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异母
看一眼自己派过来的女官苗氏，他吩咐道：“好好劝着些罢，也是你的好处。”
要是谢芳柳再和皇帝起冲突，搞不好苗氏就活不过今年夏天了。
面对自己的生死，苗氏表现的也是相当重视。
送走了御前的人，她回去就开始劝谢芳柳，“夫人来了宫里这么些日子，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要下官说，夫人真是难得的绝色，陛下又对您丢不开手，您索性就从此收心好好服侍陛下吧，宫里的前程说不好的，要是大起来，便是一飞冲天也不是没可能。”
谢芳柳红肿着眼，面无表情：“只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皇帝这么喜怒无常，就是此刻能讨得他的欢心，日后的日子也肯定难熬，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身首异处，她又是再嫁的身份，要是屈从了，日后什么样的难听话都只能听着，二嫁的妇人，就是要被人轻视的。
要是皇帝只想睡她一回，她搞不好想一下也就从了，得罪不起只能忍着，日后躲的远远的就是了，皇帝要把她留在宫里，让她顿时有一种看不到活路的感觉。
至于荣耀啊，雄心壮志什么的，完全没有，皇帝看起来就不好糊弄，她没把握能弄过皇帝。
听了这话，苗氏也被噎了一下，只要皇帝表现的稍微正常一点，她就能昧着良心劝下去了，可是皇帝偏偏不是，谢芳柳简直是活得太清醒了，说的就全部都是大实话。
但是想想自己是端的谁的碗，苗氏还是不愿意放弃说服谢芳柳，“日后时好时坏谁能料定呢，我能告诉夫人的，只有一句。”
“您若是真心想从宫里出去，只有横着被人抬出去这一条。”
长公主进上的美人，留在宫里这么久，各路人马都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还想清清白白的出宫，那就去死。
但谢芳柳表现出来的个性，贞不贞烈她看不出来，只说她能活到现在，必须是相当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听了苗氏的话，谢芳柳心里一片惨然绝望，关于左星和的话题也不敢提起，这种丑事，她不会主动去宣扬。
但要说就此低头去讨好皇帝，谢芳柳又绝对不肯，她总是觉得熬一熬就好了，说不定可以出宫呢？
皇家惹不起，那她可以等，等到公主什么时候玩腻了左星和，她就把人接回来，两个人躲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来中京了。
接下来的几天，谢芳柳一直都在惶恐中等待着皇帝对于自己的报复，宫人们是全部杖毙，那自己又该是什么下场？
挫骨刮肉，抽筋扒皮？
那些阴森而又恐怖的幻想让谢芳柳惶惶不可终日，她才二十岁，纵使老练世故，也会害怕那些可怕的刑罚。
要是周承稷知道了谢芳柳的那些幻想，只怕立刻都能笑出声来。
不说他没有虐杀女子的爱好，谢芳柳还没有被他拐上床，他怎么可能就把这个人搞得血淋淋的呢？
养伤养了半个月，陈太医最后一次过来为皇帝诊视伤口。
那次伤的看起来很严重，皇帝自己也被吓个半死，生怕最后就变成了独眼龙，圣颜残损，让他如何面对底下的臣民呢？
所以当时的确是有把谢芳柳给挫骨扬灰的念头的。
后头太医匆匆赶来，却发现皇帝的眼睛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不过就是眉弓上裂了好大一个口子，疼当然是很疼的，但并无大碍。
太医给皇帝敷了一些镇痛止血的草药，皇帝歇息片刻，便不再害怕了。
那种强烈的要把谢芳柳给弄死的念头也就消散了。
当然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敢把自己打出血的女人。
太医退下去，刘丰谷把镜子给皇帝捧来，浓黑笔挺的眉间，一道苍白微隆的疤痕若隐若现，大概是再也消不掉了。
皇帝看着觉得心烦，挥开镜子问刘丰谷，“谢氏怎么样了？”
刘丰谷想一下，对皇帝道：“听服侍的人说，吓得可怜，白天晚上的睁着眼，怕您要拉她出去砍头呢。”
他不是多善良，只是觉得谢芳柳可怜，世道要求女子贞烈，谢芳柳照做了，居然错处更大，这到阎王面前都是可以喊冤的。
皇帝听了这话轻嗤一声，神情显而易见的愉悦起来，“这时候知道害怕了，拿东西砸朕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
刘丰谷赔笑不说话，虽然皇帝现在是在幸灾乐祸，但至少心情是不错的，希望谢氏能把握好这个机会，让皇帝消气。
疯狗终于又上门了，谢芳柳看着皇帝，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到底砸了皇帝的头，此时眼神也控制不住的飘过去，想看看这么多天过去，皇帝额头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瞧不出来伤过的痕迹了，比较可惜。
皇帝看着谢芳柳两个眼睛只管往自己脸上瞧，心下暗爽，还以为你这毒妇真的天不大地不怕呢，现在知道关心朕的伤了，晚了！
他和谢芳柳抵膝而坐，一张笑脸凑到谢芳柳眼皮子底下，叫人避不开，躲不掉。
