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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求死


温玉命硬,  认识他的人都这么总结的。

        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他爸帮别人家收割稻子时突然脑中风栽倒田地里,被金灿灿的稻穗挡住,半小时后才被发现送往医院,  经过抢救,  命是回来了,  但后半辈子将在床上度过。

        大家忙完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抬回家时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只剩个眼睛咕噜咕噜转,  旁边是打碎的碗,水洒了一地成干涸状态。

        孩子饿得睡不着觉,自己滚下床找吃的。村里人看到这一幕,  不约而同地心酸,幸好孩子命大,不然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摔死。

        三岁时放牛,差点被牛拱下山坡;五岁下河摸鱼被水冲走,  村民找半天在下游浅滩上发现;八岁温玉自己拿刀杀鱼切到手指,  血流了大半碗。

        最凶险的一次是他大半夜冒暴雨背弟弟去看病,  电闪雷响,特大级暴雨造山体滑坡。很多人都以为他俩铁定命丧洪泥之中,  但三天后,他带着弟弟一身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大家断定,  这是福大命大的天选之子,将来必成大器,非富即贵。

        此刻温玉躺在巨石上,手里紧紧攥着藤蔓的一头,  另一头拴在乔龙手腕上的。

        短暂休息后,温玉起身跛脚过去踢醒了他,冷声道:“起来,赶路。”

        龙乔睁开眼,没动,眸里无光波地瞻仰温玉许久。

        他又问出那句话:“为什么要救我。”死了不是更好,而且温玉没有折磨他,给他找吃的,找喝的,伺候得挺好。

        “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温玉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凶色,而后淡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用手一拉藤蔓,龙乔半被迫半主动起了身。

        两人开始慢慢吞吞地穿梭树林。

        冬天白日寒气浓重,具有强大穿透力,他俩腿瑟瑟抖动,这片林大部分的树光秃秃的,但依然有一些四季常青茂密的高大林木。温玉小时候闯进来过,但没这么深入过,儿时村里老人告诫过这里有野人,狼啥的,小孩子不听话都会被扔到这里,无论老少年轻人对此地有莫名的敬畏感,都不怎么来。

        但现在他们必须穿越这片树林才能最快的回到镇上,顺着河流走的话至少得三天,因为他腿伤得严重,加上龙乔消极厌世态度。

        冒险走一趟捷径。

        “我走不动了,让我死在这儿。”龙乔一屁股坐在烂叶堆里,不顾形象,周遭全是冷空气,瞬间将他围住,他觉得自己夏一茂就会死在这里。

        温玉冷哼道:“你有选择吗?”

        “我自己的性命我自己做主,我不想活了,就这么简单。”龙乔依然搞不懂在那样的情况下,温玉为什么要救他,自己弄伤他,侮辱他,甚至最后差点让他爱的人死了,但温玉在最后关头还是救了他。

        这得多大的胸怀,多宽广的爱啊。

        “我没求你救我,我没欠你什么。”

        温玉靠在树干边,腿上的伤口裂开又在流血,他不得不四下寻有没有野生的草药,冬天不太好找,况且这个龙乔十分不配合。

        他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揉碎敷在口子上,淤血化脓,有些地方开始恶化,溃烂了,他没皱一丝的眉头,面无表情重复动作。

        军子砍的力道不稳,没有下死手,入骨半寸,常人勉勉强强能走,那么对温玉来说,就能行走自如。

        龙乔趁隙妄想咬舌自尽,被温玉及时发现,差点捏碎了他的下巴,劲儿是真的大。

        他错估了温玉的实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身残,自己也别想翻天,绝对力量前的卑微。

        温玉松手,甩了他响亮的一耳光,冷冰冰地说道:“你我决定不了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你是罪人,需要审判。”

        龙乔耳膜嗡嗡作响,闻言一笑,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如果是别人说,我只觉得冠冕堂皇,虚伪恶心得很。”但从温玉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让他无比心安。

        这个人他是真的做得到,言出必行,言行一致。

        他规规矩矩地跟在温玉身后,但嘴巴没停,继续挑衅:“你不恨我最后捅了你心上人一刀?”

