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祸起醉仙阁
京城西边坐落着横过两个县的绵长山脉，苍昙山就是山脉的起始，西城的百姓靠山吃山，从山中获取无数天灵奇珍，街上摆着的都是苍昙山的产出，比起城东的肃穆，这里显得热闹非凡。&1t;/p>
文郁锦在来云阡学院的时候就说过，苍昙山被烟火之气包围，把云阡学院衬托得不像是圣地。&1t;/p>
今天的城西似乎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街道上——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的腰间带着一把宽刃长刀，穿着颜色灰扑扑的布衣，在炎热的夏日肩上还披着一件斗篷，手中握着的是早上刚刚出炉的猪肉炉烧，一口咬下去口齿生津，肥油似乎都要透过烧饼流出来。&1t;/p>
他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似乎与其他的食客不同，只不过这个食客是习武的，被他的视线扫过的摊贩们无一不笑着回应他。&1t;/p>
习武之人总是能受到优待，就如同此刻。&1t;/p>
他拿着猪肉炉烧坐在一个辣油面片的摊子上，叫老板上一碗面片，老板笑着高呼“好嘞——”，没过多时，一碗飘着红亮辣油的面片就被端上他的桌子，还附赠一小碟咸菜萝卜。&1t;/p>
男子多看了老板一眼，老板解释道：“这是我自作主张送给侠士的，若搁平常人，得多要两文钱，侠士放心吃，别吭声，若让我家那位现了，得好一顿叫嚷。”&1t;/p>
看来这老板也是尚武之人，只不过由于自己身份原因无法真正走上这条路，心中遗憾，再看到真正的习武之人未免会生出不同的情绪，于是才送了一碟咸菜萝卜，对于男子恰到好处，对于老板自己也损失不大。&1t;/p>
男子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神色依旧冷淡，不过却点头谢过，老板也明白高手都有些怪癖，得了谢就自动忽略男子的满脸严肃，自去忙了。&1t;/p>
男子手中的猪肉炉烧吃了一半，这时候再就着滚烫滚烫的辣面片下肚，辣椒和肉末刺激着味蕾，叫人好不舒坦，这时候再往口中丢一块清爽的咸菜萝卜，味道的冲击更是妙不可言。&1t;/p>
或许是因为习武之人的习惯，他几乎是龙卷残云一般吃完了所有东西，就连对于旁人来说烫嘴的辣汤也眉头不皱地呼噜呼噜喝下肚里，然后往桌上放了十文钱，不等老板查看，转身就朝另一条街走去。&1t;/p>
等到他走出去很远，才听见那老板在他身后呼喊：“侠士！面片是五文钱！你给多了！”说着，便要抛下摊子追过来，男子脚下力，直接冲上屋檐，瞬息便不见了踪迹。&1t;/p>
踩着百姓家屋顶的青瓦走了不远，他便跳下来，落在与方才相邻的一条街上。&1t;/p>
这条街上有许多卖酒的店铺，酒香弥漫了整条街道，不过因为酒的品种不同、品质不同，各式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着就叫人头晕。男子站在街口闭上眼睛，细细地嗅了嗅空气中无比混乱的酒气，然后朝着其中一家店走去。&1t;/p>
“醉仙阁”是这条街上比较有名的酒家，卖得最好的便是招牌“醉仙酿”，倒不是说这酒有多香，而是这酒够烈，它不仅有不属于其他以香著名的酒的香，更有其他酒无法匹敌的烈，不然怎么能叫“醉仙”呢？&1t;/p>
醉仙醉仙，就算是神仙喝了这酒，也得醉呐！&1t;/p>
喝醉仙酿的大多都是酒场老手，若是没有喝过酒的人，恐怕半口就得醉倒不省人事；大多数习武之人觉得香酒不够劲，也会来买醉仙酿，久而久之这名声就传出去了，以至于京城之外的人都会慕名来买一坛醉仙酿。&1t;/p>
所以当带刀男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依然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1t;/p>
或许在大众的眼中早就已经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对等公示：带刀、身材魁梧=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喜欢喝醉仙酿。&1t;/p>
他站在酒坛子面前观看，仿佛是在考量买什么酒好，坐在柜台里的掌柜也不出声，甚至看都不看他，安安静静地算自己的账簿。&1t;/p>
过了良久，男子才从众多酒坛里挑出来一坛醉仙酿。&1t;/p>
男子的力气很大，右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就将普通人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搬动的那坛醉仙酿单手提了起来，放在外面，似乎是方便一会儿拿出去，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才来到柜台前算账。&1t;/p>
方才男子的那一动作更是证实了在一旁时不时头瞄一眼的掌柜的猜想，见男子向柜台走来，便提前放下了手中的账簿。&1t;/p>
男子来到柜台前，侧了侧身让掌柜能看见他刚才搬出来的酒坛子，说道：“掌柜，那坛醉仙酿什么价儿？一会儿能给我在上面另贴一张纸，写句话吗？”&1t;/p>
“当然可以。”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绕着男子拿出来的醉仙酿看了看，笑着说：“哎哟，您可真会挑，这可是二十六的老熟，虽说不是店里时间最长的，但也算是稍久些的了。”&1t;/p>
