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与佛陀论禅意,与阎王争生死

姜凌云每迈出一步，便有厮杀之音响彻云霄，他像是一尊修罗魔王般降临尘世，古老的杀意在西城蔓延，缓缓从土赌坊前流淌而过，缓缓在姜家祭祀之地沉浮，最后消失在每一处街道的尽头。

        “这也是上古时代的图腾么，和我田家果然有几分相似，只是太过柔和了，难怪会在太古死的只剩下半截尾巴。”

        此亭飞檐翘角，凝聚着一丝神异之气，本是春分时节的初始，万物复苏之气才刚刚升起，可这方古四角亭前居然生出了一片秀美荷塘，实在惊人，不符合大道规则。

        只见一位如碧玉女子般的少年身处其中，风姿神韵，秀眉婉转，周身竟然还有几只彩蝶在翩跹起舞，他怔怔望着眼前这一片无垠而秀美的荷塘，轻柔微风拂过，荷叶之海发出轻声呢喃，在此美境之下，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不禁有些痴了。

        “尘世如此秀美，人却又污浊不堪。”

        少年捏住了一只翩跹蓝翼蝴蝶，神情带着莫名的怜惜，轻轻抚摸着那对美丽蓝翼，陡然之间他却语调一凝，让人窒息，那只在他手中挣扎的蝴蝶也不动了，破碎的蓝翼粘在了那位少年的手心。

        “我又想杀人了。”

        不止是此地，陈钱两大修炼世家和其余几小脉修炼家族都被姜凌云浑身的杀意侵扰了，这是上古时代的气息，绝非普通图腾能养出的杀机。

        面对这份宛如尸山血海的杀生威势，姜凌云的那个对手真的能有一战之力？

        没人相信，直到一声喝唱声传遍了西城。

        “龙战于野！”

        宛如龙吟长啸之声，震荡了九霄天地，姜凌云面色巨变，想要抽回脚步，却为时已晚，一股浩大的蛮力自脚下传出，仿佛一尊西域金刚般充满了威势，所有人都呆住了，虚影散去，他们怔怔望着握住了姜凌云脚踝的姜尘，此时这位黑发少年露出了诡异笑容，轻轻晃动着手中那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肢体。

        “滚！”

        姜尘突然笑容收敛，怒气自心底升腾而起，这位空灵之体竟然妄图一脚将他踏杀，实在歹毒，他今日本就是无需忍耐，此时悍然反击，姜尘摇动臂膀，心海中《三世禅花佛陀诀》已经运转到了极致，更隐隐是有佛陀禅唱声浩荡百里，让人心声敬畏，他竟然是将姜凌云一把给扔了出去，像是丢垃圾般抛向了云端。

        “空灵之体被砸出去了！”

        有好事者不畏惧姜家宿老快要喷火的目光，唯恐天下不乱的扯起嗓子乱吼，况且姜尘这一举动也确实太惊人了，空灵之体近凡仙，乃是上古时代赫赫有名的修炼体制，百年出一位，如今非但没有占得上风，反倒是被人直接给扔了出去，怎么也说不过去。

        一小部分目光长远的老修士却由衷的感到心底发寒，他们凝视着姜尘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视，再将浑浊目光投向了正缓缓从天穹之上坠落的姜凌云，不禁摇头叹息。

        姜家真的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昔日那位少年鬼才姜魂的身影仿佛重新在一些人记忆里起来，如果这两位少年没有仇怨，能够携手对敌，那姜家未来十年之后，老辈人物凋零，新生天骄成长，他们在西城必将成为一片无法超越的天空，甚至连城主之威都难以震慑。

        “你...饶你不得！”

        突然间一声巨响将人们的心思扯了回来，只见灰尘漫天，一阵唾骂声从黄沙雾气中传出，姜凌云方才没有提起心海中的圣诀之力，竟然是真的从天上落了下来，砸出一个人形大坑，让人生笑，他气急败坏的从坑中爬出，圣诀之力流淌，顿时白袍上的污泥像是石块般坠落，刹那间恢复了原先的纤尘不染。

        “空灵之体太玄奥了，不用手就可以拍下浑身污物，日后成了人皇，估计连佣人都可以省去。”

