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江家私底下的规矩不像别家严格，摆了两张大圆桌，一家人十几口人分长辈和小辈两桌，只留下各自贴身伺候的丫鬟站在一旁帮忙布菜。

        海棠对江婳的口味不熟悉，所以陈氏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给江婳布菜，海棠站在一旁候着。

        五年前还不太懂事，那时朋友也多，家里亲妹妹就有两个，江子铭没觉得有个双胞胎妹妹有什么稀奇。现在江子铭越看江婳越稀罕，就好像有另外一个长得稍矮些穿着姑娘家的衣裳的自己。

        “阿婳，吃鱼。”江婳的碗里多了一块鱼肉，菜已经堆得快要满出来了。

        “阿婳，你试一下这道烧鸡，给你个大鸡腿。”鸡腿堆在碗上摇摇欲坠，江婳立刻用筷子夹住差点掉出来的鸡腿。

        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婢女是奶娘的女儿知秋，情分是和亲亲的兄弟姐妹差不多的。奶娘前年生病去世了，知秋下个月也要嫁人了，江婳求伯母给了她卖身契以后就不跟着伺候了。伯父家从商没有父母家的排场，她从小身边也就只有奶娘和知秋贴身跟着。

        江婳和知秋情分比亲生兄弟姐妹深厚，私底下也没少闹腾，关上门吃饭抢鸡腿吃是有的，反正是不会像二哥这样一个劲地给夹菜。

        “二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吃你的。”江婳看他伸筷子还要夹菜，立马拿手虚挡自己的碗。

        “那行吧，你夹不到的喊我。”江子铭颇为遗憾地放下公筷，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菜吃。

        江子铭的一举动太过显眼，大家都频频往这边看。在老夫人和文柏喧夫妇眼里，看着家里小辈和睦友爱，特别是江婳刚回来也需要时间融入，是十分乐见其成的。大房二房两家的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江子铭和江婳是龙凤胎，都说龙凤胎之间心有灵犀，相处得自然比旁人好。

        江婳的筷子避开碗里的鱼慢慢挑着吃，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对面江婉的眼睛。

        江婉看到江婳看过来，很快收回目光，低头吃菜。

        挨着江婳坐的江子安悄悄扯了下她的袖子。

        怎么了？江婳侧头眼神看他。

        “七弟怎么了？”江子铭看到他俩的小动作。

        江子安看看江婳，又看看江子铭，没说话。

        “没事，我不吃就行。”江婳心里明白他想说什么，一股暖流涌过，子安真是个好弟弟。

        吃完饭后下人收拾了剩余的饭菜撤下，换上了精致的点心，还有些暖饮。

        有盘点心做成了鲜花模样，还有好几种颜色，里面的夹馅是各色水果做成的，外面一层皮十分酥脆，江婳看着喜欢连着吃了两块。还有一盘雪白的长条糕，是牛奶做成的，一口咬下去都是奶香味。

        江妩坐在江婳对面，看她吃了糕点吃得香，还带着浅浅的肉窝的小手也忍不住拿起一块奶糕吃。

        江婉提议，“三姐喜欢吃点心吗？云兮阁的点心最好吃，最近还新出了不少新品，过两天我们一起去尝尝。”

        江婳每次看江妩，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话本里都画不出这么好看的姑娘。

        “嗯，好啊。”江婳确实喜欢点心。

        大哥吃完饭就坐到长辈那桌去了，三房的六弟江子琅挨着江子铭坐，江子安左边挨着江婳，右边是江媛，对点心不感兴趣，找话题和江子琅聊了几句，看人家回得敷衍，就不再说话了。

        江婳看在眼里，知道江子琅是看不上子安不想搭理他。和五年前自己刚回来那时一样，兴奋地找几个妹妹说话却没人接她的话。

        “镇国公府的春日宴，请帖昨日已经送来了。每年都有不少年轻公子小姐去玩耍，阿婳和子安刚回来，也趁着宴会多交几个来往的朋友。”老夫人乐呵呵地说着，又突然想起事来，“让翠玉轩送些时兴的首饰过来，还有锦衣坊的，过来送些新衣裳。”

        “娘放心，儿媳都吩咐好了。”蔡氏笑着回话。老夫人平时喜欢看小辈们打扮，对城里的首饰、成衣店知道得不少。

        老夫人又特意叮嘱，“给阿婳和子安多做几身衣裳，老大家的也多做几身。”

        其实不必老夫人提醒，蔡氏自然都会安排妥当。

        老夫人年纪大了，熬不住太晚，没多久也就散了。

        江婳刚和妹妹们走出如意院，后面江子铭就跟了上来，“阿婳，我已经吩咐叫人把书送到你院子里去。长安好玩的地方不少，哪天空闲了我带你好好逛逛。”