“夫人客居宫中这些天，可还好啊？”
皇帝是英气明朗的长相，又刚刚亲政，权势在手，眉宇间的恣意傲慢藏都藏不住，这样的人粉面含笑来讨好，叫人忍不住脸热。
谢芳柳横着眉，冷冷的，“我不是客居！”
她不是客人，是被人药倒了，偷着运进宫的，她算是看清楚了，皇帝和燕国这对兄妹，是蛇鼠一窝，带头作乱！
她压不住心里的愤懑，长了教训也没敢喊，只是压低了声音，“你们，你们……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当公主！”
皇帝那点子好心情瞬间全飞了，谢芳柳戳人逆鳞很有一套，他配不配的，有资格和他争帝位的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是他笑到了最后。
拍拍谢芳柳白皙丰盈的脸蛋儿，皇帝眼神中笑意冰冷，“朕不配，你那个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沦落到给人当男宠的窝囊废丈夫就配？”
“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谢芳柳闻言忍不住反驳，她逼视着皇帝。
成婚这么多年，护着左星和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周承稷还是轻声笑：“你说话可真是不讨人喜欢，这一点不改，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狎昵，纤长的手指随着目光一路滑到谢芳柳的下颌，轻轻勾了两下，却被谢芳柳一手拍开。
“已经把人逼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计较这个，你还想怎么着？”
谢芳柳恨声道，已经把人给得罪到这个地步了，自然不是不后悔的，但现在还在挑剔她说话不讨喜，皇帝真是太闲。
“你急什么，朕不过是想通了，想在放你走之前好言相劝两句而已，”皇帝笑得十分客气，“不就是忠言逆耳嘛，夫人也太小气了。”
“什么？”谢芳柳一时之间只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是她不相信皇帝的人品，就是一般人，被打出血都不是这个态度啊。
看着谢芳柳警惕却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皇帝心里简直乐开花，你猜啊你猜啊，猜朕会不会放你走。
他去拉谢芳柳的手，谢芳柳立马就要往外抽，皇帝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看来你是不想走了。”
皇帝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这下谢芳柳也不敢断定真假了，她看一眼陪着皇帝过来的刘丰谷，刘丰谷笑着一张脸，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要是只占这一时便宜，然后就可以走人，那自然是划算的，想走的心情实在是太迫切了，谢芳柳也忘记了皇帝的为人，手下也迟疑起来。
皇帝摸着手里光滑细腻的软玉，脸上笑容灿烂起来，你说他容易吗？这都多少天了，才占上这一点点便宜。
不过他敢说，谢氏还真是敢信啊？
当他是活菩萨吗？
皇帝竖起自己修长的手指，好整以暇的笑，“不过夫人走之前，朕想请夫人听一个故事。”
谢芳柳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她迟疑忐忑着，“故事……？”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拍拍手，门口走进来一个眉目清秀，亲和温柔的女子，这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里头一件雪白的暗云纹长袖罗衫，外头一件团花纹湖色褙子，穿的素雅，但头上一直云头簪通体碧绿，一看就不是凡品。
最重要的，这女子一抬头，先对着皇帝行过礼，皇帝点点头，就指着谢芳柳给她引荐，“也见过你姐姐。”
谢芳柳立时就如同火烧屁股一般站起来，“妾何德何能，能和贵人称姐妹。”
她不知来人姓名，但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来人如此年轻，又这幅打扮，八成就是皇帝的妃妾了，皇帝既然想放她走，这会儿她又哪里多出这么个姐妹来。
谢芳柳的反应，皇帝都看在眼里，面上还是笑着，眼神却慢慢凉下来，“你的反应倒是够快。”
屋里一时有些僵，谢芳柳只觉得难捱，皇帝的举动自相矛盾，她吞吞口水，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几个意思。
刘丰谷此时倒是抬头稍微瞧了一眼，随即就低下头去。
大家都不说话，那不知名的宫妃却微笑着开口了，“陛下勿怪，我和姐姐虽然是同出一父，却并不是一处长大，姐姐看我眼生，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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