        “你知道你俩最蠢的地方是什么吗?”龙乔小跑了两步,和温玉并排。

        “但凡那天你们其中有一个反击一下,都不会让我那样羞辱,可惜你俩都不敢啊,全都任我为所欲为,怕什么啊,怕对方受一点点伤,宁愿束手就擒被我折磨,蠢不蠢啊。”

        “都长得比我高,比我壮,被我弄得一个残,一个伤,啧啧啧,哎呀,这时,周筳韫大概认为你已经死了,他会不会殉情啊,极有可能的哦…”

        温玉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一扯手里的藤蔓,龙乔一个踉跄差点翻了跟头。

        “还是急了嘛,好歹我跟周筳韫大半年,他个性我还是几分了解的,不软弱,但也不是特别坚强,尤其是对你,对别人对自己倒是挺狠得下心,他特善良,天真,不然也不会被我骗。”

        温玉转头瞪他:“你闭嘴。”

        “哈哈,想我闭嘴就杀了我啊。”他从哥哥死后,没有一刻不想死,想报仇后,想了却一切无遗憾地去找哥哥,可现在变了,仅仅只想解脱,没了周筳韫,他斗不过温玉,那就死在强者手里,死在敬畏者手里未尝不可。

        多活一秒都是煎熬。

        “你要赎罪,为你,为你哥。”温玉说。

        “那你呢?”龙乔反问。

        温玉没回答,他有点冒火,“温玉,别憋着,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恨我们吗,你最亲的弟弟因为我哥掉入那河中,你最爱的人同样被我搞到那条河里差点淹死,你竟然还忍得住,不愧是你,我实在佩服,又可怜你,凶手就在你面前呐,太憋屈了。”

        咚的一声,温玉一拳猝不及防挥了过来,龙乔抵抗不住猛烈的力道,扑通一声仰躺在水洼之地,望着暗沉沉的天,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以为终于要解脱。

        而温玉抓起一把野草塞进他嘴里,“你好吵。”

        龙乔不明所以地睁开眼,近在迟尺的脸冒着寒气。他咀嚼了一下那些草,如数吞下去。

        “温玉,你真能忍,我终于理解周筳韫的感受了。他不是傻,是你太狠。”

        温玉说:“你不要提他。”

        “??”

        温玉半蹲着,揪着他的衣服拖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继续拽着龙乔继续走。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温玉喂他吃东西时,他故意恶心,故作迷恋眼神:“温玉,你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会不小心爱——”

        话未说完,温玉直接一巴掌呼他嘴巴上,连带着剩余的食物糊他一嘴。

        “不想吃就算了。”

        “真他妈的谁是大冤种会喜欢你这种臭傻逼。”龙乔连呸了几声,对刚自己说的话犯恶心。

        温玉对着他的脸又抽了一巴掌:“侮辱公职人员。”

        掌风带来火辣辣的痛,污泥的脸上立马显示五个手指印。他龇牙咧嘴:“你。公报私仇,总算坐不住了嘛。我还真以为你心似明月呢。”

        温玉一抬手,龙乔下意识地往后躲。

        “我也以为你真不怕。”温玉冷笑一声,收了手。

        对啊,怕什么,龙乔懊恼,本就想激怒对方死在温玉手里,但没想过被打死,给个痛快点。

        他想让温玉放弃,放弃带着自己,让他自生自灭,放他和哥哥团聚。

        于是接下来他没少恶心温玉,上厕所时,让温玉替他解裤子,头往后望着,戏谑地说:“我的有没有周筳韫的翘,你要是忍不住,我让你来。”

        这下应该把温玉恶心个透了吧。但也把自己顺带了。

        温玉手僵了一下,怔了两秒,冷冰冰的声音带点温度:“可以。”

        裸在外的两瓣瞬间结冰,好冻。龙乔没懂他的话里意思。

        忽然温玉按住他的脑袋撞在树上,膝盖骨抵着他的后腿,彻底扒掉他,衣字旁+库,子。

        龙乔的脑子哐当一声紧挨着树桩,脸刮着粗糙的树皮,头晕眼花,“你干嘛?!”