        “好。”

        “你回来住得习惯吧？长安的饮食和蜀中不太一样，吃得惯吗？”

        “习惯的。”

        “”江子铭挠了挠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聊下去了，看着江婳好像不是很想继续聊的样子，心想阿婳在外多年刚回来肯定是还不习惯和家人相处。不过好在以后就留在长安不走了，来日方长，慢慢就习惯了。

        “那你和妹妹们回去小心些。”

        等江婳她们走远，江子铭追上江子安。

        闲聊了几句老家那边的情况，突然问道，“子安刚刚在席间是要和阿婳说什么？”

        江子安犹豫了下才开口，“姐三姐吃不了鱼，会过敏。”

        以往在蜀州时家里就他和江婳两个小辈，也不差几岁，两江子安一直都是喊江婳“姐姐”，来了长安家里哥哥姐姐们多了才跟着排序喊“三姐”，现在还没有喊顺口呢。小时候江子安一直以为江婳是他亲姐姐，外祖家的表姐陈绣云说江婳是他二叔家的，又说不过表姐，气得江子安大哭。长大后懂事了些才知道。

        “过敏？怎么都没听说过？！”江子铭震惊又后悔，好在阿婳没吃。

        哼，信里明明就有提过。江子安顿时就不开心了。二叔家的哥哥姐姐还不如自己和三姐亲呢。

        见江子安不开心地板着张脸，江子铭心知这问题问得不当，有些理亏，也不好再问下去。

        大房的寒梅院。

        “这婳姐儿回来收的礼物可不少，我们安哥儿可没有这么多。”陈氏酸溜溜地道。刚刚在老夫人那里看江婳收了一圈的礼物，三弟妹一出手送的就是一对上好的手镯，大房三房的侄子侄女送的礼物可都值钱得很。二弟两口子给攒了几年的礼物更不用说，肯定十分丰厚。自家是做些小生意的，确定根本比不上在长安做官的两个弟弟家。一些礼倒也不算什么，以后婳姐儿就在长安住着了，自己家的安哥儿还是要跟着回蜀中，没有两个叔叔帮衬，回到蜀中从商能有什么好出路呢。

        陈氏能想到的，文栢昭自然也能想到。但归根结底也是自己没有这个命更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和两个弟弟讲话也多是在一旁附和着。

        与此同时，三房的春林院里何氏也在说着，“这大小姐回来就是不一样，娘和二哥二嫂送的东西可不少。”看江柏晖依旧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何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婉姐儿那个庶出的就不说了，婳姐儿和我们媛儿年纪就相差半岁，到时候有什么好亲事肯定都是给婳姐儿先挑着，就她在蜀中养这十多年拿什么跟我们媛儿比，真是除了个身份一无是处”

        不只何氏在自个儿院子里生闷气。

        江婉回到自己院子里，不让丫鬟们跟着，一关上房门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压在心上的怒气怎么也散不去。本来江婳养在蜀州，自己从小被抱到蔡氏的院子里养着，在外面走动，除了特别要好的亲戚朋友家，其他人家都以为她是蔡氏所出。平日里乖巧懂事没少得蔡氏抬举，江妩走到哪都喜欢“姐姐”“姐姐”地跟着她，时间久了，她都觉得自己是二房的嫡长女了。江婳五年前回来了又被送走，可是父亲却说这次回来了以后就在长安待着了。

        真正的嫡长女回来了，过些日子别人就会知道，她只是姨娘所出。

        相较于江婉只敢偷偷在房里生气，江媛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忍不住卸下人前的乖巧样子，“谁家嫡长女是养在外面小地方的，连累得我们都要被嘲笑。”

        江婳回到院子就让伺候的人不用在房里候着，自己去翻看今天收到的礼物。

        最先打开老夫人送的红匣子，除了五百两银票还有两副头面，一副是翡翠做成的，一副是金子打造的。

        旁边一个黑色大箱子打开都是书，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本——江南游记，再翻开一本——莹莹传下册，去年看的上册一直没追到下册，江婳一直惦念着，现在终于追到了。左拿一本右拿一本的江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可以一直待在院子里哪都不去。

        再打开一个八宝盒，两副头面，一个小盒子装着的满满一盒红色宝石，还有些玉镯、耳环。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四张一千两银票和十张一百两银票，整整五千两。怪不得多少寒门子弟砸锅卖铁也要挤这龙门，做官确实有钱。最特别的是一块用手帕包着的玉佩，上面刻了个“婳”字。

        至于那些布匹，江婳自己绣工不好，也不知道长安时兴的样式，打算改天再找绣娘来裁衣，这些布看起来是真好看啊。

        嗯，发财了呀。

        如果开心能发光，江婳觉得自己此刻能照亮整个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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