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身份揭露,紫菱抉择

光耀衍生阴霾，腥甜的风弥漫在这暗深的夜，似是在无尽地嘲笑着世人的痴狂。

        漆黑的地牢里，只隐隐透着些许惨淡的暗光。那人隐在暗处，身上素净的黑袍迎风飘荡，却是透着几分诡谲森冷的气息。

        看守天牢的衙役坐在一旁破旧的矮桌上，手撑着额，颓自打盹着。一阵冷风袭来，沉睡中的衙役猛然惊醒。一抬眸的瞬间，却是蓦地松了一口气。

        “老三，是你啊！”衙役站起身来，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看着那人冷峻的脸庞，隐隐地感觉有某些不对劲，却是一笑置之，然后散漫地和那人谈笑着。

        “啊！老三，我很困，你帮我守一下夜，千万别让里面的犯人跑了呀！”

        “知道了。”粗哑的嗓音显得时分冷然，带着刻意伪装的低沉。带他话音刚落，看守牢门的衙役头一歪，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而那人略微转身，轻巧地取走衙役腰间的大串钥匙，平凡憨厚的面容，骤然凝出一抹阴冷诡异的轻嘲。

        幽暗的地牢里，腥甜的风从幽掩的天窗向里猛灌。和着里面浓郁的血腥味，与这静寂无声的夜，显得越发地森冷和诡谲。

        那人缓缓走了进去，蹲守在牢里的犯人们从潮湿的地上一跃而起，紧抓着坚固的牢门，嘴里不住地吐着求饶的话语。那人唇角轻讽地扬起，对周围的一切全都视若无睹。他笔直地越过两旁的犯人，然后走至一旁偏僻的暗室，凌厉的眸光暗暗打量着眼前之人，一抹得意的讽意跃然眼底。

        一方静幽的暗室，简陋无余，那人坐在一堆杂草堆里，双手环臂，破旧宽大的囚衣穿在她瘦弱的身上，发丝凌乱，显得格外的寞落与凄凉。她抬起眼，望向来人，波澜不惊的眸中不带任何的亮光和温度，显得异常的凄静与空洞。而后她轻瞥过眼去，望向天窗幽现的淡淡暗光，淡漠的瞳眸间闪过点点幽暗的憧憬。

        希望？哼，她以为这样的东西，如今的她还能拥有得到么？

        那人轻哼一声，憨厚的脸上泛着阴森嘲讽的冷笑，却是比鬼魅还要摄人心魂。

        “我不会说的，你们死心吧！”她未曾转过眼，只是仍然望着那一点光亮。眸里的光芒也从方才的希望回转成最初死寂般的空洞。

        “我并不是来拷问你的。”那人冷笑着，径自走上前去，手中成串的钥匙发出叮咚的声响，却也因此拉回了她的视野。在她带着惊诧的眼眸下，那人熟练地打开紧闭的牢门，不急不缓地走近独坐草堆上的她，蹲至她的眼前，浅浅的唇上却是轻轻地扬起一抹绝冷的笑意。

        “你真的以为，你还能拥有那些缥缈的东西么？真是痴心妄想！”

        这种感觉……

        一抹奇特的淡香随着飘忽的阴风袭来，她眸色大惊，异常诧异地望向来人，便只见那人唇角无限而扩大地泛着冷残的诡笑，却是不由得让她心生恐惧。

        “你……到底是谁？”

        那人颓自绽放冷笑的瞬间，枯如柴木的五指缓缓揭开脸上覆盖的那层人皮面具，露出那精致绝伦的艳丽容颜。那掩映在长睫下的瞳黑双眸，清晰地映射出地牢里她惊恐的神情，如樱的唇角蓦地绽放出一抹妍艳无比的阴森冷笑。

        “小姐，奴婢该死！”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人面前，苍白的脸颜显露在幽暗的烛火下，轻咬下唇，淡阖双眸，却是带着几分决绝的美丽。

        “你怎会该死呢？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呢！”那人浅笑着，只手抓住她尖美的下颚，艳丽的容颜带着清冷的笑意，却是森冷至极。“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落得今天这部田地，这一切，都只因为你！小喜，哦不……”

        原本空洞澄澈的眸子骤现冷光，凝满恨意地瞪向那人，红唇却是泛着嘲讽的冷笑。“秋菊！”

        “小姐，秋菊自知罪孽深重，不苛求小姐原谅我。可是小姐，太子殿下是真的爱太子妃，小姐你……”

        “闭嘴！”秦容若一巴掌挥至秋菊的脸上，将秋菊的小脸立即打得歪向一边。那艳丽的容颜携着决绝的恨意，却是极近扭曲，亦显得异常的狰狞与疯狂。

        “太子妃，太子妃！你现在口口声声都是那个贱人！秋菊我告诉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早就已经死了，死了！”

        “秋菊一直都是知道的，秋菊从没有想过要忤逆小姐。可是小姐……”秋菊抬眸望向秦容若，眸中带着愧疚，还有几分的劝谏。“太子殿下爱的是太子妃，他不可能再回到小姐你的身边了。小姐你已经成了贤王的侧妃，今时今地的荣耀已非昔比。小姐为何非要执著于过去，何不珍惜眼前之人呢？”

