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小姐，这边！这个布料给小姐做春衫肯定很漂亮。”流云俯在二楼雅间冲昭月招手。
陈宗宝换了身衣裳，衣冠楚楚的倒是有了几分纨绔公子的做派。“宋小姐，请。”他亲自迎昭月上楼，掌柜的站在一旁诚惶诚恐，在脑子回想着有没有得罪过昭月。
昭月掩嘴轻笑，眼波流转温婉动人。陈宗宝眼里的讨好太过明显，扶苏彻底冷了脸，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昭月也没阻止，随他贴身站着，两人一起踏上阶梯。
陈宗宝拿不准这个穿紫袄狐皮的是兄长还是哪家公子，面上也带了周到欢迎的笑。在自己家的铺子，他没必要给人难堪。
“小姐你看，这款桃花映雪的图案是新花样，正好买回去给你做春衫嘛！”流云走下几步来扶昭月，侍女捧着她挑中的布料跟在一旁静候着。
淡粉夾白的蚕丝布，随着侍女走动随风飘荡，仿若没有重量，绣的桃花更是栩栩如生。看着确实是春天的花样。或许是少女心作祟，昭月特别喜欢这种粉嫩嫩的东西，尽管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成熟不是小孩子了。
流云注意到自家小姐的眼神，无须多想就明白了，挥挥手让侍女去裁布料，“小姐裁一件春衫一条襦裙怎么样？再看看杏黄色的料子吧，小姐还没有杏色的衣裳呢。”
昭月点点头，流云便领着她继续看布料，扶苏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打扰她们，也不让陈宗宝靠近半分。
可怜掌柜的一直想给自家少爷找个表现机会，全被扶苏眼神劝退了。这个公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穿得不便宜，却没有富家教养，话都不说一句，偏偏宋小姐也不给介绍一下。
掌柜不敢怠慢了三人，只好吩咐侍女去仓库拿了新到的料子，转手交给自家公子：“爷，京城新来的丝娟，那边大小姐都喜欢这个。”他给了一个“加油”的眼神，示意陈宗宝主动些。
薄若蝉翼的丝娟其实不适合闺秀做衣裳，这种薄而透的面料做丝帛和面纱比较多，或者烟雨巷子的姑娘裁来做个里衣招揽贵客。
是以陈宗宝捧着那卷丝娟靠近时，流云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扶苏不太懂女孩子的东西，却也看得出那丝娟太薄，隔着一卷布料都能看到陈宗宝的手，若是女子穿上跟没穿有什么分别？
“宋小姐，京城新来的料子……”陈宗宝被扶苏要杀人的脸色吓住，不敢上前，淹了口唾沫不怕死地继续说：“宋小姐若喜欢，陈某这就给裁起来？整卷赠予宋小姐也是可以的，所谓美景美人，自然也得需要一件应景的衣裳……”
这话说得太轻浮。
“放肆！”流云喝出声，扶苏的剑就已经出鞘横在陈宗宝脖子上。
掌柜本来看着少爷侃侃而谈还挺欣慰，没成想突然就刀剑相向了，吓得他是连滚带爬冲过去护住陈宗宝后退两步，“公子慢着，冷静！有啥话咱好好说，我家小公子不学无术，说了什么不周到的话还请海涵！老奴这代少爷先给几位鞠躬了！”
“你他娘的骂谁呢！”陈宗宝不客气地踹他一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低他？不想做掌柜了吧！
昭月冷眼看着没有说话，置身事外的样子让掌柜更是慌张。扶苏泛着银光的长剑还握在手里，吓得他直接跪在地上求情，声泪俱下将布料的事说了一遍。
“哎呦都怪老奴没有说清楚，我家公子他哪里懂女儿家的事情！这丝帛京城的富家小姐们用得多，我们就大老远得买了过来图个新鲜，都是老奴的错。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这一次吧！”
事已至此，算是误会解除。陈宗宝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多么浪荡无礼，面上羞愤，低下头向昭月道歉，被流云制止了。
“宋小姐，流云姐姐，此事是宗宝不周……”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啥，小霸王低头已是少见的事，更何况是给姑娘家道歉这种话，他绞尽脑汁也没憋出来几句好听话。
流云看他确实是无心之举，趴到昭月耳边低声几句，又恢复一脸生气的样子。扶苏习武，耳力自然很好，听到流云的话也不由得想笑。
陈宗宝捧着布料还杵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昭月静默一瞬，故装大度的亲手扶掌柜起来。掌柜受宠若惊忙自己爬起来，拢着双手不敢碰到她，生怕自己辱了昭月名声。
“小姐的意思是？”扶苏接到流云眼神，适时开口，充当工具人。
