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甲老板
“说，人在哪？”张跹摩挲着额头，对面坐着的是慕小雨，“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
慕小雨依旧沉默，甚至于眼神都是散的，这样的慕小雨与张跹心里童年的小姑娘可是大相径庭，他冷笑三声，走进慕小雨，捏着她的脸颊，“你第一次放一莲进来，我饶过你，可这回你做的太过分。”雨宫的地板被掀开，地上突兀地显现出一个深坑，周围遍布着赤鬼兵的尸体。
半个时辰前，一莲进来唤醒了橙花，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守卫已久的赤鬼兵注意，但他们来的太迟，甚至于还没看到敌人。
“母后。”一莲恭敬地站在一边，“此地不宜久留。”
橙花吮吸着手上的血迹，她还是那么高傲，仿佛在刻意忽略一莲的存在，一莲低头诉说赤鬼占领阙城的事情，眼见着橙花走近了慕小雨，一莲才上前，“母后，不能杀她，慕天蓝还在为我办事。”
“啪。”橙花狠狠甩了一莲一巴掌，“和你的父亲一样没用。”十六年前就告诉他，不能留后患，他却非要放那海国女人走。
“母亲，我们先离开，找到三位长老，唤起血族。”
“橙果对你说的？”橙花是长女，早年拜白紫二老为师长，年轻的橙花十分讨白紫二老欢心，她若出面，白紫二老必将站在她的阵营，这明摆的事情，橙果怎么会如此笨？让她去找长老？
“他说会毁掉川濑。”
“川濑？高山国都没了多少年了，赤鬼是怎么搞到川濑的？”
“鱼江应该就是张跹的法师，她总是……有一些常人不能的能力。还有慕天蓝身边的那个人，她有着鱼江的三重绞丝红玉环，但我还没有搞清她和鱼江的关系。”
“无非就是她肚子里的那个杂种。”
“可我并没有看出那个女子有复仇的迹象。”
橙花正在思索，瞥到一莲不住地晃脑袋，她皱起眉拉过一莲，仔细查看着他，“橙果是不是碰过你？”没等一莲回答，橙花便发现了一莲肩上的橙黄的色块，这是血族首领传承的巫术，中巫之人若没有解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走吧。”橙花怒气十分，她走出房间，又折回来，对慕小雨说，“我从来不认为你会成为一莲的帮助，这回你也不是。”
是啊，慕小雨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她没有血族的超然能力，也没有雄厚的自我条件，即便她放弃生命去维护一莲，她也得不到任何东西，可她起码该得到一声谢谢吧？
“橙花，你的高傲在此刻完全没有资本，你现在不是王后，我才是。我本认为张跹不义，比不上大阙氏，所以帮助一莲，但没想到你们比张跹还不堪，他至少还知道一饭之恩的道理。”
“没有你，血族也会重返阙城。”橙花抬着头走路久了，她已经不明白什么叫感恩，或者说她不喜欢别人让她感恩。
“母亲，走吧。”
一莲与橙花此时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慕小雨独自面对残局与失望，这对母子可真是过河拆桥呀，慕小雨冷笑，她想起一莲与自己独处时一闪而过的烦躁，以及祖母对血族的评价，遇事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原来混了人血也不能让血族有情。
“你舌头怎么回事？”张跹看着慕小雨萎缩的舌头，心里凉了一半，“你为了那个不带你走的人，居然……”她居然毒哑了自己？
张跹暴怒，从腰间抽出长刀，架在慕小雨的脖子上，“你是不是真当我不敢杀你？”
慕小雨的眼神依旧是散的，只有泪在不住往外汩，张跹闭上眼，冷静下来，此刻若是杀了她，民意定然反转，更何况慕天蓝在外，不能生出其他事端，“哭过就算了，好好当你的王后，国师回来，我会让她治好你的舌头。涸泽的小公子到了许久，她的母亲来拜见你，你也不见，这不合适。”
张跹命人将慕小雨送回慕府疗养，看着慕小雨离开的身影，他心里泛起了怜悯，对自己也是对慕小雨。
“您要放纵她到什么时候？”
“你除了这句话还有什么？”
“此次亲卫伤亡过百，我不认为慕小雨有这样的价值。”修将军将手里的残肢递到张跹身前，“你还想让他们死多少次？”
“下令，阙城只许进不许出，我看他们母子往哪跑。”
“小张跹，不可以哦。”国师米苏从殿下走了上来，“这样就不好玩了。”
“米苏，我从来不玩，我陪你时间够多了。”
米苏不理张跹，她喃喃自语，施下不知名的法术，满地的残肢与躯干便又连接到了一起，死去的赤鬼兵复活了。
米苏喘着气，擦了把汗，对着修笑了下，“修，多给他们些休息时间，先用其他的。”
“国师，你这一招可真是赤鬼的福音。”修冷笑着离开，死而复生、生而赴死，谁会享受这样的生活？
修走后，张跹与米苏就追杀一莲、橙花与否发生了争执。
