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女猫计

来人和张乐三说了好长时间的“番语”之后，交给了张乐三一只箱子，也是白皮的，皮箱子。两个人抱抱拳，来人转身就跨出屋门，走了。

        张乐三和那人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插不上嘴，只好看着人家俩人说话，一会儿看看这个刚进来的人，一会儿再看看张乐三。人家送客人走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还是找不着话说，继续沉默。

        先前的那个白皮箱子——大家都很惦记的那个白皮箱子，因为，就是从那只白皮箱子里，财神爷拿出了一摞又一摞的票子，递给了前来磕头的人。

        而今，又来了一只白皮箱子！

        当保长的，架子还大一点，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可是，那几个小甲长，就有点站不住了，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不管是辈分比财神爷大的，还是比财神爷小的，统统一律跪了下去，对着财神爷就磕起了头。

        人太多，张志吉这会儿来不及介绍，该给的不该给的，财神爷转身一摞，再转身，又是一摞，不断地转过身子去，从身后面的白皮箱子里拿钱，给磕头的人。

        这些当甲长的人里面，肯定有比财神爷辈分高的，既然磕了头了，既然张志吉来不及介绍辈分，那在财神爷的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磕了头的人，既然是磕了头，那就给钱。

        一摞一摞的，那是真金白银呀！

        看得保长心里也和张志吉一样，惶惶的。

        起初，进门的时候，如果大家一起跪下去磕起头来，事情也就那么回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可是，现在大家都已经磕完了头，站起来了，手揣在兜里，紧紧地在拿捏着财神爷刚刚给的磕头钱了，这个节骨眼上，单单当保长的孤零零一个人，再跪下去磕头，那是要成为笑柄的，再说，保长的辈分确实比财神爷要高。

        保长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磕下头去，立马就有一摞票子到了自己的手里；不磕这个头，看样子老小子是肯定不会白给自己一摞钞票的。

        左思右想之后，毕竟是当保长的，水平就是高，感到这个头不能磕，磕了，就丢人了，为了一摞钞票，给比自己辈分低的人磕头，将来有一天，街面上说起来，有**份，怪丢人。

        心里也着实想这摞钞票，“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古训，最终战胜了磕头得钞票的念头。

        保长心里有了这个主意以后，看那些甲长们的眼光，就有了更加居高临下的滋味，在心里很是瞧不起他们，为了一摞钞票，不惜屈尊弯膝下跪磕头，太不值了。

        小孩子张志祥，人小，长的个头也就有大人们的大腿那么高，那天在大人们的腿胯之间转来转去，看尽了热闹，虽看不太懂，但是在幼小的头脑里面，却留下了一辈子磨灭不了的清醒印象，以至于多年以后，自己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忘却了，那天的事情还深深地印记在脑海之中。

        下午，按照常理，各家各户就不再相互拜年了，该拜的，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拜完了。假使哪家的门户特别大，要进的门子很多的话，那么，这家的人们就会很早很早起床，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提着灯笼开始行动，张罗着拜年了。晌午之前，一定要把该拜年的人家拜完。

        那一天，因为有张乐三财神爷的出现，事情就发生了变化，直到下午，刚刚听说，到张志吉家给财神爷磕头，就有一摞票子给的人们，还在络绎不绝地进张志吉的家门，去给张乐三磕头。

        小孩子们进张志吉家里去的次数太多了，每个人都不止一次地得到张乐三给的一摞钱了，有的孩子，跑进去磕了四五回头了，得到了四五摞钱了。再进去的时候，就被张志吉拦在门外，不让进了。

        孩子们只好在张志吉家门附近，藏猫、踢毽子、打瓦，一面做着各种游戏，一面斜着眼睛盯着张志吉的家门，希望瞅张志吉不留神的时候，溜进去给财神爷磕头。

        无奈的是，张志吉警惕性很高，一直盯在财神爷的身边，就是出去撒泡尿，也是快去快回，一面提裤子扎腰一面走路，生怕有人瞅这个空档，再次窜进去给财神爷磕头。

        张志祥已经得过三回钱了，心里自然还是在找机会，看到张志吉盯得很严格，只好倚在门框上，嘴里咬着指头，眼睛瞅着张志吉，等待时机。

        小张志祥心里其实很委屈，虽然得到三回钱，但是，不是因为上了一个火烧的当，现在肯定得到的肯定还要多。张志吉给了自己一个火烧作为跑腿钱，到五里以外的荆家村，叫回了闺女。这一段时间，自然是耽误了磕头了。可是张志吉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没有多给自己增加进去磕头的机会。

        二歪头在他们这些孩子里面，是个头儿。二歪头心眼儿多，偷瓜摸枣的满脑子尽是主意。二歪头看出张志祥的心思，把张志祥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商议好了主意，二歪头回家去了。

        张志吉有个癖好，养猫。张志吉养的猫，跟别人家的狗一样，时刻跟随在张志吉的身边，胆气特别大，不怕人。平日里，别人家下地干活，身边总是跟随着自己家的狗，张志吉下地干活，他的猫就跟随张志吉下地。张志吉赶集上店，他那猫也是跟随在他的周围。

        平日里，吃一条柳叶子鱼，猫一半，张志吉自己一半。食物不够吃的时候，饿着自己，也得让猫先吃饱了。

        张志吉对待自己的猫，比对待自己的亲闺女还要亲。

        今天，二歪头看出了门道，那就是，张志吉上一趟厕所，张志吉那猫也都跟着上厕所。张志吉回到屋里，那猫就蹲在张志吉的脚下。

        张志吉那猫是男猫，恰好，二歪头家里有一只女猫。这女猫刚好这几天正在发情，夜里老是外出，引逗得不少男猫蹲在屋顶上，像是小孩子哭似地那样叫唤。

        二歪头抱回了自己家里的女猫，用一条细绳子拴着猫的脖子，在张志吉家门前，开始“耍猫”。一会儿撕扯猫的耳朵，一会儿倒提着猫的尾巴，逗引得女猫不时地发出怪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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