你了吗？”顾澄天随意地坐在邻近的桌子上，两条大长腿看着格外的惹眼。
“是。。。有点。”俞非小声说道。
“是去香港的事吗？”顾澄天了然道。
“为什么派我去香港？是我打扰到你了吗？”俞非不解又有点委屈。
“当然不是。我说过，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我派你去香港工作，也是为了让你接触更多不同的文化，了解不同地方的工作方式，累积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些对你今后的工作都很重要。我希望你回来以后能够独挡一面。”顾澄天真诚地说。
“除了这些呢？没有别的原因吗？”俞非直视着他的眼睛。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你换个新的环境，认识更多的人。”顾澄天尽量说得不着痕迹。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看到我是吗？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不会来打扰你，也不行吗？”俞非红了眼眶。
“俞非，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顾澄天走过来，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这或许说明我还是个不错的上司，能让员工有亲近感。但对于你来说，我不想你因为一时的迷惑而失去感受真爱的机会。你还这么年轻，未来一定有份完全属于你的感情。或许那个人正在等待着你，等你去发现他，了解他，爱上他。相伴一辈子。”俞非看着顾澄天清澈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对她的爱护和了解。
俞非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泪眼一凝，把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嘴里喃喃地说：“会有那个人吗？会比你更好吗？”
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一定会有的。那时候你会发现，他是最好的那个人。”
最好的那个人，顾澄天在心里苦笑。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属于他了。灯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却将他的面容隐没在了阴影中，明灭不清。
二．
安欣然终于站在了北京的土地上，这么多年来，她又回到了这里。熟悉的红墙绿瓦，熟悉的胡同京腔，回国后，她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家，还是那么的温暖，妈妈的怀抱，爸爸的微笑，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切。吃着妈妈亲手做的炸酱面，安欣然的心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妈，还是你做的炸酱面最好吃了。我就老是做不好。”安欣然吃得满口留香。
“美国哪有这里的酱好，你回去带几瓶去，保管做出来好吃。”妈妈的酱是自己调制的，外面买不到。
“妈，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安欣然对着妈妈撒娇道。
“说什么傻话呢。你留在这里，你婆家还不上门来要人啊。”妈妈嗔笑道。
“那就留几天嘛。我和吴钧说好了，他来之前，我就住这儿。”
“那你也要和他们打声招呼。你既然回来了，总要先过去一趟的。”爸爸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可没闲着。
“我知道了，爸。下飞机后我和吴韵打过电话了，她让我晚上上他们家吃饭去。”
“那就好。老太婆，你把我那两瓶好酒给然然带上，带去给亲家。”爸爸吩咐着。
“知道了。我都准备好了。”妈妈笑咪咪地回道。
“爸，妈，真是不好意思。我没什么礼物带给你们，还让你们破费。”安欣然很不好意思。
“别傻了，自家孩子要什么礼物。我知道，你这次一个人先回来，带不了东西。这几年，你从美国带来的东西还少呀。这些礼物也是我们对亲家的一点心意，你就帮我们带到吧。”妈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恩，我知道了。”安欣然乖巧地应道。回家真好，亲人暖暖的爱，可以抵御一切的寒冷。
晚上的家宴也是其乐融融。吴家二老的慈祥，吴韵的热情，还有，小婴孩的哭闹。
“张阳，你别光顾着吃啊，也管管你儿子。你先抱一会，让我吃口饭呀。”吴韵抱着小孩手忙脚乱。
