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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面圣


每次接近尾声,我都会提前离场。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刻意避开,但是我知道,他一开口必会问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该如何跟他解释那个乌龙是因为,我以为他有危险才会如此不计后果失心疯似的冲进去,如何告诉他那日我竟杀了人,如何告诉他靖王为何会认出我,如何告诉他为何我会晕在靖王的怀里?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不可说,不可说便别说,好过编一堆胡说八道去搪塞的好。我已经厌倦了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尤其是对他。为何对他单单特殊,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不忍欺骗的直觉吧。

        对着虽已西斜但依然明晃晃的太阳,心里有些烦躁,想着太阳快些走开,只有在夜色的包围中那些个秘密那些个心思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更何况,我还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练舞呢。

        终于入夜,晚风徐徐的推开了窗,一眼望去,院子里的那株玉兰正迎着月光开着碗大的紫花。用过晚膳,饮过苦药,我便早早的摒退了左右,谎称困倦要睡下。

        为了不被人发现,我连一盏灯笼也没提,便就着月色到了那隅看万家灯火点亮之处,摘星亭。不掌一片烛光反而显得自己与天地万物是如此的贴近,忽明忽暗的幽绿色星点突然落在我的指尖,垂目之间那只萤火虫又倏的离开,扑闪着荧光朝一旁的桃树飞去。我的眼前骤然一亮,能在暗夜中发光的不止夜明珠,惯于在山间行走的孩子怎么能忘了这样的玩伴呢,那追逐着蝴蝶流萤,穿梭在林间溪旁的日子像从遥远的日子中走出,一点点填补着我患得患失的心。

        一阵风掠过,摇动了些许桃花在空中翻飞,像在暗夜中出没的精灵,瞬间生动了眼前如墨画般的夜,那飞泉旁的桃花林应该早已红遍了山野吧。

        我腾空跃起,踏着斜插入夜空的树枝,一个旋身伸出手指,拈取在空中打转的朵朵桃花,裙底之风卷起树下的落花,纷纷洒洒,扬在空中,如一场不期而遇的花瓣雨弥漫了这方天地,似遥远的星子自星河而下,坠落人间,芬芳了指尖,与某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从前,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不用说谎,不用伪装,不用彷徨的从前,想必我嘴角的笑定是有温度的,没有刻意的掩饰或躲闪,没有佯装的从容与端庄,只有内心的安然与天地静谧的美好。

        他终究没有从那暗处走出,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在月光下那个翩然欲飞的剪影,这一刻的她与平日里谨慎、明利、克制、从容的模样竟大不相同。他从未见过她此般的笑容,暖得像一抹抚平所有愁结的安魂香,闪着流光的眼睛亮得比过夜空中任何的星光,干净得似最纯净的宝石,没有一丝杂质。

        仰头看着眼前的她,怎生的突然就与自己心里的那抹身影重叠,那一瞬间的错觉,让他恍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会想起那个她。

        逸尘君不由得摇摇头,慢慢的退了出去,本就没想到她也会在此处,就别去惊扰了别人的好梦吧。

        ……

        二月十二,花朝节。

        卫国的使臣早在抵达上京的第三天便以向梁王递交了国书,虽然公主缺席,但已完善了和亲该有的一切程序,在我入主宁王府前便早已回国。

        我一直怀疑夜无双虽为长公主,但并非一个很受宠的主,否则怎么会和亲远嫁他国。但是又看夜无双带来的大批奇珍异宝,过着奢华无度的生活,又觉着卫王也不曾亏待她。真是令人费解啊。

        而我,自是没有想过要嫁给梁国的任何一位皇子,谁想嫁谁嫁去。

        虽然在这个时代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是肩负开枝散叶、兴盛门庭的皇族。虽然在我的小说中尚存这样的幻想,但是认清事实的我,只是保存一丝底线,拒绝在宫斗中了无生趣的被整得心理扭曲或是斗志昂然的去整死别人而已。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是适龄婚配的选手,而刚满十八离弱冠还有些年头的六皇子自是打酱油的储备人选,不过若他想上场搅局也不是不可能。

        据说大皇子本有正妃,却因上月一场突发的奇病早逝了,所以又重新回归到参与竞争公主的阵营中。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卫国公主要嫁梁国太子。

