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之魅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是有条件。第一，以艺人江汀苹的身份公开发表声明，清理你留在馨源的烂摊子，杀人理由自己编，之后自己想办法脱身。第二，我可以帮你修改印循然的记忆，同时也会彻底净化他的灵，允许你以正常途径去争取你想要的，但是如何应付长垠、要什么人的灵、什么时候取，由我说了算。第三，如果再伤害无辜人，我会亲手处决你。”
宋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去吧。”宋蘅轻飘飘地用下巴指了一下门外。
“去？”
“等我净化了印循然的灵，自然会还给他，在此之前，尤其是在我修改他的记忆之前，你最好离他、离印家远点儿，他现在可是非常讨厌你。”
“需要多久？”
“不会很久。你实在想见他，我也不阻拦你，后果自负。”
宋芜低头略作思索后站起身，刚走出门，看见印循然开着车进了院门，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等到印循然进车库，迅速离开了。
印循然自然是看见了宋芜，火急火燎地停好车赶到门口，人却没了。
“蘅姐！蘅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喊魂啊你？”宋蘅刚走进厨房，微微转头轻呵了一声。
“蘅姐？”印循然一脸莫名，指了指大门外，“刚才我看见你……是那个妖女对不对？蘅姐，为什么让她走了？”
“怎么？你想留她吃晚饭啊？”
“不是……为什么不抓她去警局？”
宋蘅转过身，把印循然逼到远离厨房的位置：“咋呼什么？宋芜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只要她不再继续害人，你也不需要再过问。”
“那她之前害了那多人，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会用别的方式让她赎罪。总之你别管了，做好自己的事情。”
印循然不甘地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想让她受到制裁，甚至是偿命，但碍于我不希望她死，不得不妥协。其实，让一个杀人凶手付出代价，偿命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尤其是在这个杀人凶手活着才能救更多人的情况下。阿然……”宋蘅郑重地看着印循然，也是第一次郑重地称呼他，“一旦海妖冲破枷锁，对这个世界来说将是一场浩劫……这一点，你大哥就比你通透，你好好想想吧。”
“不需要想，我也通透！蘅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
“以后能不能就叫我阿然，别什么小然然了，怎么说我也这么大个人了，还有我大哥也是……”这一声“阿然”无比严肃，却喊得印循然心里没来由地一阵荡漾。
“不能！”宋蘅一甩头，大步走向厨房。
印循然在她身后龇牙咧嘴做着鬼脸——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就是一时觉得“这女人真让人火大”。
“别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宋蘅没有回头，“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别忘了你还有东西寄放在我这儿。”
“哦。”印循然不满地撇撇嘴。
2月10日凌晨，江汀苹在各大社交平台发布了万字的长文，第一句话就是“当大家看到这篇博文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长文从自己出道前与学长的恩怨，到之后与馨源签约、把印循然当替身，再到精神压力太大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和被迫害妄想症、残忍杀害了数人，再到后悔不已、所有积蓄拿出来补偿受害者家属和馨源的损失……整一篇令人唏嘘的传奇小说。
结尾还附上了心理医生的检查报告，以及一大瓶安定的照片。
近十个平台十二点整统一发出，很明显是定时发布。警方闻讯赶到那间公寓的时候，果然只看到了江汀苹安静的尸体。
江汀苹的博文发出后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关于背后利益关系的猜测层出不穷。直到警方正式发出通告，确定江汀苹自杀真相，群众才真正相信了——原来馨源和印循然真的是受害者。
印循然在馨源的相关记者招待会上振振有词，表示自己对江汀苹是真爱，但江汀苹有病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是自己疏忽了。
“不会怪她，不会恨她。”
“是我不够关心她，我也有错。”
“替身就替身吧，只要她在我身边，别的我都不在乎了。”
“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
不仅红了眼，声音甚至哽咽，简直闻者心疼。
逝者已矣，之前的无端猜测和各种黑料也都不攻自破了，一篇悲悲戚戚的长文、再加上年纪轻轻引咎自杀，以及馨源那些呼吁关心精神疾病患者的言论，也让群众对江汀苹这个可怜女人恨不起来，只剩遗憾惋惜，馨源和印循然反倒因此获得了良好的口碑。
晚餐饭桌上，宋蘅直呼专业：“改明儿让你们公司包装包装你，说不定过两年也能拿个影帝回来。”
“我对那些没兴趣。”
“真是浪费啊！”
“你大概是忘记爸当初为什么成立馨源了吧？”印循韬调侃道。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
“有故事？”宋蘅略作吃惊。
