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应

柳飘飘胡乱把脸上的泡泡洗了，挂了电话就点开了微博。齐因在早上六点多钟发了一个五分钟左右的视频回应这件事，柳飘飘边抹护肤品，边看那个视频。

        齐因先道歉，让网友们担心了。接着说，她生活里遇到了一些困境，她很迷茫，虽然咨询师帮助了她很多，但她仍然犹豫。她需要让自己下定决心，才独自一人到了外地。她没有带手机，是不想被联系到。昨天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头，被人认出来，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为她的任性感到抱歉，为给亲朋好友和裴老师带来的麻烦感觉到抱歉。网友们误会了，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自杀。她从小在海边长大，有在海边游泳的习惯。小时候，即使是十月份，只要天气不是特别冷，她都可能会到海里游一圈。那天，她本来只是去海边走一走，看着海水打湿鞋面，就动了想要游泳的心思。虽然她没有穿泳衣，但她的车就停在海边不远处，车里有备用的衣服。游完之后，可以去车里换。没有想到会被人误会，以为她要自杀，过来救她。她其实，已经跟救她的那个博主说明白了，她是去游泳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都发酵成这样了，那个博主却并没有出来澄清这件事。

        齐因说，裴老师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虽然她的抑郁症并没有完全好，但那主要是因为，她不是一个能量特别强，能很快自我改变的人，并不是因为裴老师有什么问题。她曾经确实想过自杀，在裴老师的帮助下，她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她很信赖裴老师，见裴老师这样被攻击，她感觉很过意不去。这么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不该被这样对待。

        看完视频，柳飘飘顺便看了视频下面的留言。很多人直接在视频下艾特了柳飘飘，让她出来说句话。

        微博私信上千条，不用看，就知道是让她出来给个说法的。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也想好了应对方式，但柳飘飘仍然感觉到麻烦。事情才发酵时，涨粉挣钱带来的兴奋感，这时候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她这时候只觉得麻烦。柳飘飘不想处理这些事，可谎言是她说下的，好处是她尽享的，她也只能为了圆这个谎，再去说无数个谎，以维持“人美心善”博主的良好形象。

        柳飘飘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回应这件事。

        早餐没吃完，柳飘飘就想好了。她拿起手机，在微博上发布：是的，齐因跟我说了她是去游泳的，我当然听清了。我给那个发视频的微博号发了私信，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请他删除视频。他不仅没删除，还跟我说，你因此就更红了，不好吗？他态度恶劣，我很气愤，却拿他没办法。也是我鬼迷心窍，看着好评无数，涨粉不断，一时虚荣心作祟，就保持了沉默。这是我的错，我向齐因道歉，向网友们道歉。希望你们原谅我！实在不能原谅也没关系，取关也没关系，骂我也没关系。做错了事，要跪着挨打，我认。

        配合这段话的，是一张跟发视频的微博号私信对话的截图，和一张下跪挨打的图。这两张图，柳飘飘早就存好了，就等着这一天拿出来用。

        微博上发布“解释”的信息之后，柳飘飘打给裴嘉康，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应该早跟你说这件事，但我开不了这个口，才一天天拖到现在。”

        裴嘉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就能看出来，你对我感到抱歉。”

        裴嘉康看出来的，远不止这一件事。他还看出来，柳飘飘有着很深很深的恐惧感，以及，柳飘飘和她的工作室小伙伴们瞒着他很多事情。然而裴嘉康并没有多说。

        柳飘飘觉得自己很恶劣，为了圆第一个谎言，接着说了好几个谎言。到现在，虽然对裴嘉康感觉到抱歉，却依然在对他说谎，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裴嘉康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没事的。”

        “原谅我了？”柳飘飘问。

        “说不上原谅不原谅，就，算了吧！”裴嘉康说。

        “你心里还是很介意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明白。”柳飘飘说。

        “是有点，但是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裴嘉康慷慨地说。

        ——认识以来，柳飘飘对裴嘉康一直很真诚，可在很多关键的事情上，柳飘飘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真诚。说介意谈不上，就，心里很不舒服。但也还好，两人毕竟没那么熟。而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确实帮了他许多。

        柳飘飘叹气，过了会儿说：“那么，再见。”

        “再见。”裴嘉康说。

        有备而来，效果当然很好。柳飘飘的回应，因为道歉比较诚恳，得到了大部分网友们的理解。虽然有些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却不影响大局。相反，柳飘飘的粉丝们，在那些出言不逊的留言下面说，博主也是普通人，偶尔犯点错误，完全可以理解，何必上纲上线？

        小号的作用，是为了托举大号。关键时刻，托举的作用完成了，就可以被放弃了。柳飘飘的回应发出来不到半天，小号没有任何回应和解释，就注销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发不过去那个轰动全网的视频一样。

        跳海事件的走向，正如肖艳玲和柳飘飘当初预料的一样，到这时候基本上就到了尾声。齐因没事，网友们都松了一口气。柳飘飘工作室成了最大的赢家：视频号、公众/号大量涨粉，广告纷至沓来，柳飘飘从一个公众/号博主，变成了让网友们有记忆点的网红，就连她的个人微博，都可以接广告恰饭了……虽然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个“受害人”裴嘉康，但随着齐因的澄清，他洗清了清白，生活恢复正常。那个写出了《前外企白领跳海自杀：她的心理医生都做了什么？》的纪实类小号，在那篇文章之后，就没再更新了，仿佛被人们遗忘了一般。虽然不少人取关了，但八成都留下来了。尽管很久没更新，粉丝数量仍然保持在十多万。哪天想重启这个号，还是很容易的。柳飘飘松了一口气，虽然想到裴嘉康的“介意”，会有一丝不快，但，这已经是这件事发生之后，最好的结果了。那就这样吧！就，让时间掩盖事情的真相吧！至于裴嘉康，虽然“坑了”他，但也帮了他不少，也不算是特别对不起他。

        就像他说的，算了吧！没勇气说出真相，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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