        消息一出,想来一个个长成年的皇子们,早已对着太子之位磨刀霍霍,闻风而动,急不可耐了。这倒好,卫国公主,夜无双,就像只被投入狼窝里的羊,哪只狼谁还顾得上温柔有礼的照顾羊的感受,不生吞活剥了也算是狼品相当的好了。

        在我看来,太子之位本在老子还建在的时候就是个风水轮流转的地儿,一个不慎,就有被罚出局永不留用的风险。但这梁帝倒好,长子都已二十五了,太子之位依然悬而未决。

        也不知他是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还是对自己儿子窝里斗的本事太不自信了。总之,夜无双无疑就是那个被抛出的诱饵,不知会勾出谁的野心,谁的欲望,谁的狠辣无情、谁的阴谋诡谲。

        这个游戏中,我就是那群父子间博弈的棋子,深知自己的处境,却不得不配合着那个有着生杀予夺、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王者。

        而其中谁,又没有自己的那点欲望与所求,我要的只是让我重获自由或重返现代的孔雀翎。

        早在这个把月里,大皇子和他娘丽妃就先后派人送礼三次,二皇子和他娘辰妃以及他娘的亲姐皇后也当仁不让的送礼四次,就连那刚刚毛长全的六皇子他娘兰妃也来凑份子似的送过两次礼。唯独那三皇子和他娘从未派人踏进过宁王府一次。

        他若派人来我倒还奇了怪了,只是他娘为何也没有动静倒让我有些奇怪。

        一早,天蒙蒙亮,我便穿戴好隆重的华服进宫,三叩九拜的在崇华殿面见了梁国的最高统治者,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退出殿外时我早已湿透了后背。

        虽说这是我两辈子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皇帝,但隔得是在太远,脑海中只有九五之尊的模糊印象,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精神矍铄,声如洪钟,确实有泱泱大国的王者气度。不过我又为他那群狼崽子担心了,就算谁暂时争到了太子位,但离转正掌权的日子还是有些遥遥无期,变数颇多啊。

        大殿中皇帝隔了个七八丈远,还得仰面而视,我的目之所及便只能是一甘皇子大臣。

        大皇子,眉目还算清秀,说话时却目光闪烁,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儿臣复议。有意思的是他每次说话时必先瞄瞄左相,似乎是得了他的首肯,他才有开口的底气,想必是妈宝类的狼崽儿。

        二皇子,儒雅持重,堂上拥众不少,风度翩翩,笑容得体,只是每说一句话定会先将他老子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夸一番后,才发表自己并没有太多建树的见解。第一印象,只能说还好,看上去应是个标准的礼贤下士、仁孝两全、谦和有度的王储模样。

        三皇子,唉,我真想把目光直接越过他,可他偏偏在人群中就是那么出挑,一如既往的面沉如水、波澜不惊、恪守严谨,全然的军旅做派。大多时他都不会主动发表任何意见,只有那上位者点到他时,他却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毫无忸怩与逢迎的作态。若不是之前跟他多番交手,若今日才是初见,我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不过,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只有一个个被曲解的事实而已。

        六皇子,始终跟在靖王身侧,活像个小跟班,在朝堂上大家都把他当个孩子,存在感较弱,不过他依然秉承了他在外的口不择言、鲁莽冲动的行事作风,但所有人都对他表示出极大的宽容,据说金燕楼一事后他也仅仅是被他老子禁足了十日而已。他在其他几位眼里本就不是对手,只是恃宠而骄的弟弟。

        倒是定安王让我颇有些意外,脱了他那身花红柳绿的衣裳,换上玄色绣龙朝服,一贯散肩的头发高高束在紫云冠内,一丝不苟倒显威仪。那双桃花眼看来都没了往日的轻浮与狂放,竟多了些许深沉与持重。懒散的声线在朝堂上却是不疾不徐,和煦中略微暗沉,句句似乎都契合着那上位者未尽之言,拿捏分寸,恰到好处。每到皇帝语顿之处,他总会适时的补充、回转或对进言者施压,止声处言起,配合颇有默契。

        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为何在当朝皇帝所有的兄弟封王后,唯独只有他,能留在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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