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 > 问无涯 > 第39章 平步青云上

第39章 平步青云上


其实任平沙之所以能得到阁臣和吏部的推荐,是利用了皇上与刘同甫的嫌隙。

        刘同甫刘阁老是阁老中执牛耳者,其他几个阁臣都唯他是瞻。新皇东沐知道天下蠹虫之大者,就在自己身边,刘同甫私下之铺张排场,堪比皇室,朝中大小官员若不主动投靠,永难有出头之日,东沐上任后每对他有所非议,底下立即就有几十人出来,或开脱,或鸣不平,好似皇上冤枉了天下第一忠臣。

        刘同甫当然知道东沐对自己不善,最近经常故意做出克己奉公之态,他的常服何止下过百件,偏要让手下的小厮磨旧了才肯穿。出去宴饮之时,也只让点些稀疏平常的菜肴。往年生辰,就连高丽日本的特使都要来奉送珍奇礼物,提前好几日门口便车马堵塞,不用问,都知道是去刘公家贺寿的。今年刘同甫早早交代下去,不再接受拜贺,门前车马冷落了许多。这可忙坏了他家开的票号,各地的银子都不约而同地寄存到此,名字当然是些刘公的。

        那天刘同甫外出回来,见家丁正在门口吵嚷,来报告的人难掩笑意,道,“大人,不知从哪来了一个不识相的土包子,来送贺礼,这是礼单,您瞅瞅,我们想将他哄走,他偏说要见刘公,亲自贺寿。”

        刘同甫有些气恼,已派人交代了,今年不接受上门道贺,偏有人不听,一把夺过礼单,仔细一看,气得笑出了声。礼物不少,足有八大样,“牛肉硬肋三斤,细条切面六斤,三升大米,两斤干****一袋,金针一袋,小豆腐两碗,白面寿桃二十个。”这明明是寻常百姓做寿的礼单,莫不是拿错了,刘同甫伸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人,长身玉立,身边可不是跟着一个挑夫,挑着两个食盒,木耳和金针菇都露在外面,是来给他贺寿的没错。

        刘同甫看了落款,丰乐二十五年进士任平沙敬上,一下就想起他是何人,吩咐手下道,请入兰厅,我一会接见,这些礼,照单全收。一方面,接下这样的礼单,明日京中就会传遍,刘公亲民廉洁,生辰只收些米菜,与百姓并无不同。另一方面,任平沙确有才华,是个实干之人,日后可能受新皇重用,前途不可限量,要提前好好拉拢。

        刘同甫的下人自然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大人居然会接见这么个不识时务的傻子,还在兰厅亲自接见。

        任平沙从刘公府出来,脸上仍是一派平静,并没有攀上高枝的激动,给了等在门口的挑夫几十文钱,便信步踱到常去喝茶的铁壶张,在门口的条凳上坐了下来,要了一碗大碗茶。他没有注意到,二楼的雅座里,一位锦衣玉服,气宇不凡的年轻人正打量着自己。

        那位二楼的年轻人,正是微服出宫的皇上东沐。紫禁城囚不住东沐,只要他愿意,便会出现在这城中的任何地方。任平沙去刘府拜寿,送的什么贺礼,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面摆摊算命的老头儿凑过来,坐在任平沙面前,“这位施主,我观你身上隐隐有红光罩体,你的转运之日到了!”

        任平沙看了那算命的一眼,笑了笑,并未说话。算命老儿接着搭讪,“施主少时志极高,却一直没有伸展拳脚的机会,如今总算要有贵人赏识,可以平步青云,大财了。”

        任平沙笑道,“老先生,您别在我这费口舌了,我不信这些个。”

        “我看你的面相万中无一,是少有的大富大贵之象,才和你讲的,一般人我可从不说这些个。”

        “只是我守道安贫已久,不求闻达富贵,您老找错人了。说来惭愧,我也稍稍知道些相理,我大略一算,您儿子早上打了媳妇,您儿媳怕是要跟醋坊的伙计私奔去了。”

        “你,你休要胡说!我去告你造谣滋事!”

        “如果不准,便是我道行太浅,您别当真。”任平沙笑道。

        那老头儿立马起身,朝南一路奔回去。东沐给旁边同是便衣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太监紧跟着算命的去了。

        一会儿转回来悄悄报告,“主子,那算命的儿子是胡同口开腌菜铺的,整日打老婆没错,算命的刚跑回去找他儿媳,他儿子说去醋坊买醋,一晌午了还没回来呢。”

        东沐面露诧异之色,移步下楼,那算命的老头儿呼哧带喘地跑了回来。任平沙刚拿出几文钱结账,却被算命的扯住,“我儿媳不见了,我们娶她花了不少聘礼,她到底去哪儿了?”

