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见了相似的人

颂诗将录制好的样片发到邮箱。过了一日，之前的剧组制片人拨通了颂诗的电话。颂诗按捺住激动，以沉稳的语调说“好，谢谢”，刚挂掉电话，便立刻像小鸟冲上天空一般蹦起来，激动地大声叫喊。“干嘛呢”房间外传来钱田悦不耐烦的叫声。“没什么，就是碰到一件高兴的事儿”“什么事儿啊，说来听听”“我被一个剧组招聘演员的项目录取了”“哟，还挺厉害的啊”，但不知为何颂诗觉得田悦的眼神有点不以为然。其实田悦平常的语调神态等就经常性地给人一种不适感，兴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吧，对于别人的小细节，颂诗没有刻意去留意，但仿佛身上全方位无死角地装了雷达，外界的信息总被自动抓取解读，传递到脑海已是加工完毕的成品了。颂诗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无脑迟钝点。

        颂诗对田悦的神情有点起鸡皮疙瘩，但还是保持着微笑走了出去。散散步去。在住进合租屋之前，轻微社恐的颂诗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能碰到电视剧中那般令人称羡的友谊。但是现实偏偏没那么梦幻。也还不错了，颂诗觉得可能也并不是田悦的错。总有人是大大咧咧的，不一定是有意之举。可能我们只是调性不太合，但有时候颂诗宁愿是和田悦摔破脸，吵一架分道扬镳那样倒还痛快点。这种看似无意却又精准打击的细水长流的pua，对颂诗来说反而是伤害性更大的精神打压。但是颂诗不想轻易树敌，也没有社交资本去放弃为数不多的“朋友”。

        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路，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月舟报喜，月舟的电话先拨过来了。“怎么样”“我过了！谢谢你！”“那就好！”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颂诗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挂断电话，颂诗盯着屏幕，嘴角仍然痴痴地不能收回。

        几天后，颂诗已经赶到了剧组拍摄场地。“你就这样来了啊”“可以先化个淡妆嘛，自己先稍微捯饬捯饬”“呃，不好意思，我不会化妆……”颂诗算得上是天生丽质，底子还不错。但这么大的人了，对自己的外表一点都不精心修饰，整日素面朝天，也着实有点羞愧。倒不是对自己的容貌有多么自信。其实就是懒，颂诗觉得天天然然的，不丑就够了。她非常佩服那些大早上起床化妆一天不落的女孩们，既有着精妙的化妆手法，又有毅力。

        “行吧，小姑娘，剧组这儿呢都有专门的服装师化妆师，不过自己还是要学着化化妆打扮打扮，这也是演员的基本素养”“知道了”但小嘴微微一撇，心想“‘女为悦己者容’，母胎solo二十几年，要赐我一个对我好的帅哥，说不定我也有心思去费力学化妆了”。摘下眼镜，眼前真的是一片朦胧。颂诗眼神呆滞，盯着镜子。“小姑娘你度数不低吧，看着眼睛没神儿，以后来剧组就不要戴框架眼镜了”“戴好隐形再来，更上镜，眼神戏很重要的”。之前样片颂诗也是戴着框架眼镜录的，颂诗心想，那之前剧组还能看上我，是真的认可我的演技有那么点可塑性了？

        颂诗对自己的外貌一直没能有过正确的认知。因为大多数人视而不见，但也有暗恋过的或者比较帅的男生喊自己“女神”，称自己“清纯可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道理颂诗也懂。但是颜值还是由大多数人的标准来评判的吧。颂诗最后悔的就是孩童时期因为贪玩患上了近视，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硬是被框架眼镜弄小了一圈，还空洞无神。

        记得从前的朋友在自己摘下眼镜后，竟一溜圈地过来围观，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原来你眼睛这么好看啊”。颂诗其实有点哭笑不得，看来大眼睛真的更容易让人发现形状轮廓的美，还有细密的睫毛也更容易关注到。但是不就是大小不一样嘛，咋挡了块玻璃，就看不到了？而且夸眼睛美，却从未夸过人美。这不就是说我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是可以为人称道的嘛。众所周知，美人不在于单个五官有多出挑，而是整体的和谐舒适。看来自己确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脸。颂诗早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老师”“我戴隐形真的很费劲，每次戴上去要花几个小时”剧组的人哄堂大笑。颂诗有丝尴尬，可能他们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但颂诗也很是纳闷，为啥别人戴隐形摘呀取呀的看上去那么轻而易举，到自己这难于上青天。“真的，我之前戴过几次，每次跟要自戳双目一样，摘下来的时候更是把眼珠子揪出来了”“这小姑娘太逗了，你自己在家再多练习练习，实在不行，下次你把隐形带过来，请化妆师化妆之前帮你戴上”颂诗双手合十鞠躬一拜，化妆师何姐笑道，“小姑娘底子不错的，我们服化道再一做啊，绝对不同凡响”。颂诗挠了挠腮，害羞地笑了。她很庆幸第一次进剧组，就遇到了一群和善的人，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吓人和恐怖。

