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三爷分钱

那个张家湾，就是邻村，就是那个当家人当家的那个村里，有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跟经阔恰巧就是老亲戚，老到什么程度的亲戚？经阔的姥娘家和那位八十岁的老人，名字叫做张志祥，张志祥的姥娘家是邻居。

        老亲戚了，见了面以后，格外的亲热，虽说是邻村，没有座山雕这件事情，老人们之间，也许这一辈子就见不了面。

        张志祥的记忆，显然不行，比起经阔，差了许多。有好多话，别的人听不懂了，只有经阔当翻译，别人才能知道，老人说的是什么。

        张家湾的当家人，很庆幸找来经阔，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那钱没有白花。

        经阔和张志祥见了十几回面，谈了十几天的话，最后，从张志祥模糊不清的言语里面，经阔才捋出头绪。当然，这已经是经过经阔的加工，可信度有多大，已是未知数了。

        那闯过崴子的人，叫张乐三。当初其实是有好多人去闯崴子。张乐三只不过是成功人士，衣锦还乡过。其他人，当时就都死了。

        张乐三回家那年，具体是那一年，张志祥记不起来，只是记得当初，自己还是个孩子，多大的一个孩子也记不清楚，只是记得当初，自己正在大街上，跟同年同岁的小伙伴们，玩藏猫猫的游戏。

        玩着玩着，就见一个人，好似是戴着大皮帽子，手里拎着个箱子，白皮的箱子。

        当时太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东西，叫做“箱子”的东西。后来，听大人们说，那叫皮箱，从俄罗斯来的。

        拎着皮箱的人，找到张志吉家。

        张志祥和张志吉虽然是平辈，但是岁数差了许多。张志吉那时候就是一个老头子的模样了，腰里扎着草绳子，佝偻着身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走一步，要停下来喘三口气。

        拎皮箱子的人，找到张志吉家里，进门去了。

        张志吉家的门楼子，太矮，差点挂掉拎皮箱子那人的皮帽子。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听大人们讲，那个拎皮箱子的人，在村子里没有更近便的人了，跟张志吉家，也已经出了五服了。

        多年前的事情了。村子里穷得连饭也吃不饱，已经有好几家，把门一关，拖着一根打狗棍，出门要饭去了。

        那个张乐三，后来才听说那个拎皮箱子的人，大号叫张乐三，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叔叔大爷，闯关东去了。

        具体都遭了些什么难，闯过多少地方，发过什么样的财，大家都不知道。

        只是到了张志吉家里，皮箱子里面拿出一摞钱来，让张志吉打酒买肉，两个人佝偻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是泥河集日，那张乐三起早去赶泥河集。回来的时候，置买了好多东西回家。

        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眼红的人就上门去，大家蹲在炕旮旯里，卷着张乐三带回来的关东烟抽。

        张乐三回张家湾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关，转眼就过年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上，吃完饺子。穷的有的，到了大年初一，大家好歹的都要吃碗饺子的。吃完饺子以后，一门本家的就开始拜年了。

        张志吉家门户小，本没有多少人拜年的。可是那天，好多人都走进张志吉家去拜年。

        张志祥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只是看到，有好多人，拜完年出门以后，打一个旋，又进屋拜年去了。

        小孩子出于好奇，免不了也进门去，挤在人缝里看一看。这一看，看出了门道：谁只要是进了屋门，朝着正间里正北供奉的祖先牌位，磕几个头，然后再朝着坐在供桌旁边的张乐三磕一个头，那张乐三就会转过身去，从身后的那只白皮箱子里，拿出一摞钱来，数都不数，递给磕头的人。

        这消息像是一阵风似地，一会儿就传遍了全村。听说这个消息的人，拖儿带女的，都来了，进门来就争着磕头。

        有些人家，刚拿了钱出门，转身又回来了，再磕头，再一人一摞得钱。

        张志吉老人站在旁边，眼见着一摞又一摞的票子，就这么递出去了，心里很是心痛。可是，眼下这票子，不是自己的，在人家张乐三身后的白皮箱子里放着呢，人家想给谁，自己说了不算。

        既然是在自己的家里，张志吉老人就要管一管，虽然钱不是自己的，但是，那毕竟是钱哪，不是沙子和土，就那么一摞一摞送出去，心里自然是心痛得要命。再用心地一看，这还了得，有些人，进进出出的，已经有三五趟了，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志吉老人站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张乐三拉进东间屋里，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什么。

        他俩出了东间屋，重新坐下来以后，事情就有了变化。进来一个个磕头的，张志吉站在旁边，就给张乐三介绍：这是南屋侄子；那个是西屋四服上的孙子。这样的，跟自己有瓜葛的，都给钱，一摞又一摞。

        进来磕头的是平辈之人，张志吉就介绍说，这是平辈的谁谁谁。张乐三就忙着搀扶起来，站着说几句话，就不转身从那只白皮箱子里拿钱了。

        也有长辈的，这个时候，看在钱的面子上，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也要趴下去磕头。张志吉就赶紧介绍，这是东屋的二大爷。

        张乐三一听是二大爷，赶紧地离开座位，下来搀扶。站着说几句话的空档，二大爷就会斜乜张志吉两眼，意思是你多管闲事，管什么二大爷不二大爷的，他又不认识，你别介绍，我的头磕下去了，他就得给钱。如今，你这么一介绍，磕头的不好意思磕了，给钱的也就不给了。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直到现在，张志吉一张票子都没有得到。只是跟着张乐三吃了几顿饱饭。作为长辈，自己又不好意思趴下来磕头！

        在这紧急的关头，张志吉想到了自己嫁到外村的闺女。对，赶紧把闺女招呼回来，给财神磕头。

        这个腿儿，就是张志祥跑的。张志祥记得当初，张志吉递给自己一个火烧，让自己跑到五里地以外的荆家村，把自己的老侄女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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