“好好，我来管，你先去吃吧。”张阳好脾气地接过了小孩。
“小韵，你也真是的，让张阳先吃完嘛。”吴妈妈心疼女婿的好脾气，总是被吴韵差遣。
“没事，妈，让小韵先陪陪大嫂。我刚才吃了不少。”张阳说着哄着小孩去了里屋。
“你这孩子。”吴爸爸不满少了一个酒友。
“怎么了嘛，欣然，你看看，现在谁才是亲生的。都不心疼我了。”吴韵不服气地抱怨着。
“你呀，也就张阳能受得了你。”安欣然也不帮她，笑着轻拍了她一下。
“连你也欺负我。不理你了，我先吃饭了，吃饱了才能喂儿子呀。”吴韵笑着斜了她一眼，端起了饭碗。
“欣然，快吃吧。这些菜在美国可吃不到的。你们自己在上海也不会去做的。”吴妈妈夹了一筷菜给她。
“妈，我自己来。”欣然礼貌地接了过来。
“欣然，你要多吃点。太瘦了。”吴妈妈心疼地说。他们结婚这几年，吴妈妈是一直在盼望着能有个孙子可以抱，可却一直没有如愿。现在吴韵都有孩子了，吴妈妈觉得是时候催催他们了。
所以，当安欣然进厨房帮忙来洗碗的时候，吴妈妈试探地问了：“欣然，你们有没有计划啊？”
“什么计划？”安欣然不解。
“你看，小韵前年结婚，现在孩子都六个月了。你和小钧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们在美国生活不容易。但没关系呀。妈现在还硬朗，你们生了孩子，妈可以去帮你们带啊。”
安欣然洗碗的手滞了滞，她知道，这始终是个绕不开的话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抬起头笑了笑，说：“这也需要缘份吧。”
“这倒是。”吴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这样，过两天是好日子，你跟我一起去雍和宫拜拜吧，祈祈福，沾点福气，或许缘分就来了。”
安欣然并不信这些，但为了让老人家心安，她点点头答应了：“好啊，就按妈的意思办。”
孩子，她的心掠过一丝疼痛，今生，或许再没有孩子的缘分了吧。
吴韵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觉，张阳陪着吴爸爸在下棋，吴妈妈看着电视陪着他们。她们两个闺密终于有时间窝在房间里好好聊聊心事了。
“欣然，你好象又瘦了呀。怎么，我哥对你不好吗？”吴韵看着安欣然小得没有巴掌大的脸，心疼地说。
“你哥对我很好。我就是吃不胖啊。而且美国的东西真的超难吃的。”安欣然笑着说。
“其实我还是有点羡慕你的。你看看我，还是当年那个轻舞飞扬的我吗？”吴韵生了孩子后比以前胖了不少。她正苦恼怎么样减肥呢。
“慢慢会好的。刚生了孩子不都是要胖一点嘛。别担心了。”安欣然安慰着她。
“欣然，我前段时间碰到他了。”
“谁？”
“严宁。”吴韵说出这个名字，担心地看着安欣然。
安欣然脸色变了变，她勉强开口问：“他，还好吗？”这个名字，是一道伤痕。
“他还不错，人也成熟了不少。他现在在业内还挺有名的，好多舞团找他编导。”
“那就好。”他能好好的，她也能心安一点吧。
“他去年结婚了，那天，他和他老婆一起在逛婴儿商店，他老婆的肚子挺大了，说是年初就要生了。”
“他幸福就好。我也能少点愧疚。”安欣然的眼圈红了。
当初的他们，曾一起走过纯纯的校园时光；当初的他们，曾欢笑，也曾心伤。安欣然知道，严宁对她一直真心相待，可她却不能真心相还。
那一年，当严宁知道真相后，她理解他的心痛，她忍受他的暴怒，她也承受一切的后果，因为那都是她的错，她对他，始终是亏欠。
“他对我说，他祝你幸福，也请你原谅他的过失。我觉得他是真的放下了。”吴韵靠着安欣然的肩头，把严宁的话转述给她。
“我并不怪他。是我对不起他。他能幸福，我就安心了。”安欣然的泪静静滑落。
“欣然，你也别多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吴韵递了张纸巾给她。
“是啊，日子还很长。”安欣然接过纸巾，努力笑了笑。
“对了，我妈是不是和你提了孩子的事？你别管她，老年人就喜欢碎碎念。”吴韵知道，孩子，是安欣然的又一道伤痕。
“妈让我和她一起去祈福。我觉得也不错。有个念想总是好的。”安欣然理解老人家的心。
“也好。或许真的灵也说不定。我告诉你哦，我那时候，我婆婆也带我去祈过福，不久就有了。哈哈，还真别不信。”吴韵故意说笑着。
“是吗？那也挺好的。”安欣然附和着，虽然心里流着泪，可脸上却只能带着笑。
未来很漫长，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要勇敢地走下去。严宁都能放下过去原谅她了，她是不是也应该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过属于自己的烟火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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