男子点了点头，心想背景这么厉害的酒应该很贵吧，然后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扔给掌柜，那掌柜吓了一跳，忙伸手接过来。&1t;/p>
老百姓们用的货币大多都是铜钱或碎银，就算是一些常来醉仙阁的贵人们也是偶尔才拿银锭付账，像这位一次性就扔出两锭的还真不多见，掌柜摸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锭，还有些不真实。&1t;/p>
这时候，那男子开口问：“这些够吗？”说着，手又朝怀里伸去，看样子还能再掏出几个银锭。为了自己的心脏仔细别受了惊吓，掌柜连忙阻拦：“够了够了够了，这坛醉仙酿一百二十四两银子，您给多了。”&1t;/p>
说完，掌柜就脚步匆忙地走向柜台找钱，那神态紧张的样子，生怕男子再塞给他银锭似的。&1t;/p>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这话在不久之前也听到过，他是对于银两多少不太有计算，但不代表这么大的钱也会潇洒地说“不用找零”。&1t;/p>
拿了找零的碎银之后，掌柜又取了张红纸，看向男子：“侠士……要写什么字？”&1t;/p>
男子想了想，说：“就写‘买到醉仙酿了，少喝点，留几日再喝完’。”&1t;/p>
“好嘞。”掌柜心想，恐怕这酒买去是送兄弟的，拿起刚才放在一边用来记账的毛笔，规规整整写完，然后拿了浆糊走到酒坛边，将那张纸贴在酒坛上。&1t;/p>
男子点头示意之后，接过碎银、拎起酒坛，闲庭若步地走出了醉仙阁的门。&1t;/p>
当他走到一处被阴影覆盖的角落时，抬手招了招，也不知道是再向谁招手，没过多久，阴影中就浮现出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1t;/p>
那人单膝跪在男子的面前，男子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他，黑衣人也十分轻松地结果酒坛，听男子吩咐。&1t;/p>
“把就送到云阡学院去。”男子并没有说送给谁，因为他知道自己人一定明白自己想要他送给何人。&1t;/p>
黑暗中的影子颔示意，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在角落之中。周围有不断走过的百姓，全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中，曾经有一个人出现、又消失。&1t;/p>
待黑衣人走后，男子也伸了个懒腰，抬手在腰侧挂着的刀柄上扶了扶，然后朝城中走去。&1t;/p>
……&1t;/p>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一道黑色的影子悄然出现在院子之中。&1t;/p>
黑衣人跪在一扇大门前，说道：“柳先生，戊七来报。”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许久不曾动用过的剑刃，艰难地从剑鞘中抽出时的嘶鸣。&1t;/p>
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进。”&1t;/p>
戊七推开门——屋子里的装饰十分简单，仿佛是刚刚搬进来不久，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模糊看不清的身影，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气质如清风般的男子。&1t;/p>
戊七知道，那位是云阡学院的上官先生，床上躺着的是柳先生。&1t;/p>
但他不知道柳先生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虚弱，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大为什么要送酒给这位柳先生。&1t;/p>
戊七举起手中的酒：“这是老大送给柳先生的酒。”&1t;/p>
躺在床上的柳先生没有动，反而是一旁的上官起了身，轻而易举地拿起酒，说：“辛苦了。”&1t;/p>
戊七没有任何对这句话做出任何表示，引得上官叹了一声：“尚黎殊的鹰们还真是尽职尽责。”&1t;/p>
随后又道：“回去吧，跟你们老大说一声，我们都很喜欢这坛酒。”&1t;/p>
被称为鹰的戊七仍然低着头，朝对面的两位抱了抱拳，然后又身形一淡，消失在空气中。&1t;/p>
当他消失之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风吹进来，走的时候将房间的门也关上了。&1t;/p>
上官举起酒坛，如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酒坛上的纸，然后思索一番，将字里行间真正的意思读了出来：“那天在醉仙阁旁边对你下毒之人有了踪迹，对方果然不是一人行动，再给他几天时间，就能顺着绳子……连根拔起。”&1t;/p>
说完，他转头看向床上的柳听风——原本俊朗的人被灵力枯竭的后遗症折磨得眼角变成了猩红色的，脸色苍白得仿佛透出了青色，身体在厚重的被子下面仿佛没有任何凸起的痕迹，长长的丝散落在枕头和被子上，衬托得那人的身形又小了一圈儿，看着无比脆弱。&1t;/p>
上官放下酒坛向屋外走去，柳听风因为干瘪的皮肤所以显得凸起的眼球随着他的身影而去，只听上官说道：“时间到了，你该吃药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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