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 3

众所周知，由于职业择选、能力侧重上的不同，主修精神力的魂师很容易在精神威压这一层面上虚张声势，以唬住不明就里的对手。但一般来讲，通过魂师魂环数量来判断其修为的强弱高低这一点，基本并无瑕疵纰漏。纵观大陆魂技万千，唯一拥以改变魂环数目、颜色功效的技能，也唯极北冰原的一种冰蚕魂兽而已。

        当然，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极北冰原，自幼栖息于落日森林之中的灰自是不甚了了，当下见至对手光明正大地亮出了魂环数目，一时间，本欲跑路的念头也乃立时无影无踪，四双灰色的眼眸之间，先前震恐战栗的情愫霍然而散，取而代之的，则为一抹抹充斥着杀意的神采。

        堂堂七千九百年年限的紫鳞独角兽与万年修为的地穴魔蛛联手，倘若见到一名不过三环魂尊境界的对手都姚望风而逃，莫说他人听闻此事会作何评判，单单是自己二者的履历之中，这都将注定是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砰砰砰——”说时迟，那时快，也正值灰犹豫踌躇的这段不到数秒的时间，在其方探出脑袋以洞察四面的周遭，四道高大厚实的土墙兀然拔地而起，与此同时，一面同样庞然的巨墙也于空际间凭空形成，横放于四面成型的土墙之上，五面偌大的高墙，组合成了一座俨然如土牢的存在，将四周的空间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珠只“咕噜”一转，灰便已将对手的那点如意算盘掐在心中：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正是将自己困死于此，一方面给予方才裆下了紫的那全力一击攻势的对手休养生息的契机；另一方面，兴许也想利用四处密闭的环境，以致使自己因缺氧而亡。

        这样看来，对手也确实并非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知用蛮力的一介莽夫，与己也可算是同道中人，在情知自身修为不占任何优势的景况之下，先布下这般结界锁死自己。兴许，对方也正是出于地穴魔蛛出身的自己，近战能力相比同为蜘蛛类顶级魂兽的人面魔蛛要低了不止一个档次，才出此奇计，以求以最小的损失取得胜利。

        不过对此，灰只是嗤之以鼻：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对手竟愚蠢到班门弄斧地在自己面前耍谋略，未免也太过夜郎自大了些。他能够通过查阅资料得知地穴魔蛛一族不擅近战，从而料定自己不能打破防御，殊不知，这却也是那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自作聪明之士的雕虫伎俩而已——他们地穴魔蛛，真正引以为傲的确实并非进攻能力，而是地形布设、谋略布施。前者仅凭借肌肉，后者则依靠大脑。

        稍稍思忖了一会儿，一抹冷笑便已浮现于灰的嘴角之间：既然对手对此计寄予厚望，那么自己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歼灭这个先前手下不知有多少魂兽兄弟性命的刽子手。

        正这么思虑着，紫那边又传来了那家伙自自己被限制之后，从此就再没正眼瞧过这边，而全心全意地与紫对峙，迄今也没有什么作为。听闻此讯，灰也不禁暗暗窃喜：

        果然不出己所料，对方看来已是料定这土牢足以限制自己，从而认为自己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不过乃时间问题，眼下自然就将精力全心放诸在紫的身上。不过，对手也确实是个如履薄冰之人，没有十成把握不轻易出手，即便面对表象上几近奄奄一息的紫，终究也未曾轻易出击，只是隔岸相望，警惕性自也相当之高。再深入想想，对方既然不怕紫借此机会养精蓄锐，想必先前召唤那番土牢对其元气也损耗不小，一时也并不会轻举妄动。

        但对于时刻保持着高度警觉的对手，即便是自诩无孔不入的灰也不免觉得有些难办，倘若暗处突袭，一定要在猝不及防、对手防备最为松懈的前提之下才能发挥出四两拨千斤的效果才佳，这是常识。那么，如何让这个笃定的家伙将警惕懈怠下来呢？

        依旧只经历了片刻的沉思，一条妙计便又计上心来：尽管直至迄今，还尚未听闻有人曾对地穴魔蛛族群的精神力大唱赞歌的例证，不过灰与其他族人不同，出于自身处在落日森林这一“地利”因素，他曾吞噬过不少以精神力著称的邪眼魂兽，平生最辉煌的一次战绩莫过于在与紫合作初期便成功击杀了一只两万年年限的斜眼领主。

        也正得益于此，灰的精神力与日俱增，现今也已达到了相当高度。在方才，那名正欲掏出充能魂导器攻击紫的年轻人，也正是受了灰那猝不及防的一记精神脉冲，一时才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想来，对方区区一名魂尊，其精神力层次相比万年修为，又吞噬了无数邪眼的自己，自是决然不可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带着一抹狡黠微笑的灰，便也说干就干，当即着手起计划的布置来。事实上，灰的计划也并不冗杂，不过是利用碾压对手的精神力制造出一只与己雷同的地穴魔蛛幻象。静候一段时间，再制造出这幻象因窒息身亡的假象，而早在此之前，自己便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闪至那自鸣得意的对手脚下的土地之下。最终，待替身死亡的前一刹那，自己会在向地上作战的紫传达总攻信息的同时，以早已凝结而成的撒手锏紫罗蛛网出其不意地制服对手。

        今日也实属天助雄风，全盘计划都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通过地面上方紫不时传来的情报，那个以为自己已岌岌可危的蠢蛋现在已全然喜形于色，显然是准备待闻讯那个被困在土牢中的替身的噩耗的一瞬，再来解决面前唯一的对手。

        或许，要比反应能力，自己和紫都未必比得上那个神秘人类，但现今的关键在于，那个自命不凡的猎物不知的是，自己处心积虑地等待的时机，其掌握权却是操持于灰的手上。纵使他反应再快又如何？大不了灰将时间提前三秒告知于紫，到时候，双面夹击之下，他也只如任人宰割的羊羔。想到这里，藏匿地下的灰也是不禁抿了抿嘴角，憧憬起将这个酷似死神的家伙的肚皮剖开之后，其间新鲜的内脏所发出的那股诱人馨香该是多么的令人垂涎。

        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通过这数千年来的猎杀经验，灰也总结出了一条共性规律来：当人们强压激动，等待着一种自己早已预知结果的喜讯来临时，神情最为专注的时刻往往并非方开始等待的伊始，而是结局来临前的两到三秒之间。这样，灰便特地将发动的时间锁定在傀儡“死亡”的前五秒，在对手对于自己的死亡一事最为关注的刹那，为其送葬。

        灰现在的观察视角刚刚好，不偏不倚，恰能够通过精神力精准地探察到对手举手投足间的动向。眼下，这名衣着黯黑甲胄的魂师，佯装着以一双暗紫的双瞳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蓄势待发的紫的方向，实际上，其目光却是空洞无神、黯淡乏光，显而易见，其早已是心猿意马，正巴巴地对那只傀儡的生死予以翘望。

        眼见对方这般痴傻，灰也只是于心中暗暗嗤笑，面上自不会发出分毫声响，静候着紫罗蛛网的完工。

        每次与紫搭档的过程，带给灰最大的快感，莫过于见证那天真得可爱的猎物在自以为机关算尽、将对手的生命玩弄鼓掌的这一巅峰之刹，被面目冷然的自己无情地从巅峰之处推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看着对方在从天堂坠落至地狱时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最终绝望的哀嚎，他便自会心生无穷无尽的快感。眼下，这最后的高潮，只在吐息之间，便将轰然而往。他真想看看，那名拉风耍酷、貌似死神的家伙，在濒临死亡的深渊之际，会发出怎样痛苦的惨叫、绝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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