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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灯下谈交易 洞中泄天机


南方山人小老邓儿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当着众老头儿的面,经常给程之举打电话。

        按照程家埠习俗,过手钱粮等重大交易,时间要选在晚上,灯下进行。实在等不及,白天非办不可的事情,要在桌子底下递来递去。

        财贝不露白,露白要招贼。应该是入乡随俗的,而小老邓儿却得意忘形,差点前功尽弃。不服水土,活该。

        程经阔这几年已退出江湖,村里小酒馆说事场上很少见到他的影子了。在以前,那可是缺少他办不成事的。如今小酒馆是程永生他们年轻人的天下,程经阔退守车子铺,在这块阵地上,他还是有一定能量的。

        南方山人小老邓儿自从三月二十八那天见到老尊长白帽白袍祭奠夹道洞之后,到程之举的果园小屋又去过无数趟,自认为投入了大量的财力,计有:“鸟窝”咖啡两瓶,规格二百克的;咖啡伴侣两瓶,规格四百克的。烧鸡四只,鹌鹑蛋两斤,虾皮四两,外带二十几个火烧。

        恐怕程之举见到这些美味食品后,会感到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而拒绝,名义上就讲是打平伙AA制。实际上程之举一分钱没掏,掏也掏不出来,有俩儿钱都让麻将桌的娘们儿抽了头,做了灯火钱。

        程永生一再告诫他,不要跟半口娘们儿玩。可是,同年同岁的人都跟他不合槽,只好拿半口娘们儿下火。像程美丽那样的无底深黑窟窿,程之举肯定是只进不出的。

        南方山人小老邓儿是精细之人,小算盘拨打的啪啪响。财力投入到一定程度,感到提一提夹道洞的火候到了。

        结果一提,程之举嘴里还嚼着烧鸡呢,就顾左右而言它了。弄得小老邓儿没脾气。

        到后来,只要空着手上埠去找他,程之举就会说很忙、不得空。

        小老邓儿只好无数次地事先电话联系预约,只是多了个心眼儿,开篇第一句话,就说买了点什么什么好吃的,一块到果园小屋里米西米西。

        也是财迷心窍,小老邓儿竟犯了程家埠的忌讳,当着众老头儿的面呢,就不停地拨电话,偶尔接通了,就絮絮叨叨跟程之举唠个没完。

        程经阔他们是什么人,已经到了见其面知其心的年龄,这样的事能不警觉?

        南方人,在程家埠人看来,就是精明、心眼儿多的代名词。

        当着小老邓儿的面,程经阔就讲过南方人耍猴的故事。

        老老辈子的事了。一个南方人牵着一只猴子在程家埠大街上耍猴。当街插下一根老高老高的竹杆,猴子爬到竹杆顶后,高低不下来了,千呼万唤不下来。耍猴人只好爬上竹杆顶去,把猴子捉下来。引来围观者哈哈大笑。

        晚上,耍猴人到大户家行窃,幸亏主人会“小五手”,当场擒拿下。

        人们这才明白,耍猴人爬上竹杆顶,是在四下瞭望观察,看哪家是大户,看大户人家的墙高门低、盘算进出路径,为晚上的行窃“打道”。

        想一想也是,猴子不下来,把竹杆放倒就行了嘛,何必爬上竹杆顶去捉。

        当时听完故事,小老邓儿嘿嘿一笑:“南方人多了,一个国家,除了北方人就是南方人,占一半以上。我声明我不是那种人。”

        背着小老邓儿,程经阔他们私下里已经研究过多次了,只是找不出由谁出头,向程之举敲起警钟开起火。程经阔表示不屑于,程喜洋态度暧昧。其他人则是背后发言声讨可以,牵头出面引火烧身得罪人的事情,感到没必要由自己出马。

        人间四月芳菲尽,埠上梨树已授粉。正是打麻将的好时机。这阶段找程之举不太容易。小老邓儿也是多次寻找不果,情急之下,这天又打电话。

        撞枪口上了。程经阔正手脚不闲地比划,惟妙惟肖地讲谁家小两口吵架,讲到蒜臼子举起来眼看就要砸锅了的戏眼上时,小老邓儿坐那里喂喂个没完,严重地扰乱了视听,分散了观众和程喜洋这个听众的注意力。

        程经阔猜到又是在跟程之举通话,没加思考,忘记了不久前讨论时自己对程之举表示的不屑于的表态,伸手要过手机,称呼着程之举,讲了一通切语。

        八年来,南方山人小老邓儿一直在学习程家埠的切语。目前,已经达到人家慢慢讲,自己能听懂,自己还会讲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的水平。可是终归因为半路出家,程家埠的方言土语字音,总也找不到规律。同一个意思,他们今天是这两个字音切出来的,明天又是另外两个字音切出来的。人家自小就生活在他们独有的方言环境下,都能明白对方说些什么。自己说的就不行了,别人听不明白;听别人说,说快了急了,又不清楚意思。程经阔曾笑话小老邓儿“死牛蹄子不分丫”。

