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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惑之于情,迷醉于心


“娘娘,太子殿下要走了!”凭阑幽台,那人静靠在楼宇之上。发丝竞绕,绝代风华的脸颜噙着淡漠如水的浅笑,身影微征的同时,软若无骨的小手纷嵌入雕花栏杆上。

        “嗯……”她轻轻应声,淡柔的鼻音和着清凉的微风,在风中静静流淌。

        海棠飘零,一世静寂无华。那方绮丽的尽头,那人眉眼如画,不舍地望着远处的琼楼玉宇,留下一抹决绝销hún的背影。玄色身影走过的地方,掀起了纷扬的尘埃。如同那时他绝冷的眸光,幽寒却亦无情。

        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溢上心头,她紧紧压抑着从心底流泄的情感,维持着表面上的宁静与镇定。孰不知这样的伪装,只要有人轻轻地敲碎,便再也无法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她没有来……

        他苦涩地绽之一笑,明明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是不依不饶,期盼着从她的口中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渴望。

        罢了,从最初的开始不已经知晓了她是一团不能轻易融化的坚冰么?看来,想要得到小家伙的心,可比得到这偌偌天下更为之难呢?

        他无奈地轻笑着,惹来冷宿以及风清扬的侧目。他以眼神示意随行启程,银眸却不舍地望向高song入云的城楼。

        却在下一时刻望见那一闪而逝的倩影时回转过身,唇角淡淡扬起温凝的浅笑,他心中的阴霾,豁然消散。

        离忧,离忧……他的小妻子,终亦是不舍于他啊!

        大步跨骑上马,所至的地方,掀起了阵阵尘埃。他没有再回转过身,就那样决绝地离开,留下身后的她,痴然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睫微敛,暗影成殇。

        很不懂,她一直不明白。公主明明站在一个可以触及到的地方,却为何止步不前。太子的痴,太子的情,任何一个人都看的会,可为何聪慧过人的公主却迟迟不能明白呢?

        难道说,情爱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若说幸与不幸,公主或许是不幸的,却亦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试想世上能有多少男子,能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更何况,是那个一诺千金,一语置地的倾煌储君。他说出的话,不仅是承诺,更代表着永远。

        那日他对着公主说出他的承诺,她正好走入殿内,亦将他眼中的情意绵绵收之眼底。这样绝代风华的男人,肯一心对一个女人,而他眼中闪烁着的势在必得的锋芒,恐怕连谁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吧!

        不乱于心,不惑于情,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阻抗情爱撩人的蛊惑呢?

        饶是清冷淡漠的公主,面对太子殿下如火般的炙热,亦是无法阻挡心上来势汹涌的热浪吧!光是此刻公主沉默地站在城楼的彼岸,远望着太子的背影,便足以明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公主面对炙热如火般的太子,应该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不像他……红袖远望一碧万顷的天际,苦涩从心上缓缓蔓延,汇流成河。

        那个人,是望不穿的千年玄石,坚硬如铁,不温不火,不喜不悲。他的若即若离,他的视而不见,都让她心中的锦瑟充满尘埃。

        她无法像公主那样,拥有知晓人心的魔力,一眼便能看穿那人藏在冰冷外壳下柔软的心。帐然若失,无法睥睨,亦无法潇洒弃之。

        那人,公主静倚在楼台上,冷着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淡漠地对太子殿下道。

        一个人若还不具备照顾一个人的能力,便别奢望照顾一个人的权利。

        公主以为她并不知晓,却不曾想过,她冰冷的话语,和着淡淡的清风,缓缓流淌至她的心扉。

        她于是明白了,她于那个人,隔得是怎样千山万水的距离。

        情爱如蛊,一旦涉猎,便不可脱离。生生世世,如是如此。

        她知晓她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世界,不相等的人,永远也勉强不来。更何况的是,感情之事,永远也勉强不来。

        可她却仍是贪心,就算不能在一起,只要他此生安然无虞,她便也心满意足。

        于是,昨日她站在他的房前,明明知晓他不会出来见她,却仍傻傻看着纸缝间流泄的淡柔烛火,紧呡唇角,眸光柔和。

        珍重……

        余音飘至的地方,身影消逝,她心中所有的情感尽数崩裂,再也回复不了从前淡漠冷凝的模样。

        而她所不知晓的是,那人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远望着她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极力隐忍着心上流泄而出的悲痛。

        这样……便好了吧!

