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人

“阿信是不是见到过山神？”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阿信愣了一愣，而后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嗯，阿信见过的。”

        “哦？”

        “阿信小的时候，经常和娘陪着爹一块到山里面去采集玉石。在阿信六岁的那年，阿信……阿信似乎是遇到了山神。”

        似乎？

        阿信眼神出现游移，语气之中也有了一丝摇动。

        “阿信，阿信”

        “嗯，夫人？”

        阿信恍然回神来。

        我温和的笑了笑，说：“阿信，不要怕。其实我这次来到石林城，似乎也是受到了山神大人的指引”。

        “山神大人的指引”？

        阿信眼神疑惑。

        “嗯”

        我从盛放东西的布袋里，找出早上那块总是被马车压到的石头，伸到阿信面前，说：“呐，你看。”

        阿信看到我手里的石头，眼神一惊，惊讶地说：“这是……”

        我把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放在他的面前，说：“我想这就是山神大人的指引吧，在我来到石林城的那天晚上，我忽然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梦里面我居然梦到了这座山的山神大人，不过梦里面，这位山神大人似乎十分的伤心，难过，还有愤怒。我虽然不明白山神大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焦躁和愤怒，但是他好奇怪，一直对我说还给我，还给我什么的；哦，还有，我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气息很微弱的声音，在不停地对我说救救我，那个声音好像就是从这块小石头里发出来的。你看，这块石头长的好奇特，上面居然有一只像人眼的黑色眼睛。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听到救救我的声音呢。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阿信，其实就是它告诉了我，要我去你们家买玉的。”

        我的话说完，阿信却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呆若木鸡，然后语气慌乱地说：“我就知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那个秘密告诉了爹，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大家就都不会离开石林城了，都是我惹怒了山神大人，害得大家不能进山采玉。”

        “阿信？”

        我愣住，阿信忽然哭了起来，一颗颗眼泪像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掉在桌子上，惹人怜惜。

        “呜呜呜”

        我连忙抚着他的头，安慰他。

        “阿信？为什么要说是你的错？阿信做了什么？”

        “阿信，阿信……”

        阿信抽噎着，忽然起身，说了一句“对不起，夫人”，然后就跑了出去。我一愣，连忙追了出去。可是阿信已经出了客栈，跑的很远了。

        店老板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阿信这孩子也真是的”。

        我不解地望向店老板，店老板叹声说道：“以前啊，那些来找阿信爹买玉的商人，阿信也都会跑过来求客人们不要买他爹的玉，居然有钱赚，为什么不让人买玉呢，真是让人搞不懂。”

        我想了想，说：“那个孩子的事情，老板知道多少，请告诉我吧”。

        店老板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开采玉石的，因为眼光独特，所以每次一进山都能采到上好的玉，可是到了阿信他爹这一代，偏偏卞和没有继承那种祖辈传下来的鉴玉能力，所以每次进山，卞和不是空手而归，便是采集了一些十分普通的玉石。阿信的娘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生病，每次治病都需要花很多钱，卞和采集不到好的玉石，又要给阿信娘买药吃，所以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不过从六年前开始，卞和就突然能采集到好玉了，听说还是十分上等的好玉，渐渐地，他那里有好玉的名声也就传开了，自然慕名来买玉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眼看着日子刚刚好起来，可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阿信的娘突然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丢下年幼的阿信去了。那个孩子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不过阿信这孩子却十分懂事。”

        店老板语气惋惜，眼光里都是对阿信的疼惜。

        想到在梦里面，见到过的阿信的笑容，我轻轻地说：“是这样啊，不让人买玉，还真是让人费解”。

        傍晚之后，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外面的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站在窗前，视线没入黑夜之中，沉默不语。

        房间里又湿又冷，今晚真是一个阴冷的漆黑之夜。

        “还在想那个孩子？”

        姬穆从背后抱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吐着酒气说。

        “嗯，阿信那个孩子还那么小，却早早没有了娘的疼爱。”

        姬穆笑了两声，说：“这个世上总是充满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为什么阿信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没有娘疼爱；为什么一个人明明付出了那么努力，却迟迟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或者在最后一刻，功亏于溃，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但是既然这种不公平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我们就不能怨天尤人，埋怨命运的绝情，我们要做的只有不断的努力，不然我们真的就成了一个任由命运摆布的人偶了。阿信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他更是一个男孩，总有一天他会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所以既然命运的无情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就应该学着怎么去面对，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爹。虽然那个卞和看起来比较严肃，不过他却是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扭过头问他。

        姬穆睁了睁醉眼，说：“你和阿信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卞和跑到店里来了。”

        “他来做什么？”

        “笨蛋，当然是知道儿子没有带蓑衣出门，担心儿子淋雨，所以送蓑衣来了。”

        “哦”

        “好了，别想了”姬穆用脸颊蹭了蹭我的头发。

        我心里叹了口气，卞和的父爱，还真是相当的沉默啊。笑了笑说：“姬穆，如果你是孩子的父亲，你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我会每天都想陪在他身边，亲手给他做玩具，然后看着他玩着我亲自做给他的玩具，一天天长大”。

        亲手给孩子做玩具？

        听到姬穆的回答，我愣了愣，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在先王那里没有得到真正的父爱，所以他才会期望自己能够亲自陪伴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吗。

        姬穆的内心，原来是这么一个！

        “你就不怕这样做，把自己的孩子给宠坏了”。

        “宠坏了，也是我自己的孩子”

        姬穆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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