“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话，有意义吗？还冷静观察？要我说乘没走远该杀杀，不然我就是阙城在位最短的王。”
“我是说，若是此时杀了一莲与橙花，橙果与小长老只会藏得更深。”
“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来人，传令，血族残余，见一个杀一个。”
“好吧，谁叫你是王，听你的吧。”米苏耸耸肩，满不在意地抬头看着星星。
“猛呢？到没到蓝羽？”
“应该快了。驿站的人说他五天前路过。”
“让他加紧时间从岛耕带回质子。”
“岛耕没有质子。”米苏淡淡地说。
“什么？”张跹疑惑地回头。
“岛耕一脉估计三两月前死绝了。”
“那最近是谁和我在谈事情？你说这话有什么依据？”岛耕最近定下的岁供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是岛耕王，谁又可以做这样的决定？
“只是我的感觉，我从蓝羽离开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岛耕的商人，我以前和他做过生意，他看似和以前一样，但整个人的气味却完全不一样。瞎子的耳朵与鼻子可是很灵的。”
“说真话。”
“好吧，那个人居然在马上哼歌，你我都知道岛耕公有钱又抠，课税可是很重的，像他这种巨贾，不搜刮个七成，他哪能出来？”
“我也觉得岛耕答应岁供太容易。”张跹思虑着，先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安心抵御赤鬼，然后在关键时刻断了岁供，来一个釜底抽薪。
“飞书让猛将军小心呗。如果这事和血族有关系，你不觉得杀一莲与橙花就有些亏了么？不能引蛇出洞了呀。”米苏神情仿佛在说，为什么你猜不透呢？我都已经这么明显给你答案了。
“那让谁去盯着那母子？”
“橙果。”
“我没听错吗？国师？你让血族的旧王，当我赤鬼的探子？”
“橙果在战争中受了大伤，我在蓝羽见着他的时候，已经要死了。说来也巧，我的朋友，欠我一个人情，我向他讨了续命又必须听话的丸子，橙果不听我话，听谁话？”
“有这样的神药？”张跹念念有词。
“他没有复活死人的药。”米苏打断了张跹的念想。
“小雨毒哑了自己，我想请国师的朋友帮帮忙。”
“求。”
“？”
“求他帮帮忙。”
张跹疑惑地看着米苏，虽然生气，但他还是同意，“可以。”
“先把追杀一莲、橙花的命令撤回。”
“可以。”
“我先告诉你，我的朋友脾气很怪。”话音刚落，一扇满是苔藓的木门隐隐出现，张跹并不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但当他看见凭空出现的木门时，他不信也得信。
“我的朋友叫甲老板，他掌管着空寂大药房。”米苏推开门，走了进去，张跹跟着踏了进去，但却只是落到了雨宫的地界。
张跹走回来看着那扇门，里面仿佛是黑漆的深渊，他又抬脚进去，依旧没有进入到空寂大药房，仿佛那扇门只是一扇门。
“舌头？”
“对。”
张跹听到米苏与甲老板在谈话，却只能望着黑暗。
“嘿嘿。她自愿哑，我怎么救？”
“你告诉我你要什么吧。”米苏说话的风格与平日不一样，多了几分谨慎与正经。
“我最近比较无聊，告诉我一些好玩的事情吧。”
“……”许是米苏没想到甲老板的报价这么低，她考虑良久，才回答，“慕家二小子身边有个十六七女子，她应该是个好医生。你的店里这么久没有医生，生意怕是做不下去。”
“你要是不走，如今空寂大药房生意还能好一些些。怎么，愧疚了么？”
“你得了我一双眼睛，够本了。”
“不是我得，是你上供，而且我给了你好多好东西。”甲老板的声音充满不屑，“行了，不和你耍嘴皮子，你就是个骗子，多说无益，还会掉入陷阱。”
“哈哈。不要因噎废食嘛。”
“你说，我这空寂大药房，无忧无虑，无喜无悲，为什么人都不喜欢在我这呢？”
“多说无益不是吗？”
“这是你要的。”甲老板依靠着大门送客，衣服露出了一截，张跹看到衣角是破烂的，似乎被水浸泡了多年。
米苏拿着甲老板给的药，踏出空寂大药房的门，那扇门吱呀合上，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庙门被风吹了一吹。
“还有。”甲老板趁着门没关死，提醒着米苏，“这个男人不值得你开门，我不想你再次为他叫我。”
张跹抽出刀向空寂大药房的门砍去，但那门却消失无踪。
“你砍不到。”米苏将药抛给张跹。
“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不了，是神？”
“他才不是神，他只是个被遗忘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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