        到头来,仍旧孤寂缠身。人,永远都是自私贪婪的。若有朝一日幸得一缕圣洁的阳光,便不想再次陷入幽暗的深渊。而他曾经睥睨过那样的温暖,却因为他的卑微而无法触及到它。

        在他最没有能力的时候,遇见他最想照顾的人……于他,终究是怎样的薄凉。

        他苦涩地转身,让自己回复到一如既往冷然的模样。在逐渐远离那繁华的王城时,那凝眸最深的一眼,写满了他内心真挚的牵挂。原来,他也想那样靠近,甚至拥有那抹暖阳。

        只是……

        他要凭已之力,紧紧握住它。并且,再也不放手!

        策马奔腾,蹄印消逝的地方,牵动了几个人的心。星子掩映,光耀斑斓,长门悬挂着的长灯不灭,似是夜空中闪耀的繁星,静幽,却亦温染。

        黑暗中,那人步履矫健,信步走进前方灯火幽深的正殿里。

        “大哥,夜晚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烛火渐隐,那人迎着风月,高大的身影立于沉香雕花木椅上那人的身前,冰冷的眸光暗暗扫视着眼前独斟清酒的男人。眸光深处,暗暗的讥讽轻轻划过,一闪而逝。

        “四弟,你喝醉了!”那人淡笑着,伸手接过他手中紧扣的酒樽,顺势坐在一旁空置的椅上。

        “醉了……”独孤倾靖眼眸迷离,无声地呢喃着。傻笑着道:“呵……醉了,也好……”

        醉一场,便什么事都没有。他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几岁幼童,不曾经历悲伤,也不曾见过母妃黯淡惨烈的泪光,不曾看过她歇斯底里的呐喊,也不曾亲眼目睹她被赐死在自己的眼前……

        “四弟是被关傻了么?”那人嘲讽地狞笑着,“你忘了是谁害了我们的?”

        是谁,造成这一切到底是谁???

        黑暗之中,有一张温润儒雅的俊雅缓缓浮现在他的眼帘,那淡雅的容颜上总是噙着轻讽的淡笑,绝代风华。而他总是冷眼看着他走进他设下的圈套,于谈笑间将对方置于死地,那般阴险狡黠的人,除了独孤倾尘世上怕不会再有几人。

        蓦地,手心紧握成拳。小小的玉瓷酒杯在他的掌间崩碎,如同他支离破碎的心,再也拼凑不成年少时单纯的模样。

        而手心缓缓滴落的鲜血,混着他心底的伤痕,于这寂静幽深的夜里,慢慢流淌。

        “我没忘!”他语气慵懒而目光灼灼地望向清冷严峻的独孤倾峰,冷冷而嘲讽地道:“是大哥忘了吧!忘了他一步一步抢走了属于我们的一切,忘了他踩着我们疼痛的身躯坐上了太子的宝座,忘了他正要成为这倾煌的王,忘了……”

        “够了!”独孤倾峰勃然大怒,冷冷呵斥着独孤倾靖,亦打断了他的轻语。“我来,并不是要和你旧事重提的”

        “哦……那大哥此行的目的为何?”独孤倾靖慵懒地斜靠在椅上,从衣袖里掏出手帕缓缓擦拭着染血的指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独孤倾峰冷眼望向一派狂妄的独孤倾靖。暗深的眸中淡然划过一抹狡黠。

        “联合你我二人之力,打败独孤倾尘!”他道,冷淡的话语从薄唇中轻轻吐出,凉薄地不带有任何的温度。可那眸中一闪而逝的狠匿,却冷冷地能够灼伤任何人的眼。

        “我能有什么好处呢?”独孤倾靖冷笑着,声音夹杂的冷霜,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我独孤倾靖,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自是不会让四弟失望!”独孤倾峰淡笑着,拿起桌上没用过的酒杯,为自己也为独孤倾靖斟了杯酒。“事成之后,你我平分江山,可好?”

        “可好”二字字圆方正落下,他已仰头喝下手中的清酒,眸中向来隐藏的光亮一览无遗,势在必得。

        “我知道四弟向来爱美人,我听闻独孤倾尘与那百里离忧并未曾圆房……”独孤倾峰轻笑着,眸光瞥向一旁那人眼中徐徐燃烧着的烈火,唇角暗扬起轻讽的淡笑,一闪而逝。

        “适逢独孤倾尘不在倾煌,你我二人可趁势逼宫。待坐稳江山之际,独孤倾尘的半壁江山以及美艳**,便都是四弟你的了。”

        独孤倾靖噙着淡笑,不温不火,并没有立即回答独孤倾峰。而是在他之后亦是饮下杯中的酒,那眸中兴起的势在必得的熊熊光亮,饶是明眼人都可看得出来。兴奋之余,却忽略了身旁那人浅眸里蕴藏着的深邃精光。