        “你自己挑起的。”温玉狠狠掐了他一下肥嘟嘟的肉。

        “你有这么饥不择食,连我都不放过。”

        “对。”温玉手指慢慢往右移动。

        手指滑动,像挠痒痒,却牵扯着他的神经,“你对得起周筳韫?”

        “反正他不要我了。也不会在乎我的。”

        他清晰地感受到温玉的手指移动到正中心,要触碰到,这一下彻底点燃了龙乔的怒气,破口大骂:“你他妈死基佬,你敢!碰我!我就弄死你!!”

        “是吗?”温玉拍了拍他的:“不愿意了?”

        “愿意你麻痹,老子又不是跟你一样。把你的脏手拿开。”

        “你说停就停?你算什么东西!”温玉阴恻恻地在他耳边说。

        龙乔没想到温玉会来真的,以他对周筳韫的情意和他的个性不可能的,但事实超出自己想象,温玉疯了吗,脑子坏了?!他又冷又气,完全失态:“滚开!老子不愿意!杀人啦,强/奸人!!”

        他扯着嗓子狂呼乱喊。

        温玉没有多言,冰冰凉的手顺着衣角上滑……

        “啊啊啊,温玉,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乱讲话,对不起,对不起……”龙乔羞得眼泪狂飙,他心理承受不住,无法接受一个男人触摸,他太看得起自己了,竟妄想用这种方式恶心温玉,到头来恶心的只有自己。

        感觉温玉丝毫没有受影响。

        温玉停住动作,松开按住他脑袋的手。

        龙乔顺着树干滑坐在地,眼神呆呆的,恍惚道:“温玉,你不是个正常人。”余惊未定,连下半深亲密接触大地都察觉不到了。

        怎么,怎么能无所谓,随随便便去抚摸一个男人。

        他不懂,在他认知里,周筳韫与温玉是彼此相爱的,爱和身体是分开的?温玉是这样的?

        温玉眼神恢复点神智,不再有张狂厉色,“我说让你别提他。”

        “就因为这个?你他妈吓死我了。我提了又怎么了,要么你弄死我,不要搞这套。”

        “如果学不会做人,牢里好好改造。”温玉见天色已晚,便不打算再赶路,捡起地上龙乔绑在手里的另一半藤蔓栓在树干,自己找点柴火,不然等不到明天,两人就得冷死。

        他野外生存能力极强,从小锻炼出来的,以前暴雨和弟弟两个也是被困在山里,那时是夏天,山里野果草木多,怎么都饿不着,冬天稍微艰难点,但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钻木取火十分熟练的事,不同季节不同类型的树木钻火更容易。

        他忙前忙后地操劳,龙乔就坐享其成,慢慢恢复刚被吓着的小心脏,差点晚节不保,说出去也不怕笑话,到今天他还是个没开过荤的小处男,对这方面的事不敢兴趣,自懂事以来就围着哥哥打转,前十几年都在想哥哥和仇恨里度过,在国外的日子一刻也没松懈,学业提前完成就是为了早点回来。

        但他忽视了对手比他还上进,年纪轻轻进入了公检法机关,是他用钱触及不到的领域。

        他端详着眼前这个正在费劲钻木的男人,衣衫血迹斑斑,一些地方破破烂烂,风度仍然长存,让他意识到人不必靠衣装。腿上肉眼可见的长条疤痕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撕裂了,流着乌黑乌黑的血,再不包扎治疗,到时只能截肢保住小命。

