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很紧张？
“你是柳飘飘？”裴嘉康面露讶色，说，“我是裴嘉康。”
裴嘉康声名狼藉，他的照片打开微博就能看到，柳飘飘自然是看过的。可她进门见到她的房客时，并没有朝这方面联想。她是一个女孩子，近视，单独跟男人相处的时候，虽然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但总归是要避嫌的——她大概只瞄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只看到他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脸上油乎乎，衬衣皱巴巴，身上到处都是灰，并没有太注意他长什么样。柳飘飘没认出裴嘉康。
裴嘉康也没认出柳飘飘。开了美颜的视频里看到的柳飘飘，不戴眼镜，化了妆，穿美丽的裙子，光彩照人，和现在这个素面朝天，怎么舒服怎么穿的普通女孩差别很大。柳飘飘看床底、翻垃圾袋、清洗收拾的时候，裴嘉康就在旁边，不必刻意观察，相貌总是看清了的。他只觉得眼熟，却并没有想到，她就是柳飘飘。这时候报了名字再看，那眉眼，是柳飘飘没错了。
租房合同是双方的助理签的。小林倒是把房产证拍照发给裴嘉康了，裴嘉康存在了手机里。这时候听柳飘飘自报家门，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到了房东的名字：杜朝颜。
裴嘉康自报家门，柳飘飘惊得眼镜差点掉下来。忍了半天，才稳住心神。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裴嘉康，立刻就想明白了，裴嘉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她那篇文章，裴嘉康被人肉了。家大约是回不去了，才不得已出来租房住。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居然租了自己的房子。
柳飘飘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问：“怎么想要自己做卫生呢？”
“反正也没什么事。”裴嘉康是不会告诉一个才见面的人，他是嫌别人做不好才自己做的。
柳飘飘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他现在如丧家之犬，确实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学心理学的，最擅长观察人。他们总是不自觉，就开始观察人。裴嘉康从柳飘飘进门起，就一直在默默观察她，柳飘飘其实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太在意。这时候，裴嘉康态度没变，柳飘飘因为心虚，却变得格外慌乱。又听闻裴嘉康说了那么一句话，顿时脸就红了，强装出笑容，说：“要不你先忙，我先走了。”
说着就准备离开，脚步有点快，不小心踢倒了放在门边上的垃圾袋，又连忙蹲下收拾溢出来的垃圾，收拾完之后，小声说了句：“垃圾我帮你带出去。”就立刻开门，准备出去。
门其实是很好开的，按着解锁键，向下扳把手就好了。可柳飘飘慌张之下弄了两次，都没能把门打开。
裴嘉康按住门把手，说：“你等一下。”
柳飘飘回过头来，震惊地看着裴嘉康，她没想到，裴嘉康会拦住她。
裴嘉康说：“你很紧张？”
“没有啊！”柳飘飘说，又强挤出一丝笑。
裴嘉康问：“你才进来的时候只有一点点紧张，后来就不紧张了，而现在，我按着门把手，你特别紧张，为什么？”
“你胡说我没有！”柳飘飘胡乱解释，“我并没有怕你，你名声不好，我，我……”
柳飘飘编不下去了。
裴嘉康说：“否认三连准确的表示是‘我不是你胡说我没有’，你掉了一个，你确实很紧张。听到我的名字你耳朵根就红了，现在还红着，不信可以去照镜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飘飘气急败坏地说。
“你为什么盯着我的手看？你为什么发抖？你怕我扣留你？”裴嘉康说，“你曾经有过被人按住门把手扣住的经历？”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按着门，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柳飘飘尖叫的声音支离破碎。
裴嘉康放开手，说：“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你信吗？”
柳飘飘松了一口气，再次开门想走。这次，门打开了，她顺利出门了，快步走到电梯前慌张地按了下行键。
裴嘉康在她身后问：“齐因那天状态怎么样？”
“什么？”柳飘飘的心还咚咚跳，没想到裴嘉康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裴嘉康说：“她跳海自杀的时候，你跟她近距离接触了，她状态怎么样？”
裴嘉康刻意咬重了“跳海自杀”这四个字，柳飘飘太慌乱，没听出来。
柳飘飘愣了愣，回答说：“挺好的。”
“挺好的？她不是跳海自杀吗？怎么会挺好的？”裴嘉康再次强调了“跳海自杀”。
裴嘉康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柳飘飘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找补说：“光忙着救人了，哪儿注意到她状态怎么样啊！反正救起来之后还挺好的。”
这跟裴嘉康看视频之后的判断一样，他不由得露出思索的表情。
为了避免别人率先发问，最好自己先问。柳飘飘问：“齐因最近好吗？她怎么说。”
“我不知道，她消失了。”裴嘉康说。
“消失？”柳飘飘不解。
“是，我联系不上她，所以才问你。”裴嘉康说。
难道真被肖艳玲说中了，是跳海自杀？柳飘飘心中很是不安，却没表现出来，冲裴嘉康笑了笑，走进了电梯。
柳飘飘回到工作室，情绪半天都平静不下来。裴嘉康按住门把手那一刻的紧张情绪还堵在胸口。担心齐因，也有点怨恨裴嘉康。他的眼睛太毒了，仿佛任何事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叫燕子来问一问，问她为什么要把房子租给裴嘉康。却并没有叫她，也没有问。没力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着燕子大概也不知道，租她房子的人究竟是谁，否则，会主动告诉她的。
只觉得晦气，第一次出租房子，居然租给了裴嘉康。概率这么低的事情，都被自己遇上了。
纪实号要招聘写手，广告早就打了出去。肖艳玲给柳飘飘约了俩面试的。柳飘飘进了工作室刚平复了会儿心情，面试的人来了。
第一个曾在同行那里做过，文笔还行，但之前主要是写推广文案的，特稿没做过。说话有些夸夸其谈，柳飘飘不是很喜欢，聊了几句，让她回去等通知。
第二个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某周刊记者。因为新媒体的崛起，周刊逐渐不行了，停刊了，老记者们虎落平阳，只好到新媒体这里来找饭吃。柳飘飘看了她的作品，文字基本功很扎实，采访稿里功课做得也够细致。跟她聊了聊，除了性格有些呆板，不太变通之外，其他都还好。——或者说，除了性格不够活泼之外，别的都还好。但，柳飘飘她们是招写手，又不是招公关，性格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力和品性。从这个角度来说，前周刊记者，可以说是最好的人选了。因为特稿要求深度和广度，以后，可能未必会遇见这么合适的人了。柳飘飘心里明白，应该把她留下，可她还是跟她说了，回家等通知。这边确定下来，会尽快给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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