        “眼前人？哼……我差点忘了，你给我下了那样的圈套，不就是想让我认清现实么？不过秋菊我告诉你，很久以前，当我从囚犯堆里逃出来时，我就暗暗告诉自己，这辈子，我都不会认清现实的！我会让所有伤害我和我家人的人，都付出惨烈的代价！而你……”

        纤指一指，澄澈的瞳眸间，有幽暗阴郁的冷光划过。秦容若放声大笑，那笑容里却是藏着最阴冷的骇意。

        “我要你活着，活着看我得到所有的一切，然后痛不欲生地过完你不被所有人接受的一生。直到死，一直到死！”

        摄人的大笑过后，那抹纤细的身影亦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幕之中。烛火通明，照尽阴霾，一切都如同来时一般，只留一抹暗香残存。

        秋菊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期盼着记忆中的那缕温暖依然还在。而她仰头望向天窗，清风灌进间，有丝缕的月光倾斜进来，洒在她染上污秽的小脸，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绪紊乱不明，却在同时闪过某些零碎的片段，薄唇轻呡的瞬间，亦是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那个时候，她的爹亲噬赌，最终欠了一身的赌债，走投无路的时候瞒着她将她买到了怡春楼。她以为，她的命运便就是和怡春楼的那些姑娘们一样，每天逢人说笑，卖弄风骚，出卖身体，过着半点不由人的生活。任凭花开花落，自始无人问津。

        那一日，嬷嬷已经将她打扮好了，可是在途径秦容若的房间时，她推门而出，撞见她眼底的渴望及不愿，便开口和嬷嬷要了她。

        “嬷嬷，我正好缺个贴身的丫鬟，我便要她了！”

        如同昨日说的话，时至今日仍旧在她耳边徘徊。那个时候，秦容若是怡春楼的头牌，嬷嬷不敢得罪她这棵摇钱树，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应允了她。并且悄悄嘱咐她，让她全心全意地服侍秦容若。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什么事都不懂，也没什么本事。她只知道，别人对她好，她便会全心全意地对待那人。

        而那是她此生第一次感受到那样的温暖，她便一直待在秦容若的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她。就算最后秦容若为爱痴狂，她也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想过要离开秦容若。

        甚至就连秦容若让她潜伏在百里离忧的身边，伺机害百里离忧这样恶毒的要求，她都一一应允了。只因为，她不想要看到秦容若再受到伤害。

        那一日，秦容若给她千日醉让她毒害百里离忧，她踌躇了好多日，最终还是坚决地做了决定。

        她时候她伺候百里离忧多时，自是知道她的一些饮食的习惯。她知道她每一日必吃芙蓉糕，便在芙蓉糕的糕馅里偷偷做了手脚。她知道凭着倾煌皇宫里的森严，一定可以查到是她投的毒。而她，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她以为那样做，可以帮助到秦容若，可以让太子殿下重新回到秦容若的身边。只不过，她只猜到了开头，却未曾想过结局。最终，她的暗算，以失败告了终。

        她以为，她这次一定在劫难逃。却不想百里离忧一句不再追查，却是让她死里逃生。而她也在每渐和百里离忧以及红袖的相处中，渐渐失掉了本心。也许，她戴着小喜的面具久了，便是再也脱不下来了。

        她发现，越是接近百里离忧，她的心便越是向她不由自主地靠拢。那个美丽绝伦的女子，缥缈如仙，清冷之中却又带着几分神秘而脱俗的灵动气质。可却不曾想过，就是那份淡漠之中的丝缕温暖，温暖着她静寂的心房。她同时感到愧疚，她觉得她可以找到很好的解决方式。于是，她将以前残留的幻情散拿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涂抹在秦容若的红盖头上。待独孤倾峰掀开红盖头的同时，幻情散已然透过皮肤，渗透进他的血液里，然后他的脑海里会幻化出心仪女子的容颜，那股情yù会激发他的潜质，然后不由自主地与房中唯一的女子**，反之亦然。

        而这原本是怡春楼恩客们调情的药剂，她将它阴差阳错地带到了身边，没想到却不期然派上了用场。她知道第二天秦容若一定会知道是她动了手脚，可是她当时已无计可施。她以为，这会是让秦容若死心的唯一方法。毕竟对一个女子来说，贞洁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重要。

        可她却是忘了，秦容若这样的女子，一旦爱上了，便就是死心塌地。得不到的，就算是毁了，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一念执着，一念痴狂，这便是她，秦容若，一个为爱几近疯狂决堤的女子。

        苦苦追逐着一份得不到的幸福，到头来，也不过是痴人说梦。心碎了，了无痕，梦也便醒了。

        天下的痴情人何其之多，但真正得偿所愿的人，有能有多少？付出的往往太多，得到的太少。可是人们却常具有飞蛾扑火般的勇气与执拗，所以在爱的世界里，所有的期许，终是不能完满。