        额头汗珠涔涔,温玉手高速转动木棍,双目专注眼下,裤腿又染了一层的血迹,溢出的血液往下滴,都没发觉。

        过了十分钟左右,一缕青烟幽幽飘起,小火苗顺势抬头,窜成了火焰。

        差点漂了温玉额前凌乱的刘海。

        他往后一退,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一个不稳坐在了潮湿的地上。

        低头查看,发现伤口裂开严重,条件艰苦没办法找到合适的草药,敷一下也好。他解开外套扣字,大力撕碎内衬,临时包扎伤口,但这样,更冷了。

        他靠近火源,搓搓手。

        “温玉,我好冷。”龙乔头垂落,从嘴里轻轻逸出一点声音来。

        温玉这才腾出时间打量不远处的人,他走过去抬起龙乔的下巴,额头发凉,身上盗汗,是低烧的症状。

        “我好冷啊。”他头晕,身上一会儿潮热,一会儿凉的。

        温玉拎着他挪到火堆边。

        “好难受呀,我是不是快死了,让我死吧。”龙乔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了,迷迷糊糊之间胡言乱语。

        “不会死的。”温玉笃定地安慰了一句,他环顾四周,前两天下过雨,林子里有一些洼地,积了不少水。

        他又解开自己的衣服,撕了一块当毛巾,跑到水洼将布条浸湿,拿在火堆将湿了的衣料微微烤热,同时解开了龙乔的衣服,为了方便,绑在手腕的藤蔓顺道松开了。

        手腕被箍得血红血红,磨掉了一层皮。

        “你干什么,”龙乔眼睛打开一条细小的缝,言语警示着温玉,“你想趁人之危??我不是gay。”

        温玉丝毫不客气地继续解他的衣服,龙乔挣扎着用手挥动着赶。那力气小得温玉拇指轻轻一勾,就掰扯倒了。

        龙乔被迫接受,痛苦难耐又被人侮辱,他眼泪像断了线的不住地往外掉,意识模糊但仍忍不住叫唤:“温玉,我尊敬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对不起周筳韫,他那么爱你……”

        温玉拿着微微热的帕子一点点擦拭他的身体,先是额头。

        “我也爱他。”他自言自语。

        然后继续擦着龙乔的颈部,布条干了又重复着刚刚的步骤。

        “呜呜呜呜,你这样,我以后怎么见人。”龙乔眼泪不要钱地哗啦啦地流,生病导致身体太过痛苦,他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于是他往火堆里拱。

        温玉拽着他的肩膀,“你别动。”

        “啊啊啊啊,别吼我,我好冷!!”龙乔撒着气,声音像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温玉擦拭他的大腿根部,这里潮热得厉害,湿哒哒的,全是汗。

        “温玉,你好变态,别碰我,我是不会屈服你的淫威之下的。”龙乔发威的小奶猫伸出挠痒痒的爪子。

        “你这么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我哥会打爆你的头,我哥你认识不,在三门桥这条街没人不怕他,呜呜呜哥哥,有人欺负你的好弟弟,哥哥……”

        闻着微乎其微的求救声,温玉愣了愣,眸色柔化了一层,他叹了口气,动作变得温和点。

        “哥哥,你要等我,哥哥,我好想你啊……”他抱着温玉的胳膊嘀咕。

        “我不是你哥哥,放开!”温玉认清现实,扒开他的爪子。

        偏偏此时龙乔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他怎么都掰不开。

        “不要丢下我,哥哥,我会很乖的,呜呜呜,我不想一个人,我怕黑,我怕打雷天,我怕孤独,哥哥,陪陪我,我不乱跑;乱说话,超级超级怪的……”

        纵使温玉心里火气再大,却再也狠不下心去推开他,由他去了。

        龙乔温顺地靠在温玉用自己衣服铺成的简易地铺,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

        温玉环抱住自己双臂守着火堆,怕火熄灭,

        刚刚龙乔那几声软绵绵的哥哥,久违地让他以为是温润在叫自己,在弟弟的世界,哥哥是天,是他们人生的支柱。

        温润,如果还在,也应该和龙乔差不多大,不太会撒娇的性子,但又无比依赖自己,成天把哥哥挂在嘴边,也怕黑怕电闪雷鸣,一到暴雨天就像八爪鱼缠在自己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自己无论四季手脚冰凉,而温润相反,像个热源。