“想必蘅姐你也知道，家父是做稀有金属起家的，传禾的产业就是以稀有金属和信息工业为主。就因为阿然从小嚷着想当什么大侠客大英雄，天天在家舞刀弄棍，家父直接出资找人合伙成立了馨源传媒公司，准备培养阿然。只是阿然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一心想当演员，大学却偷偷去报了个光电技术专科，说是想帮家里的忙。结果学也学不好，再加上后来家父出了意外，他精神状态也挺差的，毕业都勉强，回来之后索性去跑市场了。”
“去跑传媒公司的市场？”
“我本来想安排他进传禾，毕竟传禾底子更稳，阿然想法又变了，说什么传媒公司美女多，早点给印家物色个漂亮媳妇……”
“噗——”
“大哥！”印循然不满地戳着碗里的饭，一张脸臊得通红。
“没关系，小然然现在没兴趣，兴许是因为缺了点零部件。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天你的恋灵应该能净化了，等你把恋灵拿回去，说不定就会有兴趣了。”
“这么快啊？”
“快？你老是来问我什么时候好，难道不是嫌慢啊？”
“呃……金合欢都还没开花呢。”
“嗯，看起来金合欢应该也不出个把星期就能开花了。”宋蘅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后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要用金合欢花把你的恋灵清洗一遍。”
“蘅姐，金合欢开花以后，你是不是就要离开印家了？你是不是要去……”
“蘅姐。”印循韬打断了自家弟弟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印家就是你家，想走想留都随你，之前阿然提过的东护城河那套四合院，年后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可以过去看看，喜欢就住下。”
“对对对，还有别的房子，各种各样的公寓，平层，印家在宁城十几处房产，要是都看不上，喜欢哪儿就跟我大哥说。”
宋蘅哑然失笑，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住在莫擎云家，是因为他的祖父。他的祖父莫益明教授，是高科院物理院的权威，算是第一个发现有灵存在的普通人，因为事关重大，暂时没有公开，自己退休了在家偷偷研究。他也是第一个猜出我的身份的人……正因为如此，莫擎云、甚至整个警方才会相信我说的话，否则你们以为，‘江汀苹自杀’的事情凭什么能处理得这么顺利？
“当初莫擎云发现我不是凶手，我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相不相信凶手并不是人类，让我意外地是，他毫不犹豫地信了，我对他提了一些关于灵控制人类的事，他就直接把我带回了莫家，面见莫益明。那个老头子真是让我惊讶！”宋蘅摇了摇头，“他居然凭一己之力，挖掘出了那么多真相！”
“什么真相？”
“自然是关于灵的真相。”宋蘅白了印循然一眼，“所以我住在莫家，是因为跟莫家老爷子有共同话题，能互帮互助，懂吗？”
“哦……那说了半天，你还是会去他家呗。”
“是啊。”
印循然悻悻地扒着饭，一边扒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就算互帮互助，那也不用住在他家吧……再说了，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吧？”
“好了阿然！我不是说了吗，印家就是蘅姐的家，蘅姐要去要回，都是她的自由。”
“还是小韬韬懂事。放心吧小然然，虽然你的体质很有诱惑力，但正如我说的，寻常的灵伤不了你，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要是实在觉得害怕，就打电话给我，只要我有空。”
印循然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睡前偷偷溜进了印循韬的房间。
“大哥，你真的不留蘅姐吗？”
“留什么？你脑子永远缺根筋，她摆明了有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你强留，不是让她为难吗？”
印循然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哦……”
二月底，金合欢开出了第一茬毛茸茸的黄花。
宋蘅剪下一大束金合欢花，把印家两兄弟聚在书房里。她左手握着笛子吹奏着奇怪的音符，右手指甲划破掌心，平伸向前方，一握一张之间，金合欢的花瓣散落，腾空流向她的手掌，在触碰到她掌心的血痕之后，花瓣干枯散落，花瓣形状的一丝丝淡金色光像流沙一样沿着她的手臂向上，在她的脖子周围与她身上本来就有的金色流光汇聚，转了几圈后，裹挟着一小团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顺着手臂流向手掌，再流向印循然的脖子。
流光围着印循然的脖子转了一圈后，那团雾气消失，宋蘅突然变换了曲调，笛声急促且尖锐，让人感觉像要窒息。她的右手再次一握一张，那些飞出去的流光迅速分成两股，分别绕着印循韬和印循然的脖子飞速转圈。
印循韬完全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净灵本应该和他无关才对。
两股流光转了一会儿，在半空中汇聚，回到宋蘅手里，随着流光回去的，还有原本绕在印循韬脖子上的金线。
流光完全收回后，宋蘅再次换了曲调，这一次她用了两只手按孔，吹出来的旋律优美而温暖，让人身心舒畅——两兄弟的记忆已经被她修改了，那个与海妖签订契约之后，诱惑并控制印循然的江汀苹，已经畏罪自尽，而宋芜此人、甚至这个名字，完全被排除在整个事件之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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