        其实切语这东西,什么规律不规律的,就像面粉袋、水泥袋的机封线,找对了线头,一拉就开;而找不到那线头,麻烦就来了,空有牛劲,使不到点子上,吭哧半天,解不开那袋口。

        目前小老邓儿之于切语,就陷于找不到那根儿关键线头的泥坑。

        程经阔给程之举的电话,小老邓儿能听懂的,只有这句“接噶待稿代工”,就是夹道洞。其它的,权当是在听程经阔讲一种外国语。

        他能看出,程经阔打电话的态度很不友好。

        他不知道的是,程经阔在电话里已经骂了娘,切语说的是,谁要是把夹道洞告诉外人,就发动全村爷们儿到他家里睡觉等厉害的诅咒内容。

        程之举也来了牛劲,表示自己没有母亲,不怕。

        南方山人小老邓儿本来看到程经阔打电话的严肃态度后,已经对进夹道洞不抱什么希望了。

        自己在程之举身上的那些投资,在心里也已经安慰过了自己,权当是偷鸡不成,蚀的那把米。

        闲来无事,又过了几天,小老邓儿心血来潮,也是福至心灵,抱着有枣无枣打一竿子试试看的态度,忍不住又随手拨了拨程之举的电话。

        出乎意料。程之举倒是前所未有的痛快,要小老邓儿带好工具,他要带小老邓儿去串夹道洞。

        朝西北方向去的这一巷洞越来越狭窄。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湿漉漉的空气和洞壁上的水珠给濡湿透了,再加上汗水的渗透参与,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程之举带小老邓儿不等看完洞口下方的小广场,就几次提出撤离。后来突然飞出的一只山鸡,促使受惊的他最后下定了赶紧爬出去的决心,扔下锲而不舍的小老邓儿,独自出洞去了。

        小老邓儿继续猫腰往里挪步。有的地方狭窄到只容一条身子,有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狗洞子,这时候,他只好趴下来,先试探着拱进头去,身子再一点一点钻爬进去。

        小老邓儿心里装着任务。八年来的潜伏生涯,而今终于捕捉到了目标,能轻易放弃么。不像程之举,只是个大孩子,玩耍心理太重。他俩不可同日而语。

        缓缓地,小老邓儿往里钻爬着。

        有时候,小老邓儿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小老鼠,误入了另一家老鼠的洞,心中忐忑,深怕人家不知在什么地方设有陷阱,又怕突然窜出叫不上名字来的什么妖魔鬼怪,吓自己个半死。

        洞里面形状极不规则。天生就不是为人进入而设计的。曲里拐外、奇形怪状的岩石犬牙交错,时不时地会有突出的岩石上下左右伸探出来,挡住去路。

        有的地方,流沙淤积的洞口仅剩了小月牙状的一小部分,还得先掏挖一番,才能钻得进身子去。

        一个洞口进入,里面又不时地分叉成多个洞口,不能判断该钻哪一个洞口才对头。在分叉最多的地方,小老邓儿接连串了四个洞巷。费好大气力钻爬进去以后,结果是断路,到头了,没缝隙了。只好原路返回,倒爬回来,做好标记,再钻下一个洞口。

        钻着钻着,小老邓儿时刻希冀的柳暗花明出现了,钻过几处仅能容身的逼仄洞子,竟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开阔到能弓着腰直立起腿的程度,面积有趴着的一头牛那么大。

        再往里爬,洞巷可能又狭窄了。

        抱着必胜的决心,小老邓儿觉得这里还不是喘口气歇息的地方。

        咬着牙,继续爬行、蹲着挪行、猫腰步行。花样繁多的钻、窜、爬、挪、滚等各种动作交替地进行,几乎找不到能够直起腰走几步的地方。

        这样子坚持了有两天两夜了,小老邓儿才渐渐发现地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的肱骨、骷髅。他觉得这里还是有人迹,说明前人就已经到达过这里。

        体力早就透支了,小老邓儿趴伏在前人的枯骨上,边补给能量边前行。

        而今已然没有了刚进洞时的冲天豪气,只凭意志力在支配着手脚和身体,一纵身一纵身地挪移着,一纵身挪移不了四指远。

        头上的矿灯微弱光线摇曳着,小老邓儿其实已经似睡非睡、睡而又醒、醒了又睡,不知多少回了。

        看看时间,已是第三天的凌晨四时,昏昏然的小老邓儿终于无声地躺倒了。

        一九六七年,十三岁的小郑同学,捡到一本线装书,书纸是可以做油灯灯芯的纸捻子用的那种类似烧纸的黄纸,书里是用毛笔写的字、画的图。这本书是大同学们从一户人家抄走的封资修书籍之一,可巧就遗落在五年级小学生小郑同学放学回家的路上。

        撕下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页数做油灯灯芯的纸捻子之后,有了电灯,这本书就丢弃在不知哪个角落。

        一九八零年,二十七岁的民工小郑,在清理当地一座古墓的覆土。休息时席地而坐,一起工作的文物专家扔给他一本杂志垫屁股。小郑翻了翻,看到“程家埠文化”的字眼,觉得有些眼熟。

        古墓清理工程结束,民工小郑好上了倒腾古玩字画。

        多少年过去了,小郑变成了老邓,文物市场上已经是一把角子了。

        他陆续阅读了许多考古方面的报刊杂志,遥远的北方那个被称作“程家埠文化”的地方,经常在脑海里出现,考古资料上时常也能看到这个名字。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深刻的印象。

        有一年闹“外感”,住院住了半年治不好病,胡言乱语不止。老邻居邓婶八字硬,能捉鬼降妖,一试,果然好了病。

        躺在床上静养了半年,脑子里回想起许多往事。竟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捡的那本黄书,似乎就有“程家埠”这几个字眼。

        于是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寻。在最隐秘的地方没有找到,而在旧房的偏厦房梁上吊着的一个破箢篼里,见到了当初用来包裹灯盏的那本破黄书。

        仔细研究发现,这是前辈山人叫杨守生的《齐东舆地要冲图》七十一幅,其中九幅手绘地图,是关于程家埠夹道洞的,原本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进洞盘桓,历三日方出”,“西北一洞,回环曲折,不测其浅深,有古墓在焉……”可惜三分之一的书页早就做了油灯芯子烧成纸灰许久了,剩下的这些残缺不全的手绘草图,漫漶浸渍,辨不出原貌,真相不明,隐约只能凑和猜测到这寥寥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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