        那时不管多累多苦,瞧着温润甜甜的笑,都被治愈了。

        温润会在他干活时给他擦汗,摇摇晃晃地抱着水瓶问他渴不渴,自己饿了也不会出声打扰,默默趴在一旁,懂事得像个小大人……

        温玉眼睛干涩,血丝遍布,他揉揉眼眶,酸酸湿湿的,有泪不知不觉出来了。

        他这辈子对不起的,一是温润,二是周筳韫。

        前者已经发生,无可避免,后者是他一手造成的,中途明明有无数个瞬间坦白,他都咬着牙坚持,觉得挺过去了,他就能彻底摆脱乔云霖,摆脱对前者的愧疚,周筳韫说得对,他永远摆脱不了的,已经深深扎根在心底,一触即溃,如今晚,一句相似的称呼,一点相似的言语,就可以唤醒。

        可这不是伤害周筳韫的理由,这两者是分开的,不是对立的。

        他怎么就想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乔云霖。他无数个夜晚因为这件事悔恨难眠。

        好想回到高一那会儿,不做什么高冷学霸,不为出身而自卑,不藏着掖着自己那点事,坦坦荡荡地接受。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改变不了周筳韫被自己伤透了的局面,他让周筳韫一次又一次伤心地哭,绝望离开。

        温玉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他捂住心口,难受得想吐,是他活该,自找的,他不配得到周筳韫的原谅,他这种人就该自生自灭不要耽误任何人,但他又渴望见到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见到了,什么病都好了。

        他好想周筳韫啊,一闭眼全是他的样子,眼前出现了好多他的影子,难过的,生气的,开心的,撒娇的……

        他缓缓伸手去触摸那团光,光圈那样亮,闪烁着令他向往的温度。

        “呜——”温玉低沉地哼了一声,所有幻影化成泡沫消失,尖锐的疼痛从烫红的手指传遍全身。

        他张开蜷缩的手指,去感受零星碎片化的温暖。

        这不是痛,至少让他清醒点。

        于是乔龙太渴一睁眼就看见温玉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火焰上烤,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还凑近了看,见鬼似的地叫一句:“你疯了!?”

        他快速拿开温玉的手。

        “你你你,不痛吗?”

        温玉低头看看通红的手指,“没事。没感觉。”没有心痛。

        “你果真不是正常人!这是你的衣服。”经过温玉细心照顾,他头不怎么晕,好了许多。

        他将温玉的衣服扔还给他,自己穿好衣服。

        经过这么一遭,他不怎么抵触温玉,莫名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温玉好像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还是有一点人情味的,但就是不正常,聪明的人可能都有点怪。

        “我有点渴了。”

        “你自己有手。”温玉甩来没有温度的一句话。

        这时龙乔后知后觉,藤蔓应该是刚才自己生病时松开的,“你不怕我跑?”

        “如果你想,那就跑吧。”

        “为什么?”

        温玉蜷缩手指,随口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能跑到哪里去?”

        “呵,爱打官腔。”龙乔起身去找水源,没得挑,管他干不干净,树叶上的积水,浅洼处的雨水,喝了个饱又折返回去。

        温玉像座维拉斯雕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宛如神明,他不得不臣服,认输,走向他。

        “温玉,你不饿吗,我好像没看见你吃什么东西。”找来的一点食物,似乎全给自己了,自己还作浪费掉。

        “不饿。”温玉似和尚打坐。

        “你真是神吗,对自己的仇人照顾得如此周到。”龙乔即使意识模糊,但依稀记得刚是温玉手把手照料着发着烧的自己,来得突然,他自己都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觉得头晕乏力,浑身难受,冷热交替,煎熬极了。