“陈公子也是无意，此事就当过去了。既然今日这般不快，就回去吧，改天再带扶苏哥哥来做衣裳。”温温柔柔带点委屈的小孩子语气，一个不满又要维持教养的闺秀小姐形象新鲜出炉。
“今日都是老奴的错，扰了小姐兴致。您看看这店里有啥喜欢的，尽管挑。”掌柜很上道，偷偷伸出手去拉陈宗宝衣角，冲他挤眉弄眼。
昭月低着头整理手链上的流苏。流云正巧看到掌柜的眼神，恍然大悟似的抢先说话：“我家小姐今日是特地来给公子做几件新衣裳的，不料想路上救了陈公子，又要遭到陈公子轻视。”流云故意称扶苏公子，没叫师兄。陈宗宝听着她小姐公子的叫法，自然误会昭月扶苏是兄妹。
“多谢多谢，今日几位随便挑，老奴做主给你们免单了。”掌柜抬高了音调，陈宗宝总算插上话：“既然这位是令兄，那也算是宗宝的朋友了！陈叔快带宋哥哥去量身围，我带宋妹妹去挑布料。”
昭月故作矜持，半推半就的和流云留下来，扶苏得到示意一脸坦然的去屏风后量身围。
陈宗宝知道扶苏是兄长后又热情了几分，浑身散发着闷骚围着昭月转，指啥都让侍女收下去。流云故意不点明陈宗宝那点小心思，一口气挑了十几匹昂贵布料，乐呵呵的带着昭月晃悠。
一场闹剧，以昭月省了大笔银子收场，扶苏只是顺带着做了六身衣裳。陈宗宝擅自做主给昭月订了三件斗篷，其中有一件是极其珍贵柔软的兔毛，灰蒙蒙的毛色不用猜都知道是野兔。
“这件兔毛啊还是公子去年打猎得来的么，翻遍了望野山也才找着这么几只兔子，还差点冻坏腿脚，回来歇了小半个月才好。当时老奴还猜想着这么好看的斗篷，莫不是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
掌柜望着昭月笑出一脸褶子：“没想到就是宋小姐，也难怪公子记挂那么久呢！”
这话一出，陈宗宝难得红了脸不敢抬头。扶苏本来不错的心情荡然无存。
流云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过几日还劳烦陈小公子把做好的衣裳送上门了。”
陈宗宝自然是应好，亲自帮忙抱布料上马车，贴心地想扶昭月上车。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扶苏挤开陈宗宝，单手馋着昭月胳膊，轻轻一拎，昭月借力跳上马车，晃了一下抓住扶苏的头发稳住。
两人的动作亲密又熟稔，显然做了很多遍。
陈宗宝站在一旁干看着，愤恨不已。他和昭月同年生，一直自诩是风流公子，长得好家世好还有钱，就算搁京城里他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更别说在这小城里，他外表是数一数二的好，又有京城官家光环的加持，有点条件的都想纳他为婿。
但在扶苏的沉默寡言衬托下，陈宗宝的嚣张跋扈都成了不懂事和小孩子气。何况扶苏还有绝对性的武力值压制。虽然不知道对方经济状况如何，但是昭月有钱陈宗宝是知道的。他随母亲来这两年，一直没查到宋昭月的“宋”是哪个官家或富商。把女子送进私塾里读书，这个宋家没点小钱真做不到。
这边陈宗宝脑子乱成一团，扶苏却根本没搭理他。又扶了流云上车，接过最后一匹布料放好，做完一切，扶苏才冷冷看陈宗宝一眼，带着敌意，和明显的蔑视。
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这一场陈宗宝完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做错了什么，但是这个兄长对自己不满意，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谁让他今天丢脸两次呢，真倒霉！
马车离开制衣局，陈宗宝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刚保证一定会在十五日内送货上门，怕衣裳出意外再丢了脸面，要亲自去看着绣娘才放心。
“小姐，这陈宗宝对你芳心暗许呢！”流云摸着光滑的蜀锦眉开眼笑，感叹今天赚了。
昭月瞪她一眼，莫名有点心虚，视线瞥向外边。帘子晃动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扶苏哥哥，待会想吃什么？”
没人答话。昭月再接再厉，“晚上要不要去买油纸回来做花灯？腊八就快到了，那时你换上新衣裳我带你去放花灯。”
“今日才十一日，腊八早着呢小姐，也不放花灯。”流云揭穿她。
昭月给她一拳。流云乖乖闭嘴。
“新衣裳做好也大抵月末了，扶苏哥哥放过花灯么，我带你去热闹热闹。腊八粥也很好喝，过两日我们一起熬些提前尝尝好不好？”
“怎么，我穿着旧衣裳丢小姐脸了？”浓烈的怨气窜进马车里，流云抱住自己缩小存在感。昭月感觉头大。
啧，看来这次很难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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