        一位背负着血色长枪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问道楼前，气息深邃，像一片大海般难以捉摸，他语调怪异，是在嘲弄，笑望着姜尘的眼眸中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陈家的人，四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他来这里算是什么意思。”

        那柄血色长枪太过惹人注目，不一会儿就有人猜测到了这位年轻男子的来历，只是他被点破后也不恼怒，静静观察着眼前两位姜家人杰的交锋。

        “咦，不对，四大家族的年轻一辈都来了。”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柔弱如同女子，瞳孔泛起些许惆怅思绪，身后跟着几位气息莫测的紫袍老人，来到了此地，身着白色道袍，道袍正中央却是极不符合的纹上了一尊凶神恶煞的巨兽，引人侧目。

        以凶兽紫枭为图腾的田家脾气最是暴躁，如秋风般喜爱杀戮刑法，为何会生出这样一位如水般地少年？

        知道根底的人不知觉间小心翼翼远离了那位少年。

        不仅如此，还有一位身躯硕大的男子走到了问道楼前沿，浑身伶仃作响，像是山寺古庙的大钟回荡，可事实却不尽然，那竟然是金钱玉石相互碰撞的之声，无须要有见识的人提点，所有人皆看出来了，这是来历神秘富可敌国的钱家子弟。

        八方风雨，四家人杰，皆沉默不语，静静凝视着姜尘和有些落魄的姜凌云。

        “你若以礼相待，我自会称你一声凌云兄，若是你杀心起了，我只能兵戎相向了，况且，你又何时饶过我。”

        姜尘对外界的一切仿佛隔绝了感知，他只是站立在姜凌云面前，低语呢喃，没有丝毫火气，安静而沉稳的注视着这位昔日让他无法抬头的少年。

        “也罢，只是天理报应而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手。”

        姜尘忽然长叹，大佛禅唱声在他耳畔回荡，他竟然是生出了一股放手之意，恩怨是非何时了，如果不是在他身后一直有人紧紧相逼，他更愿意想起和姜小四在夕阳下对饮美酒的快乐，毕竟说到底，他并不是生活在登仙大陆的人。

        可这句话在姜凌云的耳中却无比刺痛，简直像是最歹毒的诅咒般，让他难以忍受，空灵之体乃是上古修炼体质，血脉中传承了诸多天生妙法，即便他还未完全参透，也不是区区一位入图修士能够亵渎的存在，姜凌云怒吼，浑身之势一变在变，最终竟然消失了，人在天地中，气势却仿佛陷入了一片神秘的世界，让人无法感知。

        “你的确该死，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你的图腾之力和我明明大相径庭，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力量。”

        姜凌云微微闭上眼眸，睁开之时竟然是重新恢复了平淡，他甚至没有解释什么，这位天骄再度出手，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动用图腾之力，而是打出了一则神秘玄奥的圣诀术法。

        “我为神明，斩尽一切妖魔。”

        姜尘抽身倒退，像是蜻蜓点水般巧妙退避到了一边，姜凌云在流云阁中一定得到了一卷高阶圣诀，这股圣诀之力古老无神奥，诞生出了一尊无手神明，它盘坐于姜凌云头顶之上，像是在一位虔诚的守护者。

        “为什么，赤金大尊寿元干涸，神力丧失，按照道理来说你应该获得的力量微乎其微。”

        姜凌云皱眉，头顶上那尊古老神明仿佛苏醒，一股浩荡气息开始缭绕在他周围。

        其实姜凌云闭关太久了，不问世事，破关后匆忙求战，得到的消息也仅仅是姜尘观想过了姜家图腾赤金大尊，并未谈及赤金大尊因为这个少年而活出了第二世，故此才会如此疑惑。

        “与佛陀论禅意，与阎王争生死，你如何争得过。”

        老迈的喘气声响起，一位老人忽然出现在了姜凌云背后，低垂着眼角，似乎要快睡着了，竟然是曾经那位一直跟随姜凌云的老仆人，自从姜凌云闭关之后，他便一直不见踪影，不想竟是在此地出现了。