        “届时,你我可以……”暗夜里,只听得二人的声音徘徊在静幽空荡的室内,和着凄厉的狂笑,引人发寒。

        而暗夜里,一抹流星静寂划过,黯淡流光,繁芜丛生。

        那人迎着风月,渐显消瘦的俊颜上,挂着浅如止水的微笑。眼眸触及那一闪而逝的流星,他在心中悄然许下他年少时便期盼的那个小小心愿。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绝艳的女子,亦望着同样的一片星辰,一方绮丽,悄然地许下了她的心愿。

        “忧儿,有流星划过的地方可以许个愿望,在不久的某一天,愿望就能够成真了。”

        那时候,她望着娘亲为伊憔悴,绝美清瘦的小脸,在心里默念着,要父亲回到她的身边……

        那一日,美梦成真,却是用娘亲的命来偿还。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愿望的代价竟是这般巨大,让她的梦一一支离,破碎不堪。

        她于是再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美好希冀,一切,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多年以后,在这片同样斑斓的星辰下,远方的灯火通明,星际之上,所有闪亮的繁星汇流成河。朦胧中,她看到那人熟悉温润的脸庞,她的心蓦地泛起一抹抽疼。想到他此去命运多舛,她的心顿时杂乱无章。

        在流星耀过的时刻,她在心底许下了那早已被她弃之如鄙的心愿,她要那个人……

        独孤倾尘望着窗外闪耀的星辰,目光如炬,淡漫柔和。思绪却是飘至远方,如同断线的风筝,无法抽离和挣脱。

        世人都知他的母后倾国倾城,聪慧绝伦。却不知那掩在倾城容颜下的,却是一颗离经叛道的心。某一日,母后抱着幼小的倾曦,牵着他的小手,在流星划过的时刻,惊喜得恍若得到了一切。

        “倾尘,快点许愿,许了愿便能成真哦!”

        那时候的他少年晚成,心思缜密,当时只觉得母后幼稚,别扭得不肯许愿。只看到母后盈盈浅笑,双手合十,紧闭幽眸,异常诚恳地许下愿望。

        而不远处,他的父王正噙着淡淡而柔情的笑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心爱的那个小女人。他的父王,那个君临天下的绝傲君王,宠坏了他的母后。他年少时曾和倾曦一起,以饱含着幽怨的瞳眸,望着他那严肃的父亲,只有在望及母亲的同时,眼底才会流泄出的温柔。

        于是,那时候他鼓足勇气,用柔软的童音,傻傻地问父亲:“父王,母后与我和倾曦,谁更重要?”

        他的父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银眸触及不远处那于花丛中漫步的女子,薄唇淡淡勾勒起一抹无可奈何的淡笑。

        “抱歉儿子,”他面颊突地衍生一抹几不可见的红晕,银眸深处却是坚定亦然。“没有你母后,你们……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

        那时候,父亲冷凉的话语响彻于他的心底,他于是知晓了,便也习惯了他那个冷如冰霜的父亲对母亲几不可见的淡淡温柔。只有倾曦每次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控诉着父母的无情。

        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向父亲这样痴狂,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甚至是这偌大江山。直到多年前那个雪夜,他**进那样遥不可及的温暖,从此便迷足深陷。流星划过的地方,他许下了他那时的小小心愿。

        愿……再次见到她……

        于是多年以后,他遇见了当初那片圣洁美好的温暖。而后,再也不愿放手。

        他知道,他如今的行为,和他那个爱妻如命的父亲根本没有两样。可他不介怀,因为拥有着,所以他,甘之如饴。

        爱呀,是多么美好的字眼。时光多么地漫长,这条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可以给她机会思考,但他,不容许她拒绝他的心意。没道理他在付出这么多年的真心后换来的是她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与冰冷亦常的心。

        在多年前她救了他的那个雪夜,不论她愿意与否,她便应当知晓,此生,她百里离忧,注定是他的女人!

        想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美颜,他淡笑着,顺手拿起桌上搁浅已久的凉茶,一饮而尽。茶香紧紧洋溢至心头,有些微涩,但更多的是甘甜。

        “殿下,”冷宿冷淡的语音流泄至虚掩的房内,将他的思绪渐渐拉回。

        “什么事?”他推开虚掩的门扉,掩住他隐藏在冷颜下的浅笑。再次凝眸时,他已是从前那个不乱于心,不喜于情的翩翩儒雅男子。

        “启禀殿下,天麒太子求见!”冷宿执剑负立,面无神色地低着眉,冷淡回答。

        端木惊寒……

        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眸中却显现出那人俊美无俦,恍如月华的俊颜。视野中飘过那人凝望着她,闪烁着淡淡柔情的暗眸。他澄澈的银眸里氤氲着那层淡柔的光芒逐渐转为妖冶的赤红,却是浓墨重染,深邃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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