        “莫急,您老坐下掐指算一算吧。”

        “你不说我儿媳去了哪里,我就揪你报官,一定是你拐走了他!”

        任平沙无奈摇头道,“我刚从那条街走过,看见一个年轻伙计扯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将她塞进一顶轿子里。如今已是夏日,那妇人的头脸却包着围巾,脸上有淤青的伤痕,我本以为是伙计打的,但听那伙计说,‘好姐姐,你跟了我,我以后绝不像他那样,动你半根指头。’那伙计将手中的醋桶往街边一扔,就小跑着,领着软轿走远了。想来是去私奔。待我走过这胡同口,老远又听见里面的男人骂,‘这个死婆娘,买个醋要这么多时候,看回来我不扒了你的皮,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老子非打得你哭爹喊娘!”

        “我看那店中有一个小女儿,身上衣服的花布和刚才那妇人一模一样,便猜她们可能是母女,母亲买的衣料没用完,给女儿也做了一身。至于为何知道你是酱老板的爹,你们的脸太像了,这眉眼下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父子倒奇怪了。”任平沙叹口气,说了实情。

        “那两个狗男女,往哪里跑了?”

        任平沙朝东指了指,那老头儿又呼哧呼哧地跑去追了。

        东沐下得楼来,对任平沙拱手道,“这位兄台好眼力,听你一番话,我才知这相术原来也并非全部是胡诌的。”

        任平沙正准备离开,听见东沐说话,也拱手道,“兄台过誉了。这也是巧了。”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那妇人好不容易脱离打她的虎口,兄台为何要将她的去路告诉她公公呢?”

        “噢,那个与他私奔的伙计,眼泛桃花,并非可靠之辈。他请的轿夫,倒像是做惯了偷拐妇人之事的,眼神鬼鬼祟祟。那伙计八成把她卖了。而且那妇人上轿时并不十分情愿,屡屡回顾,想来是对丢下的小女儿十分不舍,他日定要后悔。”

        “原来如此,那妇人是被那伙计所骗,跳入的不过是另一个火坑而已。”东沐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任平沙,怎么称呼足下?”

        “原来是是任兄,我对任兄一见如故。我姓穆,单名一个东字。”

        “穆兄,幸会。”

        “任兄可是从外省回来的?”

        任平沙笑着点头,“我这土气装扮,一看就与京都繁华格格不入吧。”

        东沐摇头,“兄台真乃低调之人,我刚才见你从刘大人府里出来,能出入刘府的,非富即贵,兄台若是能得刘公保荐,就真平步青云了。”

        “不瞒兄台,我被贬黜极北做驿丞几年,如今回来候缺儿,前几日给圣上写了一本折子,参劾极北巡抚吴民戴,听说被刘大人押下了,我今日借祝寿为名,去问此事的。”

        “哦?他怎么说?”东沐感兴趣地问。

        “折子太多,他还没看到,会尽快转给皇上。”任平沙每提到皇上,都会双手抱拳,以示尊重。

        “只怕那折子是传不上去了,我听见那门房唱的礼单,也着实太薄了些罢!”东沐知道阁臣经常会瞒着自己,将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奏折拦下来,倒一点也不意外。

        任平沙笑笑,“一个驿卒一月的收入不过如此,在我说也不算少了。”

        “听说如今商旅只要在兵部买个执照,便可任意在驿站食宿,可是真的?”东沐问,任平沙前几年的奏折就说过此事,建议加以规范,无人重视过。

        “的确如此,以前用驿站的执照是一次已申请,用过交还,可如今兵部大多并不回收,有执照的官员转卖他人,便也可在驿站食宿。”

        “我还听说,只要几钱银子,就可以让公差把私信当成公文,几日就送回老家?”东沐皱眉问道。

        “此事也有。”

        “国家如此艰难,从上到下却还都想着多贪占一些,这世道太让人窝气。照我看,就该裁剪驿站,一年省下数十万两。”

        “穆兄说的虽然有理,可这样几万驿卒却没了生计,他们在驿站肩挑背负,精力有所消耗,口腹得以维护,若是没了营生,怕有很多人会成为贼盗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事,不过是顾此失彼,努力平衡罢了。任兄,我没去过极北,倒想多听你讲讲那里的事情……”

        两人坐下促膝长谈,任平沙开始看见这青年身边伺候之人,都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就觉得不同寻常,如今听他言语,更觉得他应该就是新皇,却也不道破。两人越谈越投机,直到茶铺要关门,才依依惜别。各自交换了地址,相约下次再聚,东沐所留的自然是假的。

        (本章完)


  https://www.dldwx.cc/xs/130907/58220535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