        姜尘墨色瞳孔轻微收缩，当初他看见这位老人之时，还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今却已经到了入图之境，不再同日而语，但面对这位老人，却让他感觉是回到了当初自己在风雪伐竹的日子。

        “你是说我不如他。”

        “至少在对图腾的虔诚和信仰方面，你不如他。”

        姜凌云一怔，宛如缥缈之仙，气息越发空灵，似乎即将要消散在这片天地中，他听见了老人口中话语之后仿应该是悟出了什么，望着姜尘的眼眸多出一丝诧异。

        “他是谁？”

        远方，雨国王侯之子神色微微震惊，他看着那位佝偻身形的老人，近乎失态。

        “破体之境的大修！？”

        破体之境乃是登仙修炼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修士入图之后便是养魂，只有养出了心海中的魂魄，才可以继续打磨人体，沟通出无尽潜能，须知人乃是万物之灵，身躯中隐含着无穷无尽的奥妙，而所谓的铸灵秘境，便是正是沟通人体与天地造化的一个大秘境，至于更后面，那才是传言中的‘破体’。

        但处于那种高深秘境中的人物实在太过稀少了，几乎可以坐镇一方百年修炼宗门，并成为其中的长老级人物，此等人物方可谓之‘大修’，举手抬足蕴含天地之势，且他们多是在山林中潜修，餐风饮霞，以松柏枯枝为食，好不快活，倘若身处红尘气息浓厚的西城，正如坐井观天，实在难见。

        问道楼前，这位老人出现后，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一些老修士若有所思，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此处，还有一些年轻人不甘错过好戏，仍旧等待在原地。

        可姜凌云身后的那位老人却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般，突然轻轻咳嗽一声，抬起眼眸，目光如电，瞬间两道血色厉芒如流星坠落般，冲向了远方。

        “不好。”

        王侯之子蓝苍和战场至少隔着百米之遥，但此时却大惊失色，一声略微颤抖的惊叫后就要逃走，但那两道血芒太快了，一个呼吸间便出现在了蓝苍眼前，犹如两条巨蛇，吞吐着血腥蛇信，就要将蓝苍拦腰斩断。

        然而几乎是瞬间，蓝苍眉心之处陡然浮现出一滴深邃的海水，幽蓝灵彻，通透如一块无暇美玉，只是可惜其中还蕴含着一股淡淡死意，仿佛如凉州的隆冬般寂寥。

        藏仙海水竟然感到了危机，自主演化出了一股图腾之力，将蓝苍层层包裹起来，仿佛是有了生命般，死死阻拦住了那两道血芒。

        “雨国能在这个分崩离析的末势时代成就古国之位，看来不是机缘巧合，只是那位始皇帝究竟留下了什么，能让一国气运延长了如此之久。”

        夕阳之下，姜尘望着正顾自呢喃的老人，默然无语，他过去也看出了这位老人不是普通人，却未曾料到他会如此恐怖，方才两道血芒朴实无华，却带着浓郁如实质的杀机，不动则以，一动必杀人，这一点哪怕是他和姜凌云之流也相差了不知凡几。

        一念及此，姜尘有了一些担忧，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满脸痞气的店小二，看见后者那依旧气死人不偿命猖狂表情后，他才安下了心。

        在远方，藏仙海海水干涸，回到了蓝苍眉心深处，两道血芒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一直照顾着姜凌云日常起居的老仆人也缓缓迈步，竟然是向着蓝苍所在之地走去，蓝苍面露惊恐，没有人无畏死亡，他此时浑身都被一缕可怕的气息锁定了，仿佛一举一动都蕴含着危险的到来。

        “他乃是雨国观潮侯之子，今日无意冒犯，还望大修网开一面。”

        蓝苍头顶上方忽然凝聚了一团诡异黑雾，森然幽暗，失去了所有正义与谦逊，乃是一股无比阴邪的势，锁定蓝苍的气息被破除，同时那位老仆人也脚步一顿，夕阳洒在他苍老的面庞上，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慢慢停下了前进的想法，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姜凌云。

        骄阳洒下了最后一缕炽热的霞光，倒映出了几道或佝偻或气血冲天的影子，最终消散不见，只是天色更加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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