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小子

李碗头受到割腕鬼的暗示，遂下定了割腕自杀的决心。但是，生为人杰，死也要为鬼雄的，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事情是由两眼儿谷子地儿起头，那就是邻墒的财主赵满仓了。一定要把赵满仓拉下马来。

        那天是个雨天，下雨的时候，人们都是往家里跑，李碗头相反，李碗头从家里往坡里跑，跑到自家与赵满仓家邻墒的那块地里，又抱头大哭了一场。

        我，李碗头，什么事情不是占上风的？只有这件事情，栽了跟头，我李碗头憋屈呀，老天！我憋屈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割腕鬼在找替身，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肯上当的，心里恐怕夜长梦多，时间长了，李碗头反悔，于是就站在李碗头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割腕，一镰刀又一镰刀，割得那叫爽快！

        李碗头低头想了想，自己周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也就是那么一个孩子，心里还有点挂念，可是想到孩子的表现，长大了也就是自己的丈夫的样子，磕倒了爬不起来的货，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个时候，雨在下着，天就要放亮了，再不割腕，割腕鬼找替身的算盘就要打翻了。着急不着急！割腕鬼恨不得自己拿镰刀把李碗头给割了。

        响鼓不用重锤。李碗头实在看烦了割腕鬼的表演，白了割腕鬼一眼，瞅了瞅地界，看是不是在邻墒的赵满仓家的地里，然后又端详了一下躺下大概的位置，挥起切菜刀，“嗤嗤嗤”就是三刀。鲜血“咕咕”地流淌下来，一会儿工夫，就晕倒了，。刚烈的李碗头，来不及辨别躺倒的时候，是头南脚北，还是头东脚西，就与这个世界永别了。

        赵义是第一个发现李碗头的尸体的人。

        赵义那天手里拿着一双绣花鞋，刚从小石桥的桥洞子里出来，远远地看到地里有个什么东西的样子，走过去一看，坏了，是李碗头死在了地里。

        赵义撒丫子就往家里跑去。

        赵义的起早，是张大仙告诉他的。张大仙告诉赵义，你要找的绣花鞋，就在那座石桥的石板下面的桥墩之上。

        赵义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别不是诳我吧。

        说起来话长。张大仙告诉他，别紧着问了，我早就看到……刚说到这里，一想不对，这样说，现不出自己的先知先觉，马上改口说，我早就算出来了，只是时候不到，没有告诉你罢了。

        谁干的？赵义问道。

        谁干的？除了把头，谁有机会到内宅去？

        听张大仙这么一说，赵义的心中又气又喜：气的是把头的罪责，差点扣到自己的头上；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张大仙看法当然跟小孩子赵义不同，张大仙是在竭力促成赵义的好事，这一步棋，只是一盘大棋之中的一招，事情还早着呢。

        死人的事情按理说是大事，可是赵义因为揣着一双绣花鞋，不好直接闯入内宅报告赵满仓的，当然是先回长工屋把鞋放下。

        赵义一进门，忘记了要藏绣花鞋的事情，刚要大喊大叫，一张嘴就被张大仙给捂住了。张大仙以为赵义要讲绣花鞋的事情，恐怕他泄露了秘密，所以就把赵义拉出了门外。

        赵义迫不及待地讲了所见，张大仙一听也愣在那里一霎。回过神来，赶紧把赵义推到内宅去汇报。

        老头子鞋子也来不及穿，光着脚板子，撒丫子往地里跑去。身后，长工们像是一群小鸡追随母鸡，紧随着赶去。

        看到李碗头的尸首，压倒了许多谷苗，把个财主赵满仓心痛的，心里难受，但毕竟人命大于谷苗，只好忍着。

        这可怎么办才好？赵满仓一时手足无措处，赶紧派人回村里，告诉李碗头的当家本支。

        关键时刻，还是张大仙这个见过世面的人有用，像把头赵大，平日光着膀子干活是把好手，动脑子出主意的事情，一边呆着去吧。

        张大仙也是事后诸葛亮，但总是于事有补的人。今天这事，起步就错了，错在应该先把尸体搬走，只要不是在自家的地里，与自己就没有关系，可是，晚了，这么多人守在眼前，再去搬动尸体，无私也有弊了。

        张大仙把财主赵满仓和赵义悄悄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赵满仓走向人群，吩咐大家回家吃饭，留下赵义看守尸首。

        李碗头的当家本支，加上娘家的哥嫂，当然要讨个说法，为什么死在赵满仓的谷子地里。

        这事情肯定要惊动官府。

        一切都在张大仙的预料之中。按照张大仙的安排，赵满仓很快就化险为夷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赵满仓咬定，李碗头不是自杀在自己的地里，是有人栽赃陷害，移尸至此，这事就跟自己无关了，至于为什么要自杀，那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巧就巧在，李碗头脚上的鞋子是干的，这就充分证明，李碗头不是自己走来的嘛！长官这样说。

        这件事情以后，赵满仓对张大仙和赵义，尤其是赵义，另眼看待，因为比起张大仙，赵义年轻，自己又有一个女儿，那么，事情就有些微妙。

        赵义不是有个表姐莲儿，和秀儿是闺蜜吗？秀儿经常找莲儿，一起绣花。赵义经常去表姐家。

        秀儿老大不小了，婚姻之事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那么耽搁着。秀儿经常听爹爹说起小伙子赵义如何如何，心里早就对赵义有好感。经常在莲儿家见到赵义，看着小伙子长得不难看，脾性来头都不错，问题就是家里穷点。情人眼里出西施，干柴烈火的，加上秀儿又主动了一点，赵义觉得自己一个长工，也没有什么资本可以矜持的，只好从了。一炮而响。

        真正谈婚论嫁的，赵满仓心里还不肯就把闺女嫁给赵义，还满指望有鸿鹄将至。

        秀儿怀孕的事情，也没有敢对爹爹说，京城里有个姨娘家，娘儿两个编造了个谎言，进京投奔姨娘家去了。

        一年以后，领着一个小小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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