        原以为，她做了最正确的选择。然而最终，却还是伤害了所有的人。所以，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不是么？

        明明可以救那个女孩，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让她香消玉殒。如今也只能在黄泉的路上，向那人忏悔，如此，便算是对所有人都好了吧！

        淡笑间，那沾染污浊的清丽面容绽出一抹绝美的微笑，虽是惨烈到几近苍白，却是带着释然的洒脱。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月色幽暗中，朦胧了谁的眼。谁的笑，不与痴狂；谁的泪，肝肠寸断；谁把相思，幻成沙。

        “倾曦，其实紫菱……已非并非昔人，而是……寄宿在晋紫菱身体里一缕来自千年以后的幽魂。”

        蓦地，独孤倾曦身影一颤，握住晋紫菱小手的大掌握得更为紧密。

        “是么？可那有如何？”淡笑间，眼睫轻闪，憔悴的容颜却是颓自凝出一抹释怀的浅笑。“不管她是谁，我此生已认定了她。只要她醒来，我只要她愿意醒过来……”

        “哎……”未央宫殿门外，传来一声轻而浅的叹息声。寻声而至，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站立在玉宇琼楼之上，迎风而立，华服飘飞。那两边镶金的凤凰步摇在风中婆娑起舞，华美的宫服在薄纱的衬托上，盈盈缠绕成一抹绝美的风姿。

        元纯曦缓缓转过身来，美艳的容颜恍如昔年，看不出任何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她款款走至殿内，娉婷走动间，雍容华贵，尽显国母风范。

        “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倾曦已然面临着他父王当年的选择。所有的一切，只不过一度轮回罢了！”

        “母后……”

        “无妨，”元纯曦淡淡凝笑，说话间，尽显大家女子豪迈的风范。“我想离忧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离忧点了点头，便只见她转身走至窗前，澄澈媚惑的双眸潋满温凝，所有的记忆去流水般纷彻涌出，却是恍如昨日。

        昔年，她本是未来之人，却因为一次意外，穿越至这个未知的时代。之后，她代替身体死去的主人，成了丞相府不受宠的三小姐。她的丞相父亲想要将她送到宫中当大王的妃子，好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她于是逃了出来，在逃亡的路上认识了端木琉璃，也就是百里离忧的娘亲。而为了帮助百里离忧早日找到爱郎，她不得不舍弃她急欲追求的自由以端木琉璃之名来到了她逃之不及的倾煌王宫。于是在这里，开始了所有的爱恨嗔痴，也开始了她一生的爱恋。

        她年少时错点鸳鸯谱，害了晋紫菱的爹娘成了一对怨偶。而她的娘亲，也在终日的郁郁寡欢中，孤单死去。她觉得对不起晋紫菱，于是从她很小的时候，便放纵娇惯着她，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她日后蛮横泼辣的性子。只是一次落水后，晋紫菱醒来之后，便忘记了所有。之后行为举止都如同换了一个人，分明透着与她从前相符的讯息。

        她悄悄地试探了她，得到的答案果然与她预期所想的一样。她知道那寄宿在真正晋紫菱身上的幽魂秉性纯良，或许上天冥冥之中便安排好了。她于是不动声色，假装从不知晓此事，仍然待那重生的紫菱如从前一般好，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知道，那个女孩终有一日会面对她当初的抉择，她亦无能为力。只是想到倾曦，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抽痛。

        她想要那个女孩留下，只是这个想法却未免太过自私。在那个世界里，那个女孩亦有她的家人一直在默默守着她，等着她。所以，如何取舍，便成了那个女孩唯一的抉择。

        人，若看不见未来，便不会奢盼永久。上天总有它独到的安排，是福是祸，终是个人种下的因果。

        而谁也不知道，此刻在那女子的意识里，一切都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狂风，浓雾，不舍昼夜，日夜无常。晋紫菱走在荒凉的大街上，迎着大风，终于看到前方幽暗的灯火。那林立的城市之美，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却是带着几分浓郁的现代气息。

        她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是她原本的美丽世界。那个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世界，有着超级解闷的电脑电视，还有凉爽到不行的空调，有好吃并且降温的冰激凌，还有所有这个世界没有的一切……可是这样的世界，却唯独少了……

        黑暗的深处，似是传来那人浅浅的呼唤。带着几分凄凉，携着几分无力的苍白。与这幽暗的空间，声声激荡进她柔软的心扉。前方，只手便可触及她原来的世界，只要一步，仅仅一步，便能够到达。只是那样的世界，未免太过贫瘠和匮乏。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失去的，是她始终不肯轻易交付的心啊！

        寻着那低沉暗哑的凄凉语音，晋紫菱最后深望了一眼那个美丽繁华的都城，向着那声源处快速直线奔跑。

        蓦地，声音消失在幽暗里。一抹光亮直直地映照在她秀美的容颜上，寻着那抹光亮，她隐隐地感受到某些带着幸福的色彩。她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颜，朝着她想要的未来，一路笔直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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