        第一个拍戏日。化妆师将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到眼球面，隐形眼镜被戴了上去。“可以啊”何姐笑道，“你别说，之前没发现你眼睛这么好看”。颂诗盯着镜子中不停被何姐捯饬的自己，越来越精致美丽，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焕然一新。“我的灰姑娘的魔法时刻就是在剧组了。果真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颂诗心想。凝视镜子中的自己，明眸皓齿，虽没有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但真的有几分清澈和灵气。

        进行完剧本拜读会，导演走到颂诗和其他演员面前，大概比划了一番，便开机了。“action！”。自己竟然是最早开机的，也对，一个小配角。时间最闲散，也没有什么紧密的行程，八成也是最早杀青的了，颂诗理解。最先拍的戏份是和男二的戏份。男二是女一的追求者，而自己身为女三，同时也是男二的妹妹。因为哥哥的优秀，苏墨（女三名字）对他的情感有点不止于兄妹之情。但项吾（男二名字）却并未察觉。苏墨拉住项吾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林溪辰（女一名字）她骗了你，她一点都不善良，背后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项吾眉头一皱，咬牙切齿地喊道，“走开！”手用力一甩，苏墨跌落在地上。裙角稍稍翘起，膝盖顿时青了一小块。

        颂诗心里有点酸楚，果真，虽然正派总是被反派欺负，但是反派也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何况有主人公的光环，周围总会有那么几个护花使者遮风挡雨的。演员的皮肉小伤也算是必修课，不值得矫情。这些规则颂诗也明白，于是咬咬牙，还是将后面的片段先演了下去。苏墨抬头，眼神愤恨，从小百般疼爱她的哥哥如今为了一个别的女人，竟然对自己如此“刀剑相向”。但项吾听到膝盖磕地的声音立刻转过身，蹲下将苏墨轻轻地拉起。项吾双手搭在苏墨肩上，“墨墨，没事吧，刚刚是哥哥太生气了，是我不对”“但是你呢，不要总是揣测别人，知道吗”，项吾抿起嘴角，凝视着苏墨，眨巴了下眼睛，眼神里含着温柔。“卡！”

        “哎，小诗，这里需要给点反应啊”“项吾望你的时候，你的眼神要无可奈何，柔和下来一点，带点躲闪”。“知道了导演”颂诗小声说道。“怎么啦，前面演的还挺好的，后面感觉状态不太对了，有点脱轨了啊”“调整调整，再继续啊”。颂诗继续拍了几场，后面的戏份四五条才过是常有的事。今天的戏份结束了。和工作人员告别之后，颂诗向地铁口走去。颂诗觉得导演对自己已经有点失望和不耐烦了。焦虑感涌上心头。这可是自己的第一部戏，一步错步步错，初印象搞砸了，后面还怎么有其他戏的机会。甚至……这部戏拍了没多久就换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而已。但就是这样的小角色，排着队的人也一长串呢。好不容易得到这块敲门砖，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但真是道阻且长……颂诗叹了口气。

        突然有人轻拍肩膀，颂诗转头一看，是陈澄（项吾的饰演者）。“你后面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因为膝盖撞疼了影响发挥，对不起”，陈澄自责地望向颂诗。“啊，这个，没关系的，是我演戏经验还不太足”陈澄看到膝盖有点发紫了，眉头一皱，“稍等，我去趟便利店”。

        很快，陈澄拿着酒精棉签向长椅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轻轻吹了口气，温柔地擦拭着。“我下次搭戏会多加小心”。颂诗低头不语。时间静止了几秒，“其实我也经常遇到类似的情况”“一个角色是这样的，就要这么演，才能诠释出来”“那个度有时很难把控，对手不小心过了，我也会逼着自己不受影响，保持入戏”“……嗯”。陈澄摸了摸后颈，“呃，我不是要讲大道理”“我是真这么想的，觉得说出来会对你有点用”颂诗隐约看到了陈澄紧咬的嘴唇，知道他有些紧张，轻笑着出了声。“嗯嗯我知道，谢谢”。因为不太熟，今天在片场除了搭戏都没怎么说话。看他一直严肃认真，以为性格定是冷若冰霜呢。看来也有细腻温存的一面。擦拭完毕，陈澄抬头一笑，顷刻如寒冰融化，和风微拂。月晖淡淡地洒在陈澄身上，他的脸庞愈发柔和，灰暗之中，眼眸里倒映的光晕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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