        “你不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是我自己。”温玉淡淡地回到。

        “可我做……”龙乔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由司法机关审判你,我的职责是把做错事的你交给他们。我不会违背我的职业道德,在没有得到审判之前,你是无罪的。”

        “你分得这么清,那怎么答应我替我哥翻案,承认自己作伪证,这种种都违背了你的职业道德哦。”

        温玉义正言辞地说:“人民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确定不是因为那是周筳韫?”龙乔不爱听这些虚的。

        “他,高于我的生命。”温玉手脚发冷,即使坐在火堆边,依然觉得天寒地冻,好像置身冰窖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以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允许我待在周筳韫身边?”

        只有说话,只有思考能让人短暂地忘却寒冷,温玉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一直夸你,夸你重情重义,有头脑聪明,帮他省了不少心。你是他朋友,比我有用得多,我只会让他难过。你陪着他,我放心。你恨得是我,你想用他对付我,我从心底允许了。只要他开心。”

        龙乔难以置信,自己处心积虑打好的算盘在他口里不过是一句只要周筳韫开心,如果周筳韫那时不开心,自己是不是早就暴露被当场示众了。

        他喃喃道:“你不怕我一时起歹心对他不测嘛。”

        “你不敢,也不信你会做出伤害周筳韫的事。那么你就没有人性。”

        龙乔哑口无言,一言击中,周筳韫是除了他哥哥待自己最好的人,他确实干不出伤害对方的事。

        “那你为什么还来?”

        “因为要抓你。你后有伪造李非强/奸一案,绑架公民,故意伤人,前有金融诈骗。”温玉末了又笑着补充一句:“最重要的是,来看看我的爱人。”

        龙乔无奈地摇摇头:“遇见你,真是倒霉,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赢不了你。”

        “赢不了的不是我,是正义。牢里好好改造。”温玉已经快和火堆融为一体了,还是觉得冷。

        龙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抬头看,喃喃自语:“我哥哥不是你,他没教过这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你还年轻,一切还有机会。”温玉脸贴着火焰上,闭着眼享受。

        “我不知为何而活着,好像一切在我眼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前半生活在自以为周密的复仇里,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期待,憧憬杀仇敌后的快感,然后照顾哥哥,和哥哥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好度完一生,现在什么都没了。”

        温玉沉默了,脸收回了一点,过一会儿,缓缓开口:“为自己而活。你不是你哥哥的附属品。复仇的工具,他的恩怨,与你无关。”

        “可已经参与了,没有后退可言。”乔龙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说:“乔云霖杀了我哥哥,是他!”

        “你哥杀了他最挚爱的人。”

        乔龙脸色僵住,咽咽喉,良久,突然问一句:“我哥,真的杀了吗?”

        他不愿问,也不愿承认,一直都是,宁愿活在仇里,麻木自己,让自己存在得有意义,说出这句话时,他心撕裂般地疼,对不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对不起为他而死的哥哥,十几年来的死守的信念顷刻间天崩地裂。他的痛苦,在这一刻,无以复加。

        温玉瞥见他扭曲到变形的脸,顿时别过了头,重新将脸烘烤在炙热的火焰之上。他好冷,他快感觉不到这世间还有温度这种东西了。

        又出现幻觉了。

        静谧的树林,寒气入侵愈加猛烈,不时有各种动物鸣叫声划破冷空气,徒增阴森之意,令过路人毛骨悚然,不禁加快逃离的脚步。

        幽幽的四面八方,渐渐冒着绿光,将他俩笼罩成一个圈。

        有一束光自远方稳稳又坚定扑向他的脸上,温玉像是有感觉般,无惧地直视强光,如同一场盛大的视觉盛宴,如幻似梦,那般真实。

        “温玉?”一声试探。

        又一声笃定。

        再一声激动。

        “温玉,温玉!温玉……”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对不起,各位小天使快留下小抓抓,给你们发红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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