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木屋洗澡

景甜大爷看出“小”的怔仲，背地里暗暗劝小张带着“小”到医院去看看。

        张小铁匠因为那天在小木屋里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有些不悦。听了景甜大爷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心里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可是，“小”有“外遇”的事情，又不好说出口来。再说，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能发生那样的事情？自己心里也说服不了自己相信这事。

        “小”一如既往地每天到三道岭子以外的那面山坡复收土豆。每天都一如既往地背回来一大草篓子土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倒也再没有什么别的蹊跷事情发生。

        深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打在人的脸上，落到裸露着的脖子里，冷飕飕的感觉真不是人受的滋味。黑土地粘粘的，粘得鞋子不跟脚，偶尔一脚刬进黏泥里，拔出了脚，鞋子却留在了黏泥里，光着脚丫子站在凉凉的泥水里，那滋味，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得到。

        秋风秋雨愁煞人。住在景甜大爷家有三个季度了，开春来的，眼看着到了冬天。有家有业的东北人，冬天可以呆在家里“猫冬”。无家无业的张小铁匠两口子，有什么资本猫在家里？虽说景甜大爷不嫌弃，可是自己的心里总不是多么舒坦。张小铁匠急在心里，当着景甜大爷的面不好讲出来，晚上对“小”说说心事，“小”就跟没听见一样，转过头去就“呼呼”睡着了。白天，“小”不管刮风下雨，从不迷恋景甜大爷家的热炕头，背起草篓子就去复收土豆。

        张小铁匠心里很生气，嘴里不好声张出来，只好自己心里憋屈，一个人的时候暗暗生闷气。

        根子在哪里？

        张小铁匠梳理来梳理去，觉得根子就在那个古怪的老头子身上。“小”对自己的爱，转移了，转移到那个老头子身上去了。想到这里，张小铁匠心里有些冲动，有些不冷静。欺他年老，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你一个干巴老头子，想不到有如此神奇的魅力，算计到了老子的头上来了。

        天气阴暗，秋雨连绵。泥泞的黑土地，行路艰难。

        好心好意地，小张和景甜大爷都劝说“小”，不要去刨土豆了，在家里歇一歇，愿意的话，到天气好了的时候，道路和地里也都干松了，路也好走，刨土豆的时候也省力气。

        “小”不哭不笑的样子，看不出听到这些话没有。一如既往地，吃罢早饭，筷子碗一放，背起草篓子就直奔三道岭子而去。

        倾向性之明显，景甜大爷也看在眼里。

        大爷眼睁睁地看着“小”的背影，回头就直直地盯着张小铁匠看，嘴里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小铁匠虽是打铁的出身，心肠却是非常软的，在老林子里伐木，值夜的时候打死的水狼，也是无意之中失手打死的，心里觉得和水狼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是这失手之误，也是受到了许多纵容之后的结果。一踏进牡江的土地，火车站上就看到了两伙痞子火并，那仗打得那叫血糊。不顾头不顾腚，一棍子下去，专找要害部位打，那刀子，攥在手里时白亮亮的，捅出去，再拔回来，刀刃上就是血糊拉喳，攥刀的手上也满是血，血水从攥刀的手上一滴一滴地滴下来。那真叫不要命，张小铁匠自小到大头一回见过那场面。

        在老林子里，为什么大家都说自己是威虎山的老几的后代？那还不是告诉旁边听说话的人警惕着点，自己身上有匪气，血管里面流淌着正宗土匪的血液。

        在关里老家，好多年轻人苦苦奋斗的目标，就是能娶上媳妇。一辈子找到一个老婆，生一群孩子，人生才算是圆满。光棍小伙很是被有家口的男人瞧不上，有家口的哪怕是拉呱唠嗑，也不跟光棍在一起，虽说自己也还刚刚娶上媳妇。

        媳妇如此重要，一个银子也还没有花过，就进了自家的仓库了，多划算的事情。幸福的生活刚开了个头，张小铁匠目前就担心起将要失去媳妇这件事。心里是怎么个着急法，可知。

        苦于找不到借口，张小铁匠正在暗中寻摸，找个什么借口，把他们俩给分开。

        盯梢的事情不是三回两回了，每一次看到的情况，都跟第一次差不多，没有什么明显的出轨之处。张小铁匠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离间计来。

        疑心生暗鬼。心存疑惑的张小铁匠，在一个秋雨飘零的上午，踏着泥泞的黑土地，又跟踪来了。

        小木屋里影影绰绰似是一团雾气缭绕，只见眼前一闪，屋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小”全裸的白白的身子。张小铁匠大吃一惊，赶紧把眼睛紧贴着门缝，紧张地向里面张望。

        屋子里突然就大亮了起来，就像是白天，不，比白天大大的太阳底下还要明亮，只觉白花花的一片，像是在看科幻电影里的梦幻镜头一样。

        这突然的亮光变化，把个老人的嘴脸也给照亮得暴露无遗，面目丑陋的吓人。“小”一身雪白的肌肤，就在枯树根一样皱裂的双手抚摸之下。在洗澡。

        张小铁匠气血上涌，一脚踹开门，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朝着老头打去。

        “小”赤裸着身子，就在秋雨秋风之中，踏过三道岭子的山坡地，朝家里跑去。

        赤裸着身子的“小”跑回家，就钻进了被窝。

        紧跟在后面的张小铁匠，眼瞅着躺在炕上的“小”，打，又舍不得；说，又不知说什么好。眼里大滴委屈的泪水“啪啪”落下。

        这一幕，景甜大爷都看到了，悄没声地把张小铁匠拉进自己的房间，细问是怎么回事。

        “她，她……”张小铁匠瞅瞅景甜大爷，不知怎么说才好。

        景甜大爷并不着急，端来一杯水，看着张小铁匠一口气喝下，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才问话。

        听了张小铁匠的话说，景甜大爷一脸平静，只是嘱咐张小铁匠好好待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